黑公爵醫師．Médecins de Peste - 第 27 章：命

忽然，在遠方的燈光劇烈地晃動起來。

「那是甚麼聲音？誰在那裡？」負責守衛的僱傭兵說。

「糟了！」

艾肯跟艾力飛快衝進一條狹窄的通道躲避。

僱傭兵他們追了過來，機靈的他們朝狹窄的通道一望，用油燈把通道照了一遍，但艾肯和艾力在被他們發現之前就已經彎進另一條路。

艾肯雖然一開始擔心自己會在地底迷宮中迷失，但見走在前面的艾力毫不猶豫地帶領着他，他才算放下心來。

兩人忽左忽右在地拐彎，迷亂的方向早把艾肯搞得糊塗了。

「艾力，你以前該不會來過這裡吧？」艾肯逗艾力說。

「怎麼可能。我當然沒有來過啊。」艾力說，腦海裡浮現出一幅完整的地圖。

艾肯在背後微微一笑，他知道這個時候沒有比艾力更可靠的人了。

很快，艾肯他們就迅速逃離了僱傭兵可以偵測的範圍，僱傭兵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遠，但他們手裡並沒有油燈，只能靠面具的夜視鏡來擴闊黑暗中的視野。

沒多久，艾力他們就回到熟悉的通道。

「這裡就是通往前身為地下監獄的通道。」艾力自信十足地說：「再往前走就是集合地。」

「你是怎麼知道的？」艾肯佩服地說。

「剛才我們就是從這裡出發的嗎？只要把通道的次序倒回來走就好了。」

「哦，也是哦。」艾肯說。

話雖如此，但對艾肯來說，這仍然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在構造複雜的地底，只是轉動身子就有點困難了，但在眾多不利的地理環境下，艾力仍然可以冷靜地辨別方向，這才是最值得佩服的。

「我們走吧。」艾力和艾肯接着往前走，他們聽見周圍的牆壁上偶爾會發出滴滴答答答的水滴聲。

「這裡應該有地下水源吧？」艾肯說。

「嗯，沙漠的水源多在深層地帶。」

「聽安東尼說，這裡一開始就是為了尋找水源才挖掘的地下城，結果有人在這裡發現了黃金和白銀，於是很快就變成了礦城。」艾肯回想道。

「哥哥，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甚麼？」

「這裡的疫情被隱瞞以及我們在地下室遇到的怪人……你覺得兩者會不會有甚麼關聯？」

「嗯，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假如疫情跟錫安之城沒有關係，那為甚麼要把疫情的消息隱瞞，真的只是不想被揭發僱用童工而已嗎？還是說，這座城還隱藏着更大的秘密，背後有更大的陰謀？」

「還有，我們在地下室遇到的兩個怪人，他們為甚麼會認識爸爸？他們會不會知道更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對的，雖然我也很想知道真相，可是我們只是想潛入進來就已經很費勁了……」艾肯說。

「嗯，沒想到事情比我們想象中複雜……」雖然艾力心裡還有很多疑問，但他知道艾肯受了傷，如果再在敵陣逗留便會有危險：「總之，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把這裡的童工帶走。其他的事情等離開了再說。」

「哦？」艾力的手貼着牆壁行走，指尖突然意外地感到一種冰涼的觸感：「我們到了。」艾力說着，拉動隱藏在牆上的把手。

咔咔咔咔……

牆壁深處開始傳來齒輪運作的聲音，前方的機關馬上啟動。

一塊石壁悄悄地移動了幾下，然後開始逆時針轉動，出現了兩條裂縫，剛好足夠兩人通過。

艾肯和艾力往前向裂縫走了幾步，石壁就自動回復原位。就是因為有這個機關，躲藏在地下監獄裡的孩子才不被發現。

「能設計出這樣的機關的人，一定是個很厲害的石匠。」艾肯心裡暗自驚歎。

兩人再往前走了不遠，就聽到牆壁的內側傳來腳步聲，地下監獄的鐵牢固定得緊緊的，只有一個鐵牢的門是鬆的，也就是孩子們正在隱藏的地方。

艾力用雙手撫觸牆壁邊緣的泥土和石頭，不一會兒，他摸到一個跟冰冷的金屬不一樣的東西，這個東西帶有溫度的觸感。

「就在這裡。」艾力說着，便小心翼翼地把牢門打開。

吱吱呀！

牢門是木造的，卻保養得很好，是哪一道門，艾力其實心裡有數。

「你們回來了？」安東尼說：「你們沒被發現嗎？」

「不小心引起了注意，但已經把他們甩開，回來時也沒被人跟上。」艾力說。

「那就好。」安東尼鬆了一口氣說。

「你的同伴呢？」艾肯問。

「他們去了另一邊探路，還沒有回來。」

「這樣……」艾肯凝視着黑暗道。

「你們不用擔心，他們對這裡的路徑非常熟悉，不會有問題的。」安東尼相信自己的同伴說：「對了，你們那邊的狀況如何？」

「很奇怪，除了幾個守衛之外，好像沒有看到甚麼人。」

「我聽說錫安之城的司令塔被攻陷了，巴倫他們很有可能帶游擊隊去城外發動襲擊了。」

「你說甚麼？」艾肯一下子想到了留守在莫科威的里齊和阿力克醫生：「那不好了。」

「哥哥，愛麗絲她……」艾力則馬上想到愛麗絲。

「怎麼了？」安東尼問。

「哥哥，我們就趁現在大量的僱傭兵都出動了，馬上離開這裡。」艾力忍不住說，他的腦海裡只浮現出愛麗絲可愛的微笑。

「你們要把這裡的孩子都帶走嗎？」

「嗯。」艾力說，回頭看了一眼艾肯，艾肯也默默點頭。

「你們要怎麼把孩子帶走呢？這裡有至少一百多個孩子呢，還有其他區域的孩子呢？他們怎麼辦？」安東尼說，在他眼前純潔的生命，他一個都不想留下。

「我們有辦法，不過我們必須先到這裡的制高點。」

「制高點？」安東尼疑惑地說。

「只要能夠到達制高點，我就可以用無線電聯絡我們的飛船。」

「你說飛船？是真的嗎？」安東尼喜出望外。

艾肯點點頭，然後說：「只要能夠坐上飛船，就可以帶孩子們逃離這裡。」

「那其他區域的孩子怎麼辦？」安東尼又問。

「看情況吧。如果情況允許，就把他們一同帶走。可是，我們也不能勉強，如果人太多的話，行動的風險也會提高。」艾肯對安東尼解釋。

「我明白了。」安東尼說：「那就這樣吧，我派一個手下跟着你們，然後我就跟其他 RG-6 的組員一起到別的區域去接其他的孩子，如果成功，我們就到制高點會合。」

「好。」艾肯一口答應。

「對了，你們可別忘了尼爾。」安東尼說道：「他可是在那裡等着你們呢。」

「你說甚麼？你想空降沙漠？」克里爾少佐出乎意料地說：「這樣做太危險了吧？」

「放心，我不會有問題的。」馬卡斯堅決地表示。

「可是，你這樣做，萬一成為了對方的俘虜……」克里爾少佐焦慮地說。

「要是真的這樣，也只有我一個人，相比起全船人員的安危，我覺得這是非常理智的決定。」馬卡斯說：「你不是說過，戰場上有很多預測不了的事情嗎？我們若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怎可能有勝算呢？」

「……」克里爾少佐再一次陷入迷思，當年的決定彷彿又一次重現眼前，這一次，他心意已決：「不。」

克里爾少佐亮出如鋼般堅的眼神說：「當年我就是為了我的部下，犧牲了巴倫，結果巴倫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我不可以再犯一次同樣的過錯！」

「克里爾少佐！」馬卡斯喊道：「這次跟以前不一樣！」

「有甚麼不一樣？不都是犧牲一個人來挽救其他人嗎？要是這樣，我為何不犧牲自己呢？」克里爾少佐的話一落，全機艙的成員都安靜下來。

眼前的狀況，被克里爾少佐一語道破。只見克里爾少佐的眼睛發紅地說：「當年，我不是故意把巴倫丟下的……我是實在沒有辦法，才……」

馬卡斯毫不避諱地望着克里爾少佐，兩人雙目交接，心意相通。

「我要是知道他會變成這樣……我要是能回到過去……我要是可以再做一次選擇，我一定不會把他丟下。」克里爾少佐強忍着悲傷，咬緊牙關地說。

這時，拿破崙號的駕駛員尤金從駕駛座上轉身站了起來，面對克里爾少佐，頭稍微上仰，正視少佐的眼睛，左手垂直，右手握拳，拇指豎起對內，從左邊心房（Left atrium）開始劃到胸中骨（Sternum），接着右手垂下，再從後方舉起來，伸出四指，拇指在四指之下，手掌心朝下，舉至太陽穴，手指微微向外，三十度角切在眉間，手臂與頸部成一個四十五度直三角，同時雙腳拍齊，發出「啪」的一聲——這是聖博德軍團的全禮，也是給上級最隆重的禮儀。

與此同時，尤金高聲地說：「我，約翰．尤森（John Yelchin）上尉，隸屬五一一部隊，曾經在克里爾少佐的支隊中服役，感謝少佐當年的抉擇，我才可以活着地從戰場上歸來。」

此話一落，又有另一名俊朗的軍人站起來，用同樣的姿勢敬禮，然後對克里爾少佐說：「我，安德魯．卓夫斯基（Andrew Chowski）中尉，隸屬五一一部隊，也曾經在克里爾少佐的支隊中服役，感謝少佐當年的抉擇，我才可以活着地從戰場上歸來。」

接着，駕駛艙內曾經跟克里爾少佐參與過戰役的軍人們都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並向克里爾少佐敬禮和報上名字。

看到眾人熱切的目光，克里爾少佐的鼻子開始發酸，眼睛比剛才變得更紅，但始終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馬卡斯看到眾人的反應後，眼約心期地露出燦爛的微笑，因為他們全都理解少佐此刻和當年的心情，所以才會忠心不二地一直跟隨着克里爾少佐。

「少佐，你看。」馬卡斯說：「人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甚麼，所以我們只能奮不顧身地站起來，面對眼前的困境，做我們當刻認為最好的決定。世上沒有一個選擇絕對正確或錯錯，因為凡事都有因果兩面。看似錯誤的判斷不代表沒有正面的收穫，正確的選擇也不一定沒有負面的代價。人要生存，就得取捨，這就是命。」

克里爾少佐聽着，欲言又止，他多年來的一個心結，今天終於解開了。

「是這樣嗎？這就是命……嗎？」

想到這裡，克里爾少佐終於明白了自己應該怎麼做：「我明白了。我准許你跟空降部隊用滑翔翼降落沙漠埋伏，期間由我們來掩護，由你來拖延車隊，我們則趕往莫科威做好防禦。緊記！沙漠上可能會出現野獸，也有可能出現其他埋伏，你們要有所準備。」

「遵命。」馬卡斯說。

「啊！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克里爾少佐說。

「甚麼事？」

「你們的同伴，安杜銳，也在車隊裡面。」

「你說甚麼？怎麼會？」馬卡斯萬料不到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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