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一百一十七話、打翻

　　他在黑暗中下沉。

　　夜晚的水溫很低，衣服與背包在吸水後變得沉重無比，讓楊靖銨懷疑原允燭把自己推下潭時，絲毫沒考慮過自己的水性──或是正好相反？正因為覺得他沒法立刻浮起來，才做此決策？

　　「順著水流逃跑吧，靖銨。」

　　隨著心感者最後的寄語消散，四周陷入可怕的寂靜。

　　──原允燭會怎麼樣？

　　楊靖銨不敢想，不過根據過往遇到的先例，別的不論，至少性命無虞。

　　還是先保證自己能活下去吧。

　　他的泳技大約是溺不死自己的程度，但是剛才下潛得太急、氧氣沒吸足，若在原處浮出水面……他沒把握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殺死一隊執法者，結論是自尋死路。

　　──記得綠劫送的禮物裡有輔助潛水的種子？

　　楊靖銨從背包裡摸出種匣。多虧未雨綢繆的自己，在臨行前已根據種子功能重新分類，如今即便在水裡摸黑，他也能輕易找到目標。

　　顫抖無力的手指，卻怎麼也掀不開匣蓋。

　　如凍僵了一般。

　　「傷痕」帶來的幻覺逐漸與現實重疊，明知道保命優先，手腳卻不受控制。

　　──老師在臨死前也有一樣的感受嗎？

　　他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執法者為什麼會找到這裡，又是為了什麼理由。

　　若是自己猜想的那樣，或許這盤棋局從數月前就已無勝算，眾人從最初就是小丑，而他的朋友不幸捲入其中。

　　──不行……

　　──必須警告……才行……

　　他無意識朝天伸手，卻僅是擒碎一粒脆弱泡沫。

　　隨著最後一絲氧氣消逝，青年的意識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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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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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恩接過飲料的手忽然一顫。

　　「怎麼了？」在後方排隊的安地斯敏銳察覺她的異常。

　　「不，沒什麼……」忽然一陣沒來由的涼意，也覺得莫名其妙的瑞恩搖搖頭，低頭啜了口琥珀色飲品，眉頭不受控制地皺起。

　　雖然是檸檬紅茶，但也未免太酸了。

　　「啊！那杯忘了加蜂蜜！」注意到她的表情，飲料區負責人驚呼。「稍等喔，我幫你換一杯。」

　　瑞恩將茶杯放回桌上，順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夜已深，D區據點裡卻很熱鬧。被規則強制送醫的成員們陸陸續續回到據點，而以安地斯為首的留守組早已準備好一桌派對美食，披薩、炸雞、薯條、飲料等應有盡有，堪稱垃圾食物全套餐。

　　革命組幾乎全員到齊，只有大吉與實還在辛苦加班，持續追蹤有問題的武器金援流向，沒時間共襄盛舉。

　　除此之外，楊靖銨與原允燭也分別傳訊息表示沒空前來，貌似是得為逗留地下的宮原指路。

　　說起來，虞嵐峯知道他家副團長跟著楊靖銨跑了嗎？瑞恩默默在心底打了個問號。

　　「革命特調檸檬紅茶這麼好喝，小楊沒來真可惜啊。」新的飲料還沒送來，與其他人閒聊告一段落的原紛呈搭上了她的肩。「要不我們等會外帶幾杯去C區據點探班？」

　　話雖如此，他們都心知肚明，檸檬紅茶只是一個藉口。

　　「……算了吧。」瑞恩輕輕拍掉他的手，垂下眼簾。「他說三天就三天，我尊重他的決定。」

　　而且，自己這邊也有需要沉澱的情緒。

　　瑞恩看著自己的手，腦海裡又一次浮現那片海灘，以及渾身染血、沒有心跳的少年楊靖銨，手心彷彿仍存留按壓其胸膛的觸感。

　　原來她不是第一次目睹親友走向死亡。

　　難道正因為那深藏於心的過往，她後來才能冷靜面對南茜的死？或者，她的本性就是如此，不會放棄哪怕任何一絲的生機。

　　可惜，一人活下來與自己重逢，而一人的驟逝只引發更多謎團。

　　……明明只差臨門一腳，當初修改她記憶的人到底選了什麼字句當密碼？

　　「瑞恩先生，你的飲料好了。」

　　一聲通知及時中斷了瑞恩的煩惱，她從椅子上起身，正準備從飲料負責人手裡接過新的檸檬紅茶，孰料後方醉酒的成員忽地撞了下椅子，沒打到瑞恩，卻剛好絆倒飲料負責人。

　　啪啦。

　　冰涼的觸感在衣衫上擴散，瑞恩詫異地抹抹臉，又低下頭，只見飲料灑了自己一身，從頭到腳都沒放過。

　　「哇啊！對不起！」負責人與醉漢都嚇了一大跳，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就著姿勢跪地猛磕。

　　「呃，沒關係啦，我換個衣服就好。」眼見釀禍者的反應比自己還劇烈，瑞恩半抬起手，假裝淡定地出言安撫。

　　不過自己的彆腳演技，終究是被原紛呈戳破：「咦，你有衣服能換嗎？」

　　聞言，嗑頭二人組道歉得更大聲了，後來還是安地斯往那兩人頭上各巴一掌，才結束一場鬧劇。

　　「儲藏室有弟兄以前留下的換洗衣物，你可以任意取用。」在附近全程看戲的雅各布好心提議，如果沒有偷笑就更好了。

　　瑞恩頷首，向旁人詢問儲藏室的位置後，便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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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腳步的晃動，帶有甜味的水滴沿著髮絲滴落。

　　其實這種衰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以前有學校的小組同學到她家趕作業，也曾不小心把飲料打翻，不只灑到她身上，還弄髒一片牆壁，事後更翻臉不理人，害她自費翻新壁紙。

　　當時只覺得肚爛而沒多想，是後來曙光他們拜訪自己家時，才誤打誤撞地解開壁紙下的秘密。

　　記得南茜在牆上留的秘密訊息是……等等……

　　瑞恩扭轉儲藏室門把的手忽然一頓。

　　……應該不至於吧？

　　她確實很好奇南茜為什麼要在牆上留言，但總不可能是因為那句話就是解開自己記憶的密碼吧。

　　畢竟如果是的話，表示竄改自己記憶的那個混帳，正是南茜本人。

　　這不應該，在她的印象裡，南茜是個好人，更是她的恩人。

　　可她更明白，自己的記憶從來都不可靠。

　　瑞恩強迫自己不要再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打開儲藏室的門。

　　隨著門扉推開的弧度，視野中泛起白茫與幽暗無人的室內空間相疊，萬花筒般的絢爛化作一陣陣暈眩，伴隨前所未有的劇烈頭痛在頭頂炸開。

　　──越是想排除某個可能性，越是向其接近……嗎……

　　瑞恩強撐著意識，跌跌撞撞地觸到一面牆，倚著它慢慢坐下、休息。

　　未曾料想揭幕的方式竟如此荒唐好笑。她隱約能感受到，自己苦尋真相的路途即將抵達盡頭，遠如天邊、近在咫尺。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wvw3CFpA

　　那句藏於家中牆壁的秘密文字，竟以熟悉的女聲，重新在腦海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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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為我的死愧疚，你的生命是你值得的。即使你已不記得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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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她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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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作者碎碎念：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wSb04GwE
伏筆洛陽鏟，指該句子從二十五話一路憋到現在才揭曉(ry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YmkYEjsl
還有還有，允燭沒有故意要淹死楊靖銨~~（很怕被誤會欸）~~，ˋ這裡先小小賣個關子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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