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一百一十五話、命運的三岔路口

　　「班長。」

　　一聲輕喚，讓座位上的少女不情願地睜開眼。

　　她打了個呵欠，眨了眨模糊的視線，好瞪向喚醒自己的俊俏少年。「幹嘛？」

　　「哇喔，起床氣好重！」少年嘻笑著躲閃瞪視，隨意拽過一旁的捲髮少年當擋箭牌。「小楊A夢，幫幫我！」

　　捲髮少年嘆了口氣，撥開身上的麻煩傢伙，來到少女面前。「班長，是關於期末樂團演出的事情，申瑋卿說妳上次哼唱的歌很好聽，他提議就表演那首歌，但查不到歌名是什麼。」

　　「你當然查不到了。」她揉揉眼睛，試圖揉掉睡眠不足導致的低迷。「那是我哥作的新曲，連歌詞都沒寫完。」

　　「咦？但我上次明明聽到妳唱了歌詞！」申瑋卿驚呼。「難道是傳說中的那個……即興作詞？」

　　「為什麼是『傳說中』？」楊靖銨忍不住吐槽。

　　「倒也不是即興作詞。」記憶中，她在這裡勾勾唇，露出淡笑。「我哥委託我幫忙作詞，當時唱的，是已經寫出來的一小部分。」

　　「欸？那期末前寫得完嗎？我們團還來得及練嗎？」申瑋卿搭上她的肩膀，好奇地看她拿出筆記本，翻到歌詞草稿的那一面。

　　「大不了，等半年後的畢典再表演。」忽然感到一陣寒意，她將筆記本放下，拿起椅背上的羽絨外套。「噢不對，在畢典之前還有畢旅，畢旅晚會上也有表演機會。」

　　「說到這個，明年的畢旅應該是去墾丁吧？」楊靖銨推了推眼鏡。

　　「夏日，沙灘，大冒險！」與今日天氣截然不同的未來想像，令申瑋卿心神嚮往。「快來個人把我打昏到會考以後，我現在只想盡情玩耍！」

　　「你想多了，先把今日份的考古題刷完吧！」楊靖銨一掌往作白日夢的摯友頭上巴下去。

　　三人對看一眼，各自摀嘴笑了起來。

　　國中耍白爛的日常時光，卻因無預警的天搖地動戛然而止，轟然巨響將眾人懸起的心砸得粉碎。

　　「活動中心……活動中心垮了！」

　　有誰發出了尖叫，從此一切都亂了套。

　　意外與明天不知道誰先到來，終於變成字面意義上的實話。

　　如今想來，那便是大災難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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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長？」

　　驚訝的低語使少女緩緩睜眼，卻還未徹底清醒。

　　已經足足兩週沒發生六級以上的地震，亦沒有新的熱帶低壓成形，台灣媒體高興地宣布，大災難應當進入了尾聲。

　　取消的畢業典禮倒是回不來了。

　　剛從臨時教務處那裡領完畢業證書的她忽然開始思考，人們在這半年內究竟是怎麼倖存下來的？

　　她著實慶幸自己不生活在南亞或澳洲。不久之前，印澳板塊的陸地以超乎現代科學想像的方式融合在一起，縱使有第十區出土的太空船提供超高科技支援，當地的死傷依舊壓不下來。

　　即便如此，包括自己在內的台灣人依舊心懷僥倖，認定大災難已經告一段落。包括自己在內。

　　一鬆懈下來，多日積累的疲憊便一擁而上，她索性在校舍廢墟裡挑了一塊水泥磚坐下歇息，卻在不知不覺中打起了盹。

　　「班長，別睡了。」

　　又是一聲叫喚，這次她總算看清來者的臉。「楊靖銨？」

　　自學期被迫中斷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久違地，她感到發自內心的喜悅。

　　「妳最近怎麼了？這幾天都聯絡不到妳。」楊靖銨問道，眼裡滑過一絲憂心。

　　「手機不巧捲入傾倒的危樓，弄丟了。」她雲淡風輕地將前日的驚險一語帶過。「聯絡我做什麼？」

　　「怎麼，沒事就不能聯絡你啊？」楊靖銨揶揄道，見摯友不為所動，只好自討沒趣地切入正題。「其實是班群最近在討論畢旅重辦的事情……」

　　聽見班群最終得出的日程，她皺了下眉。「沒空，這時間和墾丁音樂祭最後一天重疊了。我哥的樂團會在那天上午登台演出，我們全家都要看他表演，就算你們集合時間選在下午，我也不可能從屏東趕回台北……」

　　「班群投票完後說是要去屏東。」

　　楊靖銨一句話堵死了她的碎念，鏡片後的深邃黑眸閃著不容拒絕的光芒。「這樣你就能來了吧？班長。」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進展，少女啞口無言。

　　她彷彿能在最終投票結果之前看到申瑋卿努力拉票的影子，正如他過往使勁想把自己拱上班長職務那樣。不過證據不足，這般趣味的猜測也只該停留在憶想，不應當作事實。

　　眼下只要為客觀結果喜悅即可。

　　「我已經不是班長了，叫我虞嵐析吧。」於是她難得露出溫暖的笑容，並對稱呼加以更正。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3hrR9gJhh
　　「好吧，班長。」楊靖銨聳聳肩，愉悅地接受。「喔不，是『虞嵐析』才對。」

　　他們可悲地心存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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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長！」

　　一聲緊張的呼喚，少女在火與海的包圍中睜開渙散的瞳。

　　身後一片熱辣，尖銳的礁石在背上磨出道道血痕，劇痛使人清醒，試圖回憶昏迷前的景象，卻是一片朦朧，連同呼喚者熟悉的樣貌，也快要被那片迷茫的白霧吞噬。

　　她撿起白球以前，分明還能見海天一線的美景，可如今，火焰與濃煙吞噬周遭萬物，視野所及僅剩身下的海灘與近處堤防。

　　不知何故，火海並未蔓延至三人所在地，彷彿是有什麼力量推開了致命黑煙。

　　「班長……虞嵐析……求你了，快醒醒吧……」

　　伴隨無助地哭腔，有誰搭上了她的雙臂，終使她的視線聚焦，看清楚面前的人。

　　「申瑋卿……？」

　　在逐漸流失的記憶裡，少年的雙眸不應該是詭譎的琥珀色，常含笑意的眼角也不該掛著絕望淚痕。

　　「發生……什麼事了……？楊靖銨呢……」詢問的途中，她吃力地扭過頭，在話音落下之時，也尋得另一名摯友的下落──他其實一職都在自己身旁，只因血的色澤在昏暗環境裡過於深沉，令渾身鮮血的少年有如隱身一般。

　　她不可置信地屏息，浸血濕黏的手掌按上摯友的胸膛。

　　已經沒有呼吸了。

　　聽著申瑋卿的啜泣，她卻比任何時候都冷靜，或許是腎上腺素使然，沉重的身軀竟再度動了起來，拖著一身重傷，她擺脫礁石的支撐，對楊靖銨施行過往學到的急救法。

　　她不曉得這麼做是否能讓摯友得救。

　　她只是不想放棄。

　　申瑋卿早早就打了119，救援卻遲遲沒有來，或許是這場詭異爆炸的範圍太廣，又一次癱瘓了消防系統。

　　她與申瑋卿輪流壓著楊靖銨的胸口，那一刻度秒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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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方冒出了三道人影。

　　「哎呀，我還在想預先布置好的地雷網怎麼連環爆了呢，沒想到是三名小朋友幹的好事。」走在前頭的是一名瞇眼男子，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那句俗話是怎麼講來著……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男子擁有摩西分海般的神奇力量，所經之處的濃煙烈火皆往兩旁退開，這才讓虞嵐析注意到來者們。

　　「所以，『拼圖』在哪裡？」三人中唯一的女子開口。「你信誓旦旦聲稱將這片地雷一次引爆就能引來拼圖的注意，難不成只是隨口胡謅？別讓我這麼失望，葉林。」

　　「地雷不是我引爆的。」最後一名男子擁有墨黑長髮，以事不關己的淡漠駁道。

　　「推卸責任？也罷。」女子不屑地轉身。「既然求助青色盜團索要不到密斯自治區必要的基石，我們換個人委託便是。告辭。」

　　「稍等。」

　　瞇眼男子的叫喚令女子的步伐頓住。「雖然不見拼圖的蹤影，但此行並非沒有收穫。」

　　他領著兩人繼續向前，最終在少年少女們的附近停下。

　　「你們是消防隊？」虞嵐析與申瑋卿換手，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雖感到不對勁，仍抱有一絲期待地發問。

　　「我們看起來像嗎？」瞇眼男子笑笑地反問，同時勾動手指。

　　頓時一陣天地倒轉。待虞嵐析重新回神時，她已經重摔在地，動彈不得，想要警告申瑋卿，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看不見同伴的情況，只聽得見瞇眼三人噩夢般的交談。

　　「已知台灣這陣子又無比的平靜，沒有衝突，就沒有讓拼圖提前現身的可能。」「所以我們才要主動製造災難，但我等鋪設的地雷不是隨便就能引爆的款式，除非接收到一道非常強大的指令，比如說──拼圖的防衛機制？」

　　「你是說，這些孩子裡有『可碰觸之人』，剛好讓附近的拼圖感知到，提前現蹤？」女子瞭然。

　　「而且這個人沒有及時拿到拼圖，而是讓無關人等碰到，觸發了拼圖防衛機制，讓拼圖再次逃脫。」墨髮男子皺眉。

　　「不僅如此，他們竟然能在拼圖造成的大爆炸中倖存下來，雖然有一個快死了。」瞇眼男子對著國中生們指指點點。「『看起來』，這三人之一覺醒了和我一樣的異能。」

　　三名大人看著三名青少年若有所思。

　　「挑中『可碰觸之人』的機率是三分之一。」半晌，又是瞇眼男子率先提議。「如何，要不要在這裡打個賭？看看你我是否能挑中可碰觸之人？」

　　「我對可碰觸之人不感興趣，我選擇瀕死的少年。」女子蹲下身。在虞嵐析的餘光中，她似乎在楊靖銨身上放了什麼東西，發出陣陣光芒。「他會得到救治，並在密斯自治區正式成立後甦醒。迷茫的模樣、未知的來歷，肯定能博得觀眾眼球。」

　　「我選擇另一位少年。」墨髮男子很快跟進，但沒有說明理由。

　　「太好了，既然你們沒人想要這女孩，我就拿走了。」瞇眼男子滿意地笑出聲。「依我看，她或許才是這三人裡最值得深究的，我得物色個好實驗所來安置她。」

　　他們後續的交談，虞嵐析沒有聽清楚。

　　方才迸發的氣力逐漸用罄，即使她直覺這段談話將會左右自己與摯友的命運，意志力卻抵不過湧現的睏意。

　　她的雙眼重新闔上，無邊的虛無壟罩意識，亦將重要的記憶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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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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