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版】魔型娜 - 犇末篇-11-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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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妳還來找我做什麼？」紅豆聲音低啞，眼神藏著太多說不出口的情緒，如鐵板般的語調在吵雜聲中格外沉重。

幾個月前，某深山中微風徐徐，拂過樹葉唦唦作響，搖落的果實砸在一廢棄鐵皮庫房的屋頂上，該建築靜謐地座落山徑的盡頭，但屋內卻與外在迥異，吵鬧的喧囂聲在裏頭迴盪。

紅豆站在那簡陋擂台的角落，腳邊是乾裂斑駁的木板，台下圍繞著滿座觀眾，菸味、汗水、酒精與血腥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這裡顯然是座無虛席的非法格鬥場。有人吆喝、有人下注，更有人雙眼放光地等著看血濺擂台的畫面。

「我是來赴約的。」女性的溫柔嗓音差點讓人忘了這裡是充滿汗水與血腥味的法外之地，葛夜在擂台另一角，優雅地清撥秀髮，身後擂台外已有不少想伸鹹豬手而被打趴在地的痴漢。

「赴約？我可沒有說要找妳。」說著，紅豆吐了一口口水在擂台上，拱起背將雙手抬至鼻子前「既然上來了，就要打，別說我欺負妳。」

「妳搞錯了。」葛夜低頭看著自己的美甲，確認沒有因為方才動粗而受損。

「蛤！？」

「是妳想跟我打，我才來的。」她漫不經心地輕吹指甲縫裡的屑屑。

「……妳是不是太自我意識過剩了？」

「比起我主動道歉，揍我不是更讓妳解氣嗎？」飄忽的眼神終落在紅豆的眉心，葛夜雙手叉腰，挑釁地挑了眉。

「妳就是這點讓人不爽啊！」紅豆後腳重踏踏出了火花，木製地面嘎嘎作響，擂台抖起漫天煙塵，在視線干擾的瞬間箭步突進，赤紅的直拳便往對方臉上招呼。

「妳總是直來直往，所以當初才會被丟下啊。」頭輕輕一扭，毫釐之差避開了攻擊，葛夜還伸手撫過那滿是傷痕的手臂「果然妳沒什麼變。」

「嘖！」紅豆迅速收回右直拳，又試著往對方不同部位進行攻擊，但都被輕巧地閃過「如果妳是來給我揍的，倒是乖乖挨打啊！」

「一拳。」葛夜輕輕抬起白皙修長的食指「只要妳把在場的人類全揍扁，我就接受妳全力的一拳。」

「蛤！？」

聽到這話，台下的人騷亂了起來「在說什麼屁話！？」、「妳以為妳是誰啊！？」之類的叫罵不斷，但也有些人面露懼色，準備逃之夭夭。

「妳以為我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妳以為我是不小心站上這擂台的嗎？」紅豆緊握拳頭，與其說感到了憤怒，不如說感到了羞辱。

「想必付出了不少努力，但是──」談吐之間依然悠閒，彷彿兩人只是在喝下午茶般「可以揍我一拳，應該毀掉它還是比較划算吧？」

「……妳到底想做什麼？」

「快點喔，我在這等妳。」她攤開雙手，閉著眼睛在擂台上靜靜等待，彷彿隨時都準備好挨揍。

「妳她媽……」紅豆咬牙切齒，猶豫著。

「快把她打倒啊！赤紅！」觀眾忍不住叫囂「我們還等著好好教育她耶！」

「就是就是！看她還能囂張多久！」

「我賭金都壓了！妳還在等什麼！？」

各種叫罵不絕於耳，讓紅豆感到相當煩躁。

「赤紅？真不錯的名字，但我還是喜歡──紅豆，不覺得很可愛嗎？」

「不准這樣叫我！」這稱呼引爆了所有怒氣，紅豆全身猶如燒燙的鋼鐵炙熱，身上不斷噴濺火花，其焰體在身上流轉、匯集，形似有了獸耳、獸尾與獸足。

「嗯，我還在等著喔。」葛夜完全不以為意，仍維持同樣的姿勢。

「這是什麼？」

「特效？」

原本吵鬧喧嘩的人群，此刻逐漸靜默下來，紅豆全身燃起的火焰將她的輪廓燒出獸形，耳、尾與爪若隱若現，帶著某種古老的凶性。台下的笑聲轉為倒抽冷氣，不安的氣息蔓延開來，像狼群第一次看見陌生的猛獸。

「妳可別後悔。」火花從紅豆的嘴角溢出。

「妳也是。」尾音帶著笑意，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拳起拳落，哀號聲在屋內迴盪，可眾人的吵鬧在山野裡只不過是微小的漣漪，連夜鷹的叫聲都比不上。

「這下可以了吧？」紅豆擦拭臉上的血跡，身上的火光已如鎢絲燈泡般耀眼，擂台下已如荒野般寂靜。

「請便。」葛夜莞爾，撥了一下瀏海，好整以暇地再次張開雙手，彷彿只是在等一陣微風。

「哼。」紅豆這次不再保留，在葛夜面前一步多的距離佇足，將所有火花匯聚到了右手跟右腳上，擺起了弓箭步「妳可別閃開。」

「我一向說到做到。」

焰尾豎起，紅豆跺地猶如爆炸般炸開了木製地面，全身以音速飛出，拳風追不上拳頭的速度，擠壓的空氣逼出了蒸氣，為高速的刺拳逼出了數圈衝擊環。

狂風驟停，蒸氣灑在葛夜的臉上，拳尖停在她的鼻前，其熱氣一下就把蒸氣給烤乾。

「妳不是本體吧？」紅豆身上的火光全數熄滅，雙手甩了甩火花噴濺在地上。

葛夜露出些許詫異的目光，揉了揉被烤乾的臉「我跟妳一樣，都是剩下的，我是葛夜。」葛夜語氣第一次低沉了幾分，語尾甚至帶了微微的嘆息。她慢慢地伸出手，從裙擺後探出一條銀白色的尾巴，在昏暗中閃著幽幽的光澤。

「那為什麼要這麼做？妳以為妳一人就可以代替其他六人承受我的憤怒嗎？」

「所以我才需要妳幫忙。」

「蛤？」

「我們一起去找其它姊妹，讓祂們一個個跟妳道歉吧，赤紅。」葛夜身上的靈氣緩和下來，伸出毫無防備的右手，其白皙細緻程度詫一看如人偶一般。

「妳需要我？」

「是的。」

紅豆的視線在她手心跟誠懇的笑容之間來回，雖無法分辨其真心，但也悄悄地被這態度給折服。

「下次記得先集合好大家再來找我，等大家到齊再一起揍比較划算。」她狠狠地握住葛夜的手掌，粗糙的皮膚彷彿扎進了她的皮一樣「還有……叫我紅豆就好。」

「太好了，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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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手怎麼滑滑的？」紅豆皺眉。

「那是護手霜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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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怎麼突然回憶這些？』

聲音在紅豆的腦海中像泡泡般漂浮，既模糊又真實。她聽見刺耳的耳鳴撕裂寂靜，仿佛世界忽然真空，然後，斑駁的紅與黑如墨水灑在她的眼前，在瞼下緩緩滲開。

『發生什麼了？』

隨著意識逐漸明朗，觸覺也漸漸清晰，她能感覺到有誰在碰觸著她，從空氣的震動也能感受到有人在對她說話，試著擺動手臂，能動但沒什麼實感，腳的話……腳沒有感覺。

『啊……是這麼回事啊。』

校門口的稻草人僅剩下扎在土中的軀體，上半身破碎到無法看出本來的樣貌，像是經歷了爆炸一般。

不是痛，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釋懷。她忽然明白了──腿為什麼毫無感覺，為什麼空氣中瀰漫著焦灼的味道。她用微弱的神智去感知那股炙熱與粉塵交織的氣息。

「我沒救了，對吧？」紅豆緩緩睜開雙眼，眼神像一潭尚未結冰的水，泛著微弱的光。她蹙眉望向蹲在身側的家威，語氣中多了股懊悔與不甘「可惡，那傢伙居然會自爆……」

家威的目光如刀割般移動，從紅豆肩上的血跡、胸口的焦痕，再到腰部以下幾乎全被炸毀的身體。皮膚、骨骼、甚至器官都混成一灘血泥，幾乎無法辨識原形「抱歉……」他喉頭一緊，聲音發顫。

「抱啥歉？」紅豆咳了幾聲，湧出了些許血水「是我自己大意了。」

玨玟站在幾步距離外，除了正緩緩再生出的手臂，看起來已無大礙。

「可惡……這實在太不划算了。」

「什、什麼？」

「過來，事到如今，咳！咳……我只剩下一件事能做了。」紅豆向家威招了招手，並指了指他身後的娜娜「把她的手給我。」

「手？就算是臨死的要求，把手砍下來給妳也太……」

「我是要握她的手啦！白癡喔！咳！咳！」話沒說完，血泡從嘴角炸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整個人彷彿被火焰吞噬。連咒罵都透著顫抖的脆弱與瀕死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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