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周的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本學期的基礎科目都考完了。時南奚難得連續一周都來學校,交了一張漂亮的速寫上去,又到教授辦公室把這次這次的人體模型作品交給了助教,就揣著口袋,慢悠悠往外走。
中央美院佔據極好的地理優勢,近鄰鬧城區又背靠攜翠山,校園自然遠景幽雅,人造的亭臺與自然奇景融為一體,隆冬時節天地凝滯,花木的葉子上早就凝了一層淡淡的霜。應是憋著一場大雪。
“外面冷極了!”吳瑾教授監考完回到辦公室,順手把剛剛買回來的熱紅薯放桌上,招呼助教們:“都來吃點烤地瓜暖暖!明天就得開始加班加點批卷子了。……嗯,這是什麼?”
他辦公桌上放了一只紙袋子,用禮品袋裝的,外面還給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結。吳瑾說:“誰拿來的?”
助教咬了一口烤地瓜,呼呼地吹出幾口滾燙的氣:“南奚。這是他這次人體模型課的作業。”
“美術作業為什麼不直接交給班長,特地拿給你?”
吳瑾皺眉。他這個學生向來特立獨行,叫他頭疼。
“他說,不方便直接給班長,您看了就知道。”
“這臭小子,這樣不合考試規矩。就不怕我給他打個大鴨蛋?”吳瑾教授雖是這麼說著,還是小心翼翼地拆包裝袋。
時南奚做事兒倒是精細到了極致,連選的包裝紙都是雪柔質地,摸著親膚又舒服,打開裏面還有一層硫酸紙,把個模型包裹得嚴嚴實實。
“盡整這些花裏胡哨的。”吳教授嘴裏嫌棄,手上卻拆得很細心,把那個有點分量但摸不出什麼材質的模型輕輕倒了出來。
誰知剛一拿到手上,吳瑾便摸到了一寸人類的肌膚,緊接著是五根柔軟的手指,他下意識一縮,一只右手“啪”地掉到了地上,竟是連著半只小臂從肘部齊齊剁了下來的,斷裂處尚能看到些許碎骨和黏連的血污。
“哇!”身邊的幾個助教冷不丁驚叫著紛紛蹦了起身,有幾個膽小的直接奪門而出。
“慢著慢著!”吳瑾舉起了手安撫住眾人,“別緊張,是假手。”
他說著,從地上小心地撿起來。這只手部模型製作得堪稱完美!比例與人類的手完全一致就不說了,單說這填充作為肌肉和皮膚的矽膠就調得恰到好處,肌肉紋理細緻,皮膚是另一種調製法,放涼了由於其中的細小氣泡讓皮膚表面有細微的凹陷,完美形成了毛孔的狀態。整個模型不論視覺、觸覺都與人體器官別無二致。
不知道時南奚從哪兒買的水性矽膠,但肯定不便宜,單這一只手的用料估計就得價值上萬。
“……有錢人,真會玩。”助教左右端詳了一陣子,做出中肯評價。
“吳老師,時南奚這份作業,您打算給幾分?”另一位助教問。
“哼。”吳瑾剛剛被嚇得失態,正捋著胸口,臉上露著些許對時南奚這臭小子的不滿,但更多的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和自豪,“這膽大包天的臭小孩,給他壓一壓分,給點教訓。”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論再怎麼壓,今年的年級第一,又是非他莫屬了。”吳教授看著時南奚的作品,終於忍不住,由衷地笑了起來:“今年學校和羅吉爾公司中國分部有聯名舉辦一個藝術展會,就在世界會議博覽中心。屆時國際的名流都會來參加。我們雕塑系有兩個展位,我打算開一個來擺放他的展品。等我回頭去跟這個臭小子說說,讓他別偷懶,多拿出點看家本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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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南奚還不知道,他交上去這個東西,就給他帶回了這麼一份大禮。
考完試了,他內心並無波瀾,回家往沙發上一癱,面無表情地摁著投影儀遙控器。三五個客戶端的SVIP,郎昕州還給他牽了網飛的線,國內外千百個影視資源供他挑選。可是他捏了半天,愣是一部感興趣的都沒找到。時南奚心煩,拿起手邊玫瑰伯爵奶茶抿了一大口。
眼見著一壺給他喝得見底,雖然是自家好茶好牛奶做的,但畢竟是高熱量飲料,不能再煮了,郎昕州讓靳姨給他換一壺剛溫好的桃膠雪梨汁。
時南奚瞥了一眼,沒精打采。煩。煩死了!電視沒得好看,奶茶也不能喝兩壺。無聊得要死。這麼多年了,來來回回都是這麼幾出!
考完在家,不是吃零食就是看電視,偶爾翻翻那些狗血小說,也沒趣兒!除非時巍嶼來念給他聽。
他也不能出去玩,因為他骨密度很低,一不小心磕碰下就要骨折;他也沒法兒出去和同學們聚餐,腸胃本來就柔弱,這幾年更是被靳姨養嬌了,吃外食必然要肚子難受。現在郎昕州從樓下搬到他房間外的客廳住了,時南奚的臥房是套房的形式,門外是一個小型客廳,平時他也不怎麼用,郎昕州自從知道洛爾在時南奚房間之後,在把客廳榻榻米收拾出來住,與時南奚僅一門之隔。以防洛爾出什麼問題,他好及時阻止。
時南奚覺得自己就好像個玻璃人兒,被時巍嶼,被郎昕州,一絲不苟地養在這北檀灣玻璃保護罩子裏。
又看了一會兒,他索性噌地站了起身往樓上去。將郎昕州那聲:“你不玩了?”給拋在了腦後。
玩,玩什麼玩?時南奚賭氣著嘟囔,好不容易這周為了好好考試,他找到藉口不開TT直播,今天考完了,他再沒別的理由,鮑勃催命的WhatsApp消息適時地又塞進他手機。
這次他倒是沒有惺惺作態地說些什麼,只是拍了一張照片,一張湯姆家破舊木桌上,一只邊緣發黑的瓷盤,裏頭放了半塊發硬帶著些黴點的法棍和綠森森不知道什麼醬料。是他的晚餐。
時南奚看著,心臟莫名地擰了起來。一晃神的工夫,他就已經點開了TT直播的主頁,沉默地盯著。滑鼠擱到自己的開播鍵上,卻遲遲不樂意摁下去。
掙這點子錢是真難!時南奚心裏恨恨地想。一晚上幾千上萬美金,就讓他將面子丟在地上給人肆意地踩,每每他都彷如死過一次一樣,不斷在泥潭中沉溺,掙扎。時巍嶼你是打哪兒掙這麼多錢啊,你怕不是去搶銀行了吧!
鮑勃和湯姆不是沒有慫恿他去跟時巍嶼要過錢。當時還是湯姆打來的電話,上來就劈頭蓋臉地罵他是個白眼狼、狗東西,放著爸爸在美國過苦日子,自己倒是養尊處優當大少爺。話裏話外,無非就是說讓他用時巍嶼的信用卡刷一些現金來給他們用。
氣得時南奚肝兒疼,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他說,鮑勃要錢,他去賺,誰讓鮑勃是他的父親!可是母親和哥哥的錢,他們一個字兒都別想碰。
那可是他的媽媽和哥哥啊,跟鮑勃離了婚之後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了,鮑勃還想伸手從前妻、前妻的兒子口袋裏掏錢。他怎麼敢的啊?
“你心情不好,南奚。”
時南奚沒有回頭,他知道是洛爾。這只仿生人挺上道的,跟他相處幾天之後很快就摸清了他的脾性,與他十分默契。
“嗯。”時南奚懶懶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片刻,他轉過來,看著洛爾,他眼中上的沉鬱散去不少,甚至眼底浮了幾分溫柔。
畢竟對著這麼一張臉,他心情再不好,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他從洛爾招招手,讓他靠近自己身邊坐下。眼見著這張時巍嶼的臉湊了過來,親昵地擁抱他。時南奚也將他抱住,騰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水溶矽膠面具。手底的觸感就像撫摸人的肌膚一樣光滑,時南奚恍惚就好像哥哥倚在自己懷裏,而自己正輕柔曖昧地撫摸哥哥的臉。
這唯獨在夢裏才見到的場景。時南奚一時心底柔腸百轉,呼吸都帶了點微顫。
洛爾也看著他。仿生人微藍的電子眼也被時南奚裝上了假瞳外殼,化成時巍嶼那種深褐色的瞳眸。對視片時,忽然洛爾微微靠近時南奚,輕吻住了他的唇。
時南奚一瞬間瞪大眼睛愣怔,下意識嚮往後撤,洛爾撫他的臉欺近,又含著他唇珠,吻得深了幾分。
猛地時南奚一把推開他,碰了碰自己被吮紅的唇,面紅耳赤:“你在幹什麼?”
“吻你。”洛爾偏了偏頭,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讓你吻了嗎,你腦袋壞掉了?”時南奚有些惱羞成怒,低低喘著氣。
這仿生人頂著一張時巍嶼的臉親吻他,剛才唇齒相接的一瞬間他直接就硬了。回過神來,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簡直豈有此理,現在連AI都這麼沒有邊界感了嗎?
“你看我的時候,面頰溫度比正常升高0.5度,皮膚表層出汗,瞳孔輕微渙散,這個狀態,是你想吻我的訊號。”
時南奚口張了張,啞然。
這下洛爾算是把時南奚的老底都給揭了個底兒掉,他原本陰暗地隱藏在心裏的對自己親哥那難以啟齒的覬覦全被這個直球AI給翻到面上來。他禁不住,再碰了一碰唇。
尚留有幾分溫存的燙。
再抬頭,那張時巍嶼的臉此刻化滿了難以言說的柔情繾綣,他只覺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口唇發幹,只感到五內都被那熾熱曖昧的目光燃得燥癢。
驀地他甩開手反身就要落荒而逃。誰知一只溫熱的手抓住了他的腕子。時南奚沒來得及回過頭就感到天旋地轉,他被洛爾乾脆俐落地壓倒在地上。
洛爾伸手握住了他的腰,聲線冷情,卻說著侵略性十足的話:“你明明想要繼續,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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