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如故 - 第六十四章夏屋山(四)

申時一到，趙脩於仰山坪設宴款待子峘與其親從。

山風徐來，陽光斜灑於席間，令人覺愜意舒爽。

趙脩因喪服未除，一切席氈用物皆從素簡，然一應俱全；高處懸掛布幕以遮陽，白幔輕拂，隨氤氳飛舞。

他仍是一身白衣，在這霞光淡影中，宛若翩翩佳公子，自有一股清揚氣度。

席間主客相對，各列雙案。

趙脩與子峘正位對席，其次為張熙與阿魯爾，餘者或列坐側席，或立於幕下，皆為隨從親衛。

代趙雙方主從，皆未攜兵刃，素手空懷；笑語喧喧，儼然故舊敘情。

子峘抿了口清釀水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首環顧問：「凝兒呢？怎地還沒來？」

趙脩唇角笑意一滯，旋即淡淡道：「依禮，女眷不見外席。」

子峘不以為然地笑著搖頭，道：「今日非正式筵宴，不過親人間閒敘，莫要拘禮了罷？還請趙卿去請凝兒前來。」

語氣竟帶上些許強硬。

又道：「她在代地日久，素來思念家鄉，日後欲再聚首，只怕更是難得。」

趙脩耐心聽完，也不生氣。

甚至聽聞子峘轉述趙凝思鄉之情時，眸色微黯，便道：「君上思慮周全，是脩囿於禮了。」

他招手喚白桃近前，道：「你去請君女過來。」

白桃點頭應下，隨即離去。

趙脩目光重回子峘身上，笑道：「素聞君上喜愛歌舞，脩已命人備下趙地祭祀之舞——《韶羽》，以饗君上。」

語畢，他拍了拍手，七名舞者隨著絲竹管樂，魚貫而入。

舞者年歲皆輕，眉目生得清俊，略施脂粉，身姿修長，望之如若宮伶。

七人初時一列，隨樂起舞，旋即分合，動作舒緩而優雅。

他們身披長袖羽衣，左手持籥，右手執翟，步履款款，舉手投足間，翩若驚鴻。

那翟羽輕搖，似鳳凰來儀；腳步輕踏，籥聲相扣，恍若萬物和諧共生。

他們迴旋轉身，袖影翻飛，羽衣如雲海舒卷，舞出流光掠影。

伴著長簫清越，聲如泠泠山泉，使觀者心神悠遠，竟頓生莊嚴而又出塵之意。

此時，張熙舉起酒盞，眼中帶著促狹，半是玩笑道：「敢問大王，此舞與貴地之舞，可有異同？」

子峘聞言，哈哈一笑，道：「韶羽之舞，雍容端雅；我草原之舞，豪放直率。若說高下嘛？」

含笑看了對席趙脩與張熙一眼，道：「各有風采，難以相比。」

張熙頻頻點頭，笑道：「大王高見，熙敬大王一盞。」

子峘舉觴，與之對飲，二人仰首而盡。

見杯中物已空，張熙側首，下頷輕點，命人上前斟酒。

趙脩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流轉，唇間笑意不減。

聽畢，他抿了口酒，將盞輕放於案，緩緩抬手，指尖於虛空中一拂，語聲輕揚：「鳳止於庭，鼓可作矣。」

話音甫落，場間樂音陡轉，鼓聲低沉響起，節奏漸急。

舞者翟羽齊舉，籥聲驟然拔高，原本和美的樂音被沉重的鼓點漸次覆蓋，隱然升起一股壓迫之感。

此時，一名侍從持了柄長尾金斗，走入席間。

阿魯爾無端注視起這名侍從來。

只見他體格精壯，留著一臉落腮鬍，步伐沉穩，行走間竟酒水不濺。

所持金斗之大，足可斟滿七八盞酒，斗壁鏤刻著猛獸紋飾，在暮光下熠熠生輝。

他依次為賓主斟酒，走至子峘案前。

單臂微抬，轉腕傾斗，清釀緩緩注入青銅酒器。

酒液沿著那金斗弧口細細滑落，晶瑩如線，卻分毫不顫。

子峘看著場中，興味正濃，七名舞者漸次收陣，向內合攏。

左三右三，中一人獨立，長袖飛舞，羽衣如大鳥展翅，飛動之間，層層疊疊，斜暉掩映，光影忽明忽暗。

舞陣化為半弧合圍，步步鏗鏘，籥聲愈發高亢，直至最拔尖處——

那鬍腮侍從陡然翻起大金斗，猛地砸向代王子峘的頭顱！

暑期日更大挑戰 2025.8.16

ns216.73.216.103da2

Reading Theme:

Font Size:

Line Spacing:

Paragraph Spacing:

Load the next issue automatica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