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風、歌 - 第八曲、宣戰（3）

說著，溫德爾伸出未受傷的左手，任憑高漲的情緒與湧現的直覺，引領他的意志。

命運啊，如果要令我屈服，便不該讓我有所防備。

溫德爾低喃道。

懷中的口袋裡，似乎有什麼球狀的物體在鼓動著，但此刻的溫德爾並沒有發現。溫德爾眼前，那三支箭消失了、自己乘坐的小艇消失了，就連寬廣的伊特納河也瞬間消失無蹤。他此刻身處的空間裡，只剩下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這片黑暗好像只是一個狹小的空間，又好像延續到了無限的永恆。

突然間，黑暗的空間中出現了光亮，似曾相識的五彩之風由四面八方湧入，如細絲、如牛毛，又如同涓涓流瀉的光彩之河。那愈來愈是耀眼的光芒，從黑暗之外的某處流進了這片空間裡，迫使溫德爾不得不閉上眼睛。

他忍不住心想，如果黑暗沒有邊界，這光之風又是從哪來的？

當溫德爾再度睜開雙眼，他已然回到了伊特納河的小艇上，箭矢依舊飛快逼近，而且已經近在眼前，但是剛才那奇妙的感覺猶在。

命運啊，既然你發下了戰帖，我也將奮起而戰。

隨著溫德爾的低語聲，河面上的風止息了，但那只是一剎那的事情，下個瞬間，不知從何吹來的另一陣狂風席捲過河面，不僅吹歪了那三支偷襲的箭矢，也將法萊雅正要擋下的另一波箭雨給全數掃入河中。

看見這副景象，所有人都呆住了，但不是因為箭矢被吹歪，而是因為這陣風……是紅色的。像是血之雨霧，又像是絲絲縷縷的紅色光線，在掃過河面後，又於瞬息之間消逝無蹤，只剩下溫德爾的胸前還留有一小塊紅色的霧氣，暴躁不安地不斷擾動。看著這紅色空氣，法萊雅感到詫異不已，因為就連臨界者也無法輕易駕馭這種風。她忍不住喃喃道：

「竟然是瑞駒……」

這麼說的同時，依然處於盛怒中的溫德爾，將矛頭轉向了偷襲者。

要怎麼攻擊呢？

溫德爾首先想到的，是把木頭的一端削尖做成的木樁，即便不比鋼鐵，這樣的木樁也十分致命。

是意志召喚出了憤怒之風，還是憤怒之風本就擁有意志？溫德爾不清楚。

他只知道在憤怒的意念驅使下，自己抬起了沒受傷的左手，隨著這動作，呼嘯的赤風也立即匯聚成銳利的錐狀，就好似那想像中的木樁。

「去吧。」

左手一張，赤紅的風之樁便激射而出，確實貫入了三名偷襲者的胸口，那心臟理應躍動之處。

三名黑衣人就這麼倒了下去。

危機一解除，剛才那幾乎支配了溫德爾的憤怒也在瞬間消逝無蹤，當然，紅色的風也隨之消失。這時一陣強烈的暈眩朝溫德爾襲來，他雙膝一軟跪倒在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看著三名黑衣人憑空倒下，河面上以及對面河岸的所有人，都從先前看見赤色風暴的慌亂陷入了短暫的緘默。就連原本滿心以為偷襲者可以輕鬆解決掉法萊雅的女船客，不、也許早該稱她為女刺客了，也因為無比的驚愕而露出了一瞬間的空隙。身經百戰的波恩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對方小腹上重重揍了一拳。

「呃」

女刺客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摀著肚子倒在船上，波恩隨即把她雙手反轉到背後確實壓制住。但就在這時，對岸的弓箭手群之中，突然有人率先發了聲喊，接著所有弓箭手不約而同抽出僅存的箭矢，拉弓、瞄準、放弦。

於是，最後的死亡之雨爭先恐後地向天空奔竄而出，朝溫德爾一行人當頭灑下。

法萊雅回過神來，看著那早已擋下無數回的箭雨再次佈滿天空，咬牙道：

「都讓溫德爾幫忙了，我怎麼還能……死在這種地方！」

但就在她再一次試圖構築風牆時，雙手卻突然軟軟地垂了下去。發現自己的身體與意志不聽使喚，法萊雅霎時間想起了自己的預言，想起了那個擋在身前、苦笑著面對自己的身影。

「別開玩笑了……」

近乎嗚咽般的喃喃說著，法萊雅忽然感到無比後悔，後悔著不該節外生枝，後悔著過分相信自己的實力，也後悔在即將到來的命運之前，又只能嘗到那份苦澀的絕望。

未來不是已經改變了嗎？為什麼結局卻沒變？

聽見她的嗚咽聲，即使溫德爾已然因為失血過多而暈眩不已，他仍立刻了解到法萊雅已是強弩之末，並掙扎著站了起來。

一見他的動作，法萊雅忍不住道：

「不、不、別站起來，算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