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風、歌 - 第九曲、命運（1）

「已經確認他們幕後的指使者是誰了嗎？」

「很抱歉，還沒能問出來。兩人的口風都相當緊，尤其是那女的。」

「這樣啊，那就多花點心力從男的口中想辦法套出來，只是……盡量別讓他受到太多痛苦。」

波恩嘆了口氣道：

「殿下，您太過仁慈了，對於這種人，嚴刑逼供是應該的。」

梅西囁嚅道：

「但是再怎麼說，刑求這種事還是……」

「殿下！」

波恩突然大聲打斷梅西，梅西則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般默默低下了頭。

「殿下，請看著我。」

梅西抬起頭，勉強注視著波恩蘊含強烈意志的雙眼，盡可能不移開目光。

「仁慈絕不是一件壞事，尤其是要成為一國之君的人，能懷有慈悲之心，對於被統治的人民而言絕對是莫大的福氣。」

聽到這話，梅西有些黯淡的表情舒展了開來。

「但是，一國之君不能只有慈悲的心，還要有鋼鐵的外表。」

像是年長的大哥在教育幼小的么弟，波恩此時的表情嚴肅無比。

「應當展現威嚴與魄力時，所謂的賢明君主絕不會猶豫或妥協，因為他們知道任何一個錯誤的決策與過分的寬容，」

像是猜到波恩接下來要說的話，梅西不自覺朝遙遠的後方望了一眼，當然，他什麼人也沒看到。

「都會讓許多信任他、也是他所應當保護的子民，為此付出代價。」

「……就像他們一樣。」

梅西小聲的接口道。

「是的，就是如此，殿下。」

看著梅西自責的表情，波恩的口氣也軟化了下來，並將目光移到前方的道路上。兩人默默沿著王國的大道往南前進，過了好一陣子，梅西才打破沉默道：

「肯毅？」

「怎麼了，殿下？」

「你說的那些特質，真的能同時存在一個人身上嗎？」

「肯定的，殿下。我就認識一個這樣的人，只是……算了，這話說起來有些大逆不道。」

「沒關係，你說吧。」

猶豫了一會兒，波恩緩緩道：

「我說的這個人，並不是合眾國的歷代君王。」

「是其他國家的君王？」

波恩乾笑道：

「也不是。說來諷刺，最適合成為某種人的人，卻常常最不希望成為那種人呢。這對他來說也是如此，如果說那人有什麼絕對不要做的職業，那肯定是國王吧。」

梅西聽了略帶哲思的這句話，低頭思索了好一陣子才道：

「那麼，肯毅你能介紹他給我認識嗎？我對於你說的這人感到相當好奇。」

「殿下，很遺憾，他已經無法再認識任何人了。」

波恩的語氣中微帶感慨之意，梅西也立刻就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他輕輕點了點頭，轉移話題道：

「話說回來，他們……會沒事吧？」

「嗯，一定會沒事的。只要有她在，什麼事情都會好轉的。」

法萊雅一睜開雙眼，便因難以適應眼前的光線而眨了好幾下眼睛。

雖然掙扎著想坐起身，但在意識到全身無力的現狀後，法萊雅旋即便放棄了，再說，除了渾身無力外，她還感到頭痛欲裂。

撐起一半的嬌軟身軀倒回床上的瞬間，床架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同時她也聞到被褥上有些淡淡的霉味，看來這張床不只相當老舊，還很久沒人使用了。

「妳醒啦？」

法萊雅轉過頭去，只見身穿白色連身長裙的成熟女子，正倚著房門站在門口。

「母親。」

反射性道出稱謂的同時，無數的疑惑也湧上了心頭，但是法萊雅知道，解決問題最快的方式就是有條不紊的一個個依序處理，這點，正是眼前的人教她的。

「這裡是哪裡？」

「我舊時朋友的住處。」

如此答道，克莉絲多有些苦澀地笑了笑。法萊雅無法明白母親苦笑的涵義，但是此刻她也不打算深究。

「其他人呢？溫德爾呢？」

「應梅西殿下所託，船主和他的水手已經押著那兩名刺客先行前往宮廷了，而在休息一晚後，梅西殿下和他的侍從也隨後出發前往莫諾珀利。喔對，忘記告訴妳，妳已經睡兩天了。至於溫德爾嘛……」

說到這裡，克莉絲多意味深長的看了女兒一眼，此刻法萊雅緊張的神情表露無遺。

「放心，他還在隔壁的房間呼呼大睡，雖然及時止血了，但照那個失血量，恐怕免不了要睡上幾天吧。」

「這樣啊。」

安下心後，法萊雅這才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

「很擔心他喔？」

看著女兒的一舉一動，克莉絲多揶揄道。

法萊雅俏臉一紅，但隨即回復平靜道：

「這是當然的，不是母親要我將他帶回村子嗎？要是他出了什麼事，可就是我的責任了。」

克莉絲多聽了，無奈地嘆了口氣。法萊雅繼續問道：

「話說回來，那時是母親您及時趕到救了我們？」

「嗯，我趕到的時候，妳和溫德爾分別因為過度疲勞以及失血過多而失去意識。說起來真的是只差一點點吶，要是再慢個一時半刻，妳們還有殿下可都要被射成刺蝟了。」

「但您怎麼會知道我們陷入危險？」

「本來幫忙征討薩奇的事告一段落，我是打算回村子，因為原先我想有妳跟著溫德爾，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但後來以防萬一我還是用了預，結果卻看到意料之外的景象，所以就火速趕了過來。」

「原來如此……那後來呢？」

「以絕後患，我將那些弓箭手給全數解決了，然後就把妳們送到這兒來。我想知道的是，明明有妳在，為什麼事情還會演變成這副模樣？」

聽出克莉絲多語氣中的責備之意，法萊雅低下頭道：

「是我太貪心了。我想藉著巧遇世子的機會來達成我們的計畫。」

克莉絲多嘆了口氣道：

「妳會想這麼做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就算如此，應該也能做得更好吧？」

「是我的判斷失誤，我沒料到修斯領主的手下會以這麼野蠻的方式進行暗殺……」

「野蠻，但是有效。孩子，看來妳的思慮還是不夠周詳。」

聽到最後一句話，法萊雅不服氣道：

「不是這樣的，母親。儘管我事前沒有料想到修斯領主會以這種方式暗殺，但我也用了預得知事情大致的發展，擬定了最恰當的計畫。要不是溫德爾……」

說著，她將事情從頭到尾的經過，包括自己所預見的未來，都原原本本解釋了一遍。聽完法萊雅的敘述，克莉絲多陷入了沉思。

等了好一陣子，見母親完全沒有任何表示，法萊雅忍不住道：

「母親，您說您趕來之前也曾使用過預，那您看到的景象是如何呢？」

「基本上和妳剛剛說的經歷沒什麼分別。」

一聽，法萊雅顯得十分沮喪。

「那麼果然是因為我的能力不足才無法預見正確的未來？畢竟實際上發生的事和我的預略有出入，但卻和母親您的預完全相同……」

克莉絲多果斷搖了搖頭道：

「不，我想問題並不在此，真正的問題應該是出在溫德爾身上。」

法萊雅詫異道：

「這是什麼意思？」

「妳覺得為什麼他要強行抓著妳跳入河中，不讓妳單獨留在船上？」

「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什麼直覺、預感的。」

話雖這麼說，法萊雅心中隱隱冒出一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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