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亞瑟 - 第一章節一之回憶的開始（三）

「坐穩了，我要把他們甩下去！」亞瑟說。

他猛力扳動控制器，飛船劇烈傾斜，幾乎在落下的同時一直繞著空中轉，引擎失效帶來的旋轉俯衝讓他們處在巨大的離心狀態下，強大的重力幾乎壓得兩人喘不過氣。片刻，他在痛苦的離心力下看見那些黑影依舊穩固趴在機體上。

那是什麼樣的怪力？近地警報器將亞瑟喚醒。他猛地一踢腳前鋼板，引擎短暫上線。他拉回操縱桿，停止飛船的劇烈迴旋動作，還有動力的引擎在亞瑟的驅動下啟動武器系統，他將控制權交給札克。

「別發愣，炸翻這些傢伙！」

艙外的撕裂與破壞聲再次傳來，但亞瑟身旁的伙伴卻已經呆滯，雙眼放直。他彷彿沒有聽到亞瑟的命令，將魂魄留在那會兒的劇烈旋轉之中，更別提能夠操控任何機砲。

亞瑟怒火再度燃起，胸腔的容器已經無法容納下更多的包容。他多麼希望剛剛那一刻破壞堅信的職業道德，將那傢伙狠狠扔下飛船。

他浪費的可是能挽救寶貴性命的時間！亞瑟內心大喊。

「札克！」他猛的一吼，札克終於回過神。

札克愣愣看了他一眼，循著他的目光，看著彈出的武器操控桿，遲遲沒有動作。接著，他在亞瑟一聲怒罵下驚醒過來，笨拙地胡亂按了一通。

「札克、札克！」亞瑟瞪著札克大喊。

「拜託，別再鬼叫！」札克嚷了回去，最後猛力的敲下儀表板。「這該死的傢伙就是不能動！」

這在亞瑟眼裡簡直與來時是判若兩人。他咬著牙，內心又咒罵一次對方和那位雇主。他已經不奢望不可靠的隊友，只能自己想辦法。儀表板和警報催促聲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抬頭一看，莎雅星球上方的網狀輻射罩發出微微紅光。

「乾脆直接衝到外太空讓他們被輻射罩燃燒殆盡！」

亞瑟收回動力，調整襟翼的角度。即便要控制得很精準，風險極高，他也要試試看。

暗夜裡，機尾燃著微微火光的飛船從高空快速俯衝而下，船首幾乎要撞擊地面的那刻又猛地拉起，引擎嘶吼，強烈的噴流將地面上的沙子捲起。

飛船像是打水漂，做了一個完美的弧線往深黑的太空飛去。

那一刻，強勁的動力似乎又把他忐忑的心甩在後頭。

只要幾秒就好，他心想。那之後，空氣的磨擦和輻射網會把那些啃食飛船的黑色蟲子燒的金光。然而，那只如意算盤才剛撥動，機體彷彿被什麼壓了下來，兩人都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拉扯力。此刻，他也許明白前幾分鐘前札克的感受，但依舊無法改變對那人的評價。

飛船的尾端轟的一聲傳來，一顆黑色的影子噴入後方的黑夜中。

飛船彷彿失去了推力，船首向下，猛地往地面上的紅色沙丘衝去。

「拉高啊！亞瑟！」札克大吼。

「還用你說──」

亞瑟試著將操縱桿往後拉到最底，同時不停重啟電腦，但已經沒了兩顆引擎的他們，只是徒勞。面板和警報持續發出警告，飛船已經徹底失控。

他內心充滿焦急和咒罵。

亞瑟快速拉出儀表盤下方的備用武器控制器，取回札克的控制權──他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亞瑟──」札克緊抓著扶手。「你這他媽的傢伙又想幹什麼？」

「我可不想落地後還看見這些傢伙！」

黑影佔據控制氣流的升降板。他們是有意識，而且知道該怎麼癱瘓飛船：引擎、感應器、氣流擋板等。亞瑟已經不去思考這些超乎常理的認知：那扯得住飛船、徒手撕開板金的黑影……

他們不可能會存在現實世界。亞瑟在心中狠狠咒罵一番。

機艙外子彈轟擊的聲音不絕於耳，混和著儀表發出的警示聲，變成一股令人焦躁的交響曲──還有，札克崩潰的怒吼，他正氣得拼命敲打座椅的把手。

咚！

機頂上傳來一聲悶響。

忽然間，連機砲的聲響都消失。即便它們成功擊中一兩個黑影的身軀，但仍是被硬生扯掉。接著，一陣更大的悶響傳來，機鼻又被壓低。最後一個能顯示的螢幕上落下一道黑影。

他站在機首處。亞瑟清楚黑影與他們之間只隔一片強化後的鋼硬玻璃屏幕。

普魯托黯淡的反射光下，黑影幾乎和斗蓬融合為一體；焦炭一樣的皮膚，斗帽下滲出血色光芒的雙眼，令人感到不寒而栗。黑影嘴角揚起令人發毛的微笑，高舉握緊雙拳，將半身往後仰，做了一個常人無法行動的角度，猛力將腰彈回。

砰！

重擊下，震波將鋼板扭曲，號稱能承受高噸數的甲板就這樣被擊破，像是揉廢紙一樣簡單。強大的爆發力將鋼板撕裂，擊碎他們前方的玻璃。

那拳的威力徹底破壞他與兩人之間的阻礙。

強大的風壓將它瓦解成屑，粉碎的玻璃渣劃過兩人的身體各處，大量沙塵隨著風壓灌入機艙內。飛船系統失效的警報已經混在眾多的吵雜聲中。

亞瑟足以看清外面的一切──

眼前黑影抬起頭的嘴角，以及深藏在黑夜中的紅沙……

該死！

亞瑟最後咒罵的一瞬，地面上的沙丘已經來到眼前。

飛船撞擊地面瞬間，所有的零件都擠到眼前；儀表板往上彈的同時，一團白色的物體迅速朝臉上撲來，強大的撞擊力道瞬間奪去他的意識。

沙丘揚起一陣龐大塵土，撞擊的飛船折斷襟翼，翻滾一哩之遠，將砂粒深深刨出一道深溝，最後撞上一處沙丘的底部。沿路上都是飛船的殘骸與零件，血肉模糊的肢體殘骸散佈各處，它們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沙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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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亞瑟……」

在一片漆黑中，一抹女子的聲音與詭異的味道將亞瑟意識喚醒。

我怎麼了？

混沌的腦袋似乎難以運轉，但多年的身體記憶立刻將他拉回。意識重新歸位，飛船遇難的經過再次重新在思緒裡上演一遍。

我死了嗎？不，那味道否決了那樣的想法。

他很難形容那是什麼味道，濃厚的藥水夾雜著半腐朽的臭味，但它時濃時淡，即使不想聞，但它卻像是溶在空氣的毒蛇，拼命地往鼻腔竄進。

這什麼味道？醫院？

睜眼後是一面模糊。幾個白色的模糊的身影在身旁遊走，偶爾會摸摸他的肢體，然後在上面貼上冰涼的物體，像是凝膠之類的。

他很慶幸還能感受到四肢的回應，但眼下必須努力組織身邊所有狀況。身旁的人、被綑綁的四肢以及儀器發出的微弱聲。

那詭異的味道替他建構了一個想法。

該死！不會吧。他暗暗咒罵一番。

亞瑟見四周的場景和人物逐漸變得清晰，果然與他猜測的相去不遠；透過一旁的玻璃反射，自己躺在冰冷的金屬醫療台上，寬厚的皮繩捆住四肢。對方不忘記用橡膠球封住嘴巴，以防止那裡有任何的叫聲與咬斷舌頭的可能。

實驗室？他怎麼來的？

然而無論亞瑟怎麼回憶，記憶永遠只停留在墜機前的那一刻──與那雙冷酷的血紅雙眼對視。

這九平方米坪的白色空間塞了幾位工作人員，和一整面鑲嵌許多儀器操作板的牆面。他們準備儀器的的當下，外面進來一位同樣身穿白色服裝的人員。

他推著一輛放置黑色皮箱的推車進來，打開後取出裡面唯一一根──約兩節食指長，充滿黑色詭異液體──的口試管，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在亞瑟身旁的醫療推車上。

他向其他人點頭後又推著車輛離開。

儀器牆的對面是一片片落地的玻璃窗。亞瑟透過那裡可以輕易地看見走廊、對面的實驗室，甚至轉角的走廊上還有巡邏的衛兵。

當一道刮板從對面實驗室漆黑的玻璃刮下時，亞瑟看見透明玻璃後的慘況，那裡可說是慘不忍睹。一具顯然失去生命的軀體躺在與他同樣的金屬醫療台上，胸腔肋骨清晰可見，身軀像是被什麼炸開似的；儀器上的數字如同軀體失去動靜，只剩下兩位工作人員清掃那面被噴濺的玻璃及地板。

「札克？」

可想而知，也許亞瑟將變成步上如對面遭遇的可憐傢伙。他不禁為札克燃起一點憐憫，雖然札克是那樣的……可惡。

亞瑟隨後拋去對札克下場可有可無的同情，冷靜地看向四周。

他所在的實驗室最後只剩下三名研究員，對他來說要解決他們不會是多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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