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亞瑟 - 第四章節八之糾纏的時光（六）

愛默兒聳聳肩，「我也不清楚，應該有上萬年了吧？總之，這是一個流傳很久的故事。」

亞瑟胸口一沉，那句話像塵封的鑰匙，猛然打開一扇他早已封閉的門。他心中泛起雜亂無章的波濤……不是因為時間的久遠，而是因為眼前這一切，與聖安克多所言的過去，竟如此吻合。

「果然是她……」他低聲呢喃，目光再次回到雕像身上。

記憶的碎片如火光閃爍，他彷彿又看見那座燃燒的城市。

瑟度絲朵──

那位為母之人──

她孤單一人──在那裡奮戰，與命運抗衡，只為守住他與路尼斯的生路。

他不知道為什麼，那夢境中的懷抱總讓他幾乎落淚。

明明不記得她的聲音，也不記得她的臉，卻總在那個火光閃爍的片段裡，心臟隱隱作痛。

彷彿身體記得些什麼，只是大腦不願想起的──或是從未真正學會理解的。

也許，他很想感受到那份來不及體會的體溫。

那是如此親近，但卻被一股黑暗籠罩著。

然而，就在黑暗再度籠罩他之前，愛默兒已輕巧地勾住他的手臂，笑容燦爛如晨光初現，彷彿將那抹陰影輕輕逼退到心底一隅。

「嘿，亞瑟！今天也帶我去看看別的地方，好嗎？」

他愣了一下，轉過頭對上她那雙明亮的雙眼。

那雙眼睛總是那麼陽光、靈動，帶著些許頑皮的光芒，又讓人無從抗拒。

不知怎地，他的心跳忽地一亂，彷彿被什麼柔軟又真實的東西攫住了。

但愛勒凡的告誡猶言在耳──

「可是……」亞瑟趕緊回神，試圖推辭，「妳應該和阿格司一起去才對吧？」

「噢？」愛默兒愣了愣，臉色瞬間沉下來，語氣也帶了幾分不悅。「你也知道？」她噘起嘴。

亞瑟對這個動作毫無防禦力。

有時候，恩西亞也會這樣──當她執著於某件事，或想達成某種目的時，總會用這種方式表達她的不滿。

這是怎麼回事？連這也映射了？亞瑟暗自哼笑。

「雖然這是父親的意思，但我對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愛默兒悶哼一聲，語氣透著幾分不耐，「倒是你那天說的那個不存在的國家，挺好玩的。而且，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比跟阿格司有趣多了。」

亞瑟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妳也知道那是我胡扯的？」

「所有人都知道吧？」愛默兒狡黠地一笑，「但還是很有趣。而且，光是達努塔的事就已經夠讓我們驚訝的了。那可是不爭的事實，他們都知道我的達努塔有多難搞。」

「你們真的太誇張了。」亞瑟搖搖頭。

「哪會？這可是史無前例的事呢！」

亞瑟嘴角微微下垂，肩膀聳起，擺明了他的無奈。「總之，我來的地方對你們來說，恐怕沒有那麼精彩，甚至連理解都很難吧。」

愛默兒依舊不依不饒地扯著亞瑟的袖口，「沒關係啦！要出發了嗎？」

亞瑟見狀，企圖讓腦中產生愛勒凡與阿格司不悅的臉色，掩蓋可能產生的決定；如果不是因為那兩人的關係，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他聳了聳肩，無奈說道：「我如果帶妳去，等會阿格司和你們親愛的神官又要輪番給我臉色看。」

愛默兒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故作高傲地環手抱胸，嘴巴微微嘟起，左右四處張望著。

這女人……

亞瑟長嘆一口氣，最後回應的語氣裡滿是妥協。

「妳說想去哪？會不會危險？」

果然，愛默兒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般雀躍地跳起來。她興奮地撲向亞瑟，雙手緊抓著他的手臂。

「你這是答應帶我去了？哈，我就知道亞瑟最好了！」她笑得燦爛，「再危險，有你在就夠了。而且──你看，我早就準備好了！」

她退後兩步，驕傲地展示自己的裝扮──一襲黑色的連身長紗裙，帽兜輕輕垂落，將她的輪廓襯得更顯神秘。

隨後，她拉起亞瑟的手，興奮地往中庭外跑去。

「快點，達努塔在等我們呢！」

「達努塔？」亞瑟一頭霧水，「妳怎麼知道？」

愛默兒邊跑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只要想著牠，牠就會來了！快點，等父親回來就沒機會了！」

亞瑟忍不住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我怎麼覺得……我好像被騙了？」

「就當作被我騙一次吧。」

愛默兒回頭，展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那一刻，她的模樣彷彿觸動了亞瑟內心深處某塊封閉已久的回憶，胸口傳來一陣奇妙的悸動──

那是什麼感覺？興奮中夾雜著一絲酸澀的情緒。

亞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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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不遠處，一匹高大挺拔的白色生物悠然漫步，柔順的鬃毛隨著動作輕輕飄逸，彷彿在晨風中閃爍微光。

牠──達努塔，早已在那裡等候了。牠在前庭左右踱步，見兩人奔來，立刻興奮地踏起前蹄，仰首向天空猛甩著頭，發出響亮的嘶鳴。

兩人翻身騎上達努塔，特意避開人群聚集區。愛默兒身著寬大的黑色長袍，連帽垂落遮掩住半張臉，加上斗篷的厚重布料，就算迎面撞見熟人，也難以被認出來。而達努塔則被披上半張褐色的獸皮，藉以掩蓋那身引人注目的銀白長毛，由亞瑟小心地引導，讓牠始終維持低調的姿態。

不知是因為居民沒認出來，還是見怪不怪了，他們的行蹤沒有引起任何騷動。即便如此，兩人還是像偷兒似的，頻頻繞路，穿梭於狹窄的小巷與蜿蜒彎道之間，彷彿踏入了一場冒險遊戲。

最後，連亞瑟都快迷失方向了。

他原以為愛默兒說的地方就在城內，然而當一座宏偉的石造城門赫然出現在眼前時，他才驚覺──他們的目的地，恐怕遠不止於此。

愛默兒終於透露她的目的地──森林深處。

天啊，拜託別再發生昨天那種事了。亞瑟內心暗暗呢喃，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韁繩，眼神變得更加專注。

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攤販街區，愛默兒熟練地跟在一輛運貨馬車旁，趁著守門士兵檢查貨物時，悄然混入離城的車隊中。當達努塔踏上石橋時，亞瑟特地往薩洛梅發現古老文字的地方看去，然而那裡如今空無一物，彷彿一切只是錯覺。

接著，他們越過那日相遇的林道，獸蹄聲輕快而穩定。然而，這次達努塔並未停下，而是持續往森林更深處奔馳。

樹林越發濃密，光線也隨之減弱，微涼的空氣滲透衣襬，帶來陣陣寒意。不久之後，四周逐漸陷入昏暗。

這片森林的生態異常豐富，各種奇異的生物藏匿其中：全身佈滿吸盤的滾動肉球，在落葉間蠕動穿梭；模樣詭異的青蛙，背上覆蓋著堅硬如甲蟲翅膀的外殼。更多說不出名字的奇異生物，時不時在林間探出腦袋，對這兩名入侵者投以好奇的目光。

牠們時而躲藏，時而圍繞著達努塔轉圈，宛若竊竊私語，又或迎接這兩位外來客。

亞瑟緊握韁繩，保持警覺。儘管這些生物暫時沒有攻擊性，但這片森林的神秘程度，讓他無法掉以輕心。

隨著旅途推進，林木逐漸變得稀疏，柔和的陽光再次灑落地面，為潮濕的苔蘚石道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輝。他們聽見前方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意味著目的地已近在咫尺。

地面變得濕潤，原本堅硬的泥土漸漸被青苔覆蓋，一塊塊平滑的岩石錯落在林間，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最終，他們抵達一處隱秘的山壑，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壯觀的山泉瀑布。

水流自數十米高的山壁上傾瀉而下，轟然墜入下方的湖泊，激起陣陣水霧。湖水清澈透亮，陽光映照之下，波光粼粼，宛如無數碎金閃爍。水面下，光影交錯，隱約可見游魚輕快地穿梭其中。湖水最深處也僅僅到大腿位置，溫潤而清涼。

「這裡……」亞瑟望著眼前的美景，忍不住屏住呼吸。

愛默兒興奮地跳下馬背，毫不猶豫地脫去黑色長袍和鞋子，赤足踏入水中。涼意襲來，她微微顫抖了一下，但隨即發出輕快的笑聲，向前奔去。

「我一直夢想來這裡！」

她站在湖中央，回身望向亞瑟，笑容燦爛，眼神裡閃爍著純粹的喜悅與興奮。水霧在她周圍輕盈飄動，陽光灑落在她濕潤的髮絲上，閃耀著溫暖的光芒。

那一刻，亞瑟竟有些移不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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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耀眼了……太美麗了。

他的心跳微微失了節奏，彷彿有什麼悄然攪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湖面，激起一絲他難以言喻的悸動。

然而，亞瑟回神驚覺時竟不自覺地慌張起來，趕緊回以微笑，隨後移開視線。

他藉故看向四周，蹲下身捧起一汪湖水。清涼的液體順著指縫滑落，甘甜而冷冽的氣息竄入鼻息，讓他渾身毛孔瞬間張開。他閉上眼，靜靜感受著從瀑布落下的水氣輕拂臉頰──那份觸感並非單純的濕潤，而是如絲綢般溫順的撫觸，柔和而寧靜。

一陣緩而不清的踏水聲從瀑布的轟聲下緩緩接近。

忽然，兩隻冰涼的手掌輕輕覆上他的雙眼。

「哈！」

愛默兒在他身後輕笑，帶著一絲調皮的得意。她踮起腳尖，剛好能遮住他的視線，片刻後又放開，開心地轉了一圈，裙擺隨之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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