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亞瑟 - 第四章節八之糾纏的時光（七）

愛默兒在他身後輕笑，帶著一絲調皮的得意。她踮起腳尖，輕步踏水來到亞瑟面前，笑得開心。她被自己踢濺的水花噴到臉，忍不住呵呵大笑。

「很棒吧？如果可以天天來就好了！聽說更裡面還有秘境呢，我們進去看看！」

她興奮地拉起亞瑟的手，毫不猶豫地向瀑布底下走去。面對眼前活潑的女孩，亞瑟嘴角已經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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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水流從上方奔騰而下，他們踩在濕潤的石面上，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倒。愛默兒險些跌坐下去，亞瑟急忙扶住她，兩人狼狽地笑成一團，嬉鬧的笑聲與瀑布的轟鳴交織在一起，回蕩在這片秘境之中。

隨著他們越往裡走，空間變得更加寬敞。四周的石壁佈滿天然孔洞，透入外頭的陽光，在幽暗的洞穴內投射出點點斑駁光影，宛如無數閃爍的星辰。

終於，他們抵達了最深處。

映入眼簾的，是一池清澈的小泉湖，最深處不過腳踝。但真正令人屏息的，則是泉池後方。

洞壁上，一座鑿刻得異常工整的圓形孔洞赫然矗立，彷彿靜靜地注視兩人的到來。

孔洞邊緣攀滿了翠綠的藤蔓，水流沿著岩縫滲透而下，自孔洞頂端輕輕滴落，如一座迷你的瀑布。奇異的是，在孔洞的另一端，不知來自何處的光線穿透而入，彷彿有什麼在黑暗中靜靜注視著這片秘境，為它點燃了微弱卻恆久不滅的光。

亞瑟與愛默兒踏入泉池，冰涼的水漫過腳背。

就在此時──

嘩！

水面忽然泛起一陣波動，莫名的生物破水而出，躍入半空，化作一顆顆發著幽藍光芒的浮游體，在兩人周圍輕盈地飄盪。牠們彷彿夜空中的藍色珍珠，懸浮片刻後，「啵」的一聲輕響，便再次墜回水中，消失無蹤。

亞瑟愣愣地看著這奇景，心中某個深埋的記憶似乎正悄然甦醒。

他抬起手，捧起水往前輕輕灑去。水滴墜落時，水面頓時響起連串輕柔的水聲，更多的藍色光體跳躍而起，如同夜幕下的流螢，交織成夢幻般的景象。

「好漂亮……」愛默兒摀住嘴，聲音裡滿是震撼與感動。

然而，在這陣驚嘆之中，亞瑟卻猛然一愣。

他望向那座工整的圓形孔洞，腦海深處閃過一抹熟悉的畫面──

這裡……真的只是單純的自然奇景嗎？

那些精準到近乎人工雕刻的線條、瀑布後方神秘的光源……亞瑟的心跳驟然加快，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與熟悉感交織在一起。回憶裡，讓他越來越相信，這裡不是造物者的天然奇蹟，反而更像是──一座摩哈羯帝的控制室。

他又想起過往那段陰沉、幽暗的日子。那些痛苦、那些無力……直到現在，仍在他的靈魂深處盤旋不去。亞瑟愣愣地站在原地，沉浸在回憶之中，直到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

「亞瑟？」

愛默兒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她皺起眉頭，試圖讀懂他眼中的情緒。她彷彿再次看見初遇的那位亞瑟──一副凝重、且若有所思的樣貌。

「你怎麼了？」

「噢，沒事……」亞瑟回過神，嘴角勉強揚起一抹笑意。「只是……好像看到熟悉的畫面呢。」

愛默兒注意到他眼裡那抹壓抑不住的憂鬱，原本的喜悅也跟著淡去。

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聲音有些膽怯：「亞瑟……你那個地方……什麼時候會回去？」

亞瑟偏頭看向她，聳了聳肩，隨後別開目光。「不知道，隨時都有可能……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所以那天……你不是裝的？」

他搖搖頭。

愛默兒心跳猛然一亂，胸口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抿了抿唇，遲疑片刻後，還是鼓起勇氣，試探地問道：「你可以告訴我，那天在湖畔……你抱著我的時候……嘴裡喊的『恩西亞』，是誰？」

亞瑟的身體微微一僵，撇開頭，內心驟然一緊。她的眼神太真誠了，純粹而清澈，讓他無法輕易迴避。他隱隱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像極了當初提寧在他懷中哭泣時的那種感覺。

這不是他擅長應對的領域，他該怎麼告訴她？

繼續瞞著她，或者再撒另一個謊？

不，他恐怕做不到，而且……那雙眼──真實而誠懇。

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這不是他的世界，也沒必要撒謊。

亞瑟低頭沉默了片刻，唇邊的弧度微微收斂，語氣低沉：「恩西亞──是我的妻子。」

果然，愛默兒愣住了。

亞瑟沒再去看她，眼光落下，低頭俯視著腳邊流過的潺潺流水，然後繼續說道：「雖然我們沒有正式的儀式，但她從來不在意……她是在我最茫然的時刻出現的人，義無反顧地陪在我身邊。」

愛默兒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

「那……她呢？」她輕聲問，幾乎不敢開口。

亞瑟頓了頓。

他內心深處最敏感的那根弦，瞬間被觸動了。

那個寂靜的地下室，那副冰冷的軀體，那雙再也無法睜開的眼睛……

他彷彿又跪在那桌子前，空氣沉重如鉛，寒意順著脊椎滲入骨髓。那裡沒有鮮血，沒有掙扎的痕跡，只有死一般的靜默……和撲面而來的孤寂。

他再也無法碰觸她溫暖的身軀，再也無法聽見她的聲音……

「在我來這裡的幾個月週期前，她遭遇了一場襲擊。」亞瑟緩緩地說，聲音低沉而沙啞。「她……走了。」

愛默兒屏住呼吸，睜大雙眼：「死了？」

亞瑟的喉結微微滾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此刻，愛默兒才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她為亞瑟療傷時，觸碰到他的身體，會感受到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那不是普通的傷，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創痕。

「聽說，這裡有讓她復活的方法……」亞瑟的聲音像是低語，帶著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顫抖。「雖然有位智者告訴我，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但我……我還是無法放棄心中的一絲希望。」

「復活？」愛默兒喃喃道，語氣中帶著困惑。「可是……這裡沒有什麼復活的方式啊……」

「這幾天觀察下來，我猜也是……」亞瑟輕輕地聳聳肩，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很抱歉，那天對妳那麼無禮……因為妳們的神情長得太像了，腦袋不清醒……不小心把妳誤認成了她。」

愛默兒頓時驚愣，一抹複雜的情緒湧上。

太像了──

這句話狠狠刺痛了她。

她咬緊牙，用力推了亞瑟一把，淚水瞬間湧上眼眶，隨後哽咽著：「不，這是什麼藉口！」她的嘴唇顫抖得厲害，像是有什麼話卡在喉嚨，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愛默兒咬著唇，眼眶泛紅，淚水止不住地滑落。

「這算什麼……」她低聲說，幾乎聽不清。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愛默兒邊哭泣邊甩下眼淚。

面對她如決堤般湧現的情緒，亞瑟下意識低下頭，彷彿這樣就能逃避她的眼神。3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sO48K9vyI

他邊搖頭邊道歉，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也許是過去提寧的話語還殘留在心底，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抗拒的直覺──他的身體告訴他，現在除了道歉，什麼都做不了。

「我……」亞瑟頓時覺得喉嚨乾澀無比，心臟不由得瘋狂跳動，「我總覺得……無法對妳隱瞞……這麼說可能會讓妳生氣，但我覺得妳應該知道一切。而且……這場夢，也許很快就要醒了。」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很輕，「對不起……如果妳希望我離開，送妳回去後，我就會走。」

愛默兒猛地抬頭，淚光閃爍。

「誰要你走──！」

她再度猛力連續拍打亞瑟的胸膛，然後氣得轉過身，在那裡啜泣。

亞瑟看著她的背影，那小小的身影彷彿陷入一片無聲的孤寂之中。

太寂寞了──寂寞到，讓他的心抽痛了起來。

他沉默片刻，然後輕輕搭上她的肩，將她轉過身來。

愛默兒睜著淚眼，彷彿還在猶豫要不要推開他，可亞瑟只是安靜地伸手，拇指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他的手掌微熱，帶著淡淡的繭，觸感既陌生又熟悉，讓她恍惚間忘了抗拒。

它依舊如那日一樣，帶著哀傷，卻也令人無比安心。

「對不起──」亞瑟的聲音低沉，眼神滿是愧疚與自責。「我不擅長安撫人，一直以來，我都是被安撫的那個……很抱歉讓妳流下珍貴的眼淚──」

「少來了！這些眼淚才不是為你流的！」

愛默兒猛地一把推開亞瑟的胸膛，像是拒絕承認內心的悸動，任由那股情緒將自己吞沒。

亞瑟沉默了，他看著愛默兒的側臉，內心一片複雜，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撫，最後索性讓自己的思緒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愛默兒的啜泣聲漸漸平息。

他歎了口氣，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走吧，萬一被斐克斯特發現我們偷跑出來就完了。」

愛默兒卻沒有動。

她仍舊僵直地站著，像是為鼓起勇氣而準備，然後終於開口：「我……我感受到了，你剛才跟我說的事……」

亞瑟眉頭一皺：「感受什麼？」

愛默兒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我治療你的時候……從你的胸口，傳來了一股冰冷、悲傷的情緒……還有一些模糊的畫面……」

她眨了眨濕潤的眼，努力在模糊的記憶中尋找那些破碎的片段。

「一處黑暗的地方，只有一盞燈，那人哭的很傷心。」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你又提到了恩西亞……那時候，我就開始猜想……」彷彿那場景仍在腦海迴盪。

「那個人……為了她……」

愛默兒將臉埋入雙手，嗚咽聲被手擋住，細微卻無法壓抑，溫熱的淚水再次滑落，從指縫間滲出。

「我很羨慕……」她顫抖說著，「如果、如果……一輩子有人像你這樣對我就好了……哪怕只是短暫的時光也好……」

亞瑟愣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嘴唇微微開合，卻說不出話來。

她的話，讓他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除了被那奇特的治癒能力震驚之外，他是不是聽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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