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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最真實的時候，是還沒說出口之前。當話說出了口之後，很多時候已經變質，夾雜了太多的其他，真實已被扭曲。我慶幸總能聽見你未說出口的話語。
一星期以來，阿月心不在焉的習性，似乎被移植到白陽的身體內。平常做菜時，白陽總是心無旁騖，專心一意，可這幾天卻錯漏百出，幾乎要把魯伯也給氣瘋。
「你還是出店面好了。」魯伯十指插進本來就不多的頭髮裡。
白陽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依言把廚房交回魯伯手中。
他開始明白阿月有多厲害。既可以分神接收四方八面而來的氣味訊息，亦可以不受影響地正常生活。至少，白陽所認識的阿月，如果不說出來，根本看不見有任何異於常人之處。
當然，她本來就奇奇怪怪的個性則另作別論。
自從可以看見人身周的顏色之後，白陽的腦袋一直忙得不可開交。廿年來不曾懂得的東西，突然之間自四方八面透過白陽的眼睛湧進他的思海，實在叫他不勝負荷。
再這樣下去，他大概會像他的手機般當機。
最初兩天，因為初次接觸新事物，所以在好奇心驅使下，樂此不疲。但第三天開始，好奇心漸漸消失無蹤，剩下的是莫大困擾。
混濁深藍色的老父、灰白色的同事、橘紅色的魯伯、金黃透粉藍色的百瀧、碧綠色的木精靈、火紅色的藍夕……還有他總是離不開視線的閃亮粉紅。
阿月曾經開玩笑的問白陽：「你究竟是喜歡看我的顏色？還是看我本人？」
每次阿月這樣問的時候，白陽只能尷尬傻笑。
幸好阿月不曾在這事上糾纏，否則已經夠煩惱的白陽，大概會立即瘋掉。
又或者，其實白陽情願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花在應付阿月之上，也不想繼續看見任何人的色彩霧圈。那些平常世界以外的色彩，種類層出不窮，沒完沒了地增加，幾乎沒有重複。如果能以平常心純粹欣賞的話，那倒是賞心悅目。
可惜，那些色彩看進白陽眼裡，全化成一個又一個還弄不明白的訊息，繽紛燦爛的東西頓變得像一堆堆塗鴉，讓白陽根本沒有欣賞的餘地。
一部雙核心電腦，每日不斷加載超額容量的資料，會有甚麼後果？
白陽現在就是這種狀況。
「今天有你煮的東西吃嗎？」阿月的聲音響起。
白陽回過神來，看見店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桌客人。
「你們怎麼來了？」白陽知道自己的臉色，大概像一星期沒睡過的人吧。
「探班呀！」阿月說：「姐姐的校外課程剛好昨天完了，終於可以來當你的白老鼠。所以，我便硬把她拉來。」
「那些顏色甚麼的，只是看見便已經快讓我抓狂，還說去研究……」白陽嘆了口氣，再說：「我現在只想以後也再看不見那些奇怪景象。」
「你看見店外有個胖子嗎？剛才他色迷迷地盯著姐姐看，還裝失足跌倒傾向姐姐，想要佔她便宜呢。」阿月拉著白陽回到藍夕坐著的桌子去。
「沒有怎麼吧？」白陽聽得眉頭都皺起來，差點連剛剛還在苦惱的事也忘掉。
「我一不小心，也是失足跌倒，把胖子撞得幾乎倒出車道。」阿月七情上面地形容著自己的動作。然後，她莫名其妙地問：「你能看見他的顏色嗎？看看色狼是否能從色彩霧圈中看出來？」
「看……看不見。」白陽聚精會神地往店外望，可是除那猥褻胖子本身以外，沒有看見其他東西。
他靈機一觸，目光飄向店外的另一些人。
「隔著玻璃，是否看不見？」阿月問。
白陽驚喜，點頭。
「太好了！」阿月從包包掏出一件東西，交到白陽手上，喜孜孜地說：「我這禮物能派用場呢。」
白陽看看手上的長方形盒子，知道裡面是一副眼鏡，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以為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不是嗎？」阿月重新把眼鏡盒搶回來，打開後把深灰色框架的眼鏡，架到白陽鼻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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