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公爵醫師．Médecins de Peste - 第 8 章：X 針

「啊——」

阿薩德被芬里爾咬住了脖子。

他的喉嚨被強勁的下顎閉合着，讓他無法呼吸。

窒息的感覺令阿薩德非常難受，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脖子扭斷，但大腦缺氧的緣故，令他無法自盡。

他的身體被拖行在泥濘上，他的傷口承受着他的體重，令他痛不欲生。

「原來這就是被撕咬的感覺。」阿薩德想，心裡充滿着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忽然，芬里爾鬆開了阿薩德的脖子。

他的身體條件反射般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啊——我的天。」阿薩德感覺到風從喉嚨的中間進入。

一股腥臭從氣道湧上食道，再進入口腔。

「呃嘔——」

阿薩德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滿嘴腥臭。

冰冷的空氣刺激着那部位的每一條神經線。

阿薩德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痛苦，但缺氧的肺部仍是拚命地呼吸，努力地延續着他的生命和痛苦。

每呼吸一口氣，阿薩德的痛楚就會倍增，簡直生不如死。

忽然，阿薩德感覺到死亡的氣息，他知道死亡離他不遠，甚至希望現在就死。

甚麼人生的意義，甚麼事業生涯，甚麼道德，甚麼幸福，都與他無關。

他，只想死。

幾乎同一時間，他的大腿肌肉被撕裂。

「啊——」

阿薩德聽到自己肌肉撕碎的聲音，令他痛不欲生，芬里爾的牙齒像鋸子一樣切開阿薩德的皮肉。

阿薩德知道芬里爾正在撕食自己的身體，卻無力反抗。

「神啊！就讓我這樣死去吧！我求你，現在就奪走我的生命吧！」

阿薩德大聲地哀求。

但神，並沒有應驗他的禱告。

他的呼叫聲宛如獵物死前的哀鳴，芬里爾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肌肉拉扯出來嚼吃。

他全身都在發抖，痛不堪忍，卻求死不得。

現在他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地獄，最後他的眼淚終於流出來了，他想起自己的母親，想起，他的夢中情人……

「砰！」

此時，一顆銀色子彈從高空射出，直中芬里爾的腦袋。

芬里爾應聲倒地。

「哦？」阿薩德離遠眺望，見到艾力背着滑翔翼，從高空射擊。

另一邊，艾肯在空中俯衝而下，降落到阿薩德身旁。

「格雷醫生……」阿薩德無力地說。

「噓，不要說話。」艾肯說。

他打開軍醫包，從裡面掏出止血帶和紗布，他用止血帶箍着阿薩德左腿的止血點。

他發現阿薩德腿部的傷勢嚴重，如果不盡快送院，可能有生命危險。

由於失血過多，加上呼吸困難，阿薩德開始有點神志不清。

「艾力。」艾肯喊道。

艾力這時也降落到艾肯身邊，他把滑翔翼收起來之後，立即施展急救。

「他的氣道也受傷了，有沒有看到？」艾肯說。

「嗯，看到了。」艾力說着，用紗布和繃帶捆着阿薩德的喉嚨。

「還好沒有傷到頸動脈。」艾肯說，心裡有一點寬慰，他從軍醫包拿出一瓶白靈藥 *，把它灌進阿薩德嘴裡。

* 白靈藥（Orchicinae），又名奧卡辛尼，是一種可以瞬間阻止嚴重出血的元藥（Potio），主要成分是白芨粉（Bletilla Striata Powder）、水薄荷汁（Water Mint Juice）、罌粟籽（Poppy Seeds）、山蘿蔔（Scabiosa）、白蘑菇（White Mushroom）和白靈蛇毒液（White Snake Venom）。

另一邊廂，艾力給阿薩德注射了五毫克嗎啡（Morphine），幫他止痛。

由於被芬里爾咬過的患者，感染雷爾病毒的可能性極高，所以患者必須立即送院隔離治療。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頭芬里爾到底是否感染了雷爾病毒，而驗證的辦法只有一個——格雷快速測試（Gray’s Rapid Test），簡稱「GRT」。

艾肯回頭觀察那頭已死的芬里爾。

從外觀而言，牠確實比普通狼的體型更大，但這並不代表他感染了雷爾病毒。

於是，他走到芬里爾的身旁，用一支差不多十公分長的銀針，直插入芬里爾的心臟，抽取了接近十毫升的血液。

獲得血液後，艾肯按下注射器上的按鈕，銀針自動發熱，把傷口燒焊閉合。

這時把針抽出，受感染的血液就不會飛濺出來，原理跟電極刀一樣。

「有了這個的話，患者還有救。」艾肯說。

艾肯看一下艾力，只見他已經幫阿薩德包扎好傷口。

正當艾肯想鬆一口氣之際，一頭芬里爾突然從他身後撲出，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甚麼？」艾肯來不及反應，芬里爾就張開大口，朝他襲來。

為了保護手中的血液樣本，艾肯並沒有立即拔刀攻擊，而選擇了躲避。

他就在千鈞一髮之間閃身躲開了芬里爾的咬擊。

幾乎同一時間，艾肯在空中單手拔刀，跟芬里爾肉搏。

同一時間，艾力對天開槍發出紅色和橙色信號彈，表示「危險」和「需要支援」。

此時，剛好到達現場的黑色飛船——拿破崙號看到了他們發出的求救信號。

「我是拿破崙號的克里爾少佐，已經發現你們的求救信號，現在立即前來支援。OVER。」克里爾少佐透過求救頻道跟格雷兄弟對話。

「我是艾力．格雷醫師。我們遭到芬里爾襲擊，出現傷員，傷勢嚴重，請立即支援。」艾力通過緊急頻道回應。

幾乎同一時間，他的狙擊步槍已經對準了襲擊艾肯的芬里爾，作好射擊的準備。

然而，艾肯和芬里爾的戰況非常激烈，芬里爾身手敏捷，多次逃過了艾肯的斬殺，戰鬥處於膠着，令他無法脫身。

由於艾肯一直在射擊範圍，所以艾力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的親哥哥殺了。

艾肯看到了艾力的姿勢，立即想策應對。

他知道糾纏肉搏並不是好事，加上已有傷員，時間無多。

他靈機一動，把刀收回，飛身投出兩枚催淚彈。

催淚彈被觸動後，立即噴發催淚瓦斯，把山林一片煙熏起來。

芬里爾的嗅覺靈敏，對催淚瓦斯的反應更是強烈，牠抵擋不住這股強烈的氣味，只好轉身逃脫。

艾肯因為有鳥喙面具的保護，所以催淚瓦斯對他毫無作用。

鳥喙的部分其實是一個過濾器，塞滿了可以吸收有毒氣體、化學物和細菌的活性碳和合成纖維，除毒效率高達 99.98%。

所以，即使在有毒的環境中，艾肯和艾力仍然可以正常呼吸。

身為軍人的阿薩德，戰鬥期間就戴上了防毒面具，雖然效能只有 95%，但仍然有效阻隔有毒氣體。

艾力見艾肯使出催淚彈，便馬上知道艾肯的對策，於是立即背上阿薩德逃跑。

艾肯緊隨其後，離開之前還再三謹慎地確認手中的血液樣本沒有被弄丟，因為必須有這個，他才能挽救阿薩德的生命。

「歐嗚⋯⋯歐嗚⋯⋯」

芬里爾對着夜空嚎叫，牠的叫聲可以傳至百里以外。

它的叫聲貫穿了艾肯和艾力的耳膜，在耳腔內變成一陣空洞的耳鳴。

每次聽到這種聲音，艾力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頓然毛骨悚然。那叫聲就彷如死神的召喚，一群飢餓的芬里爾不知何時會從四方八面襲來。

「哥哥，卡里昂不是沒有芬里爾的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兩頭芬里爾？」艾力一邊逃走一邊問艾肯。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很有可能跟奇型種有關。」艾肯回答：「可是，連國家大醫生公會都沒有偵察到芬里爾的出沒，我覺得當中一定有甚麼蹊蹺。」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哥哥？」艾力背着傷者道，他的體力還可以進行高強度的運動，但艾肯經過剛才的戰鬥，體力明顯下降了不少。

與此同時，艾肯潛意識也漸漸感覺到在山林漆黑的地方正埋藏着一股強大的殺氣。

他們兩兄弟也知道，在幽暗的森林裡跑着，本身就是一種博弈。

狼是夜間捕獵的王者，牠們會一直追蹤獵物，直到他們筋疲力竭，才展開攻擊。

雖然看不到，但艾肯還是隱約察覺到林間的動靜。

他只希望拿破崙號會派出救援人員來支援他們，不過他們身上的信號彈已經用光，就算支援部隊趕到，也不可能馬上找到他們的位置。

艾肯沉思了許久，情況越來越不樂觀……

「湯，我是艾肯，收到嗎？道爾教授，聽見嗎？」艾肯對通訊器說。

然而，在山林的信號並不穩定，艾肯只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

「克里爾少校，我是艾力，收到嗎？」艾力也嘗試跟拿破崙號取得聯繫，但都沒不成功。

「哥哥，山林這一帶的信號不好，我們還是不要繼續往這個方向逃跑了。我們改變路向，朝卡里昂的市中心走吧。」

艾力向艾肯提議，卻馬上被艾肯否決。

艾肯說：「不行，狼群已經迫近我們了，如果這個時候朝反方向逃跑，恐怕只會掉進他們的包圍網裡。」

「你說甚麼？」艾力無法相信，因為他根本看不到有狼的蹤跡。

可是艾肯還是堅持地說：「艾力，相信我。」

艾力看着艾肯堅決的眼神，即使心裡滿有懷疑，但還是選擇相信哥哥的決策。

「好，我知道了。」

不過，縱使艾肯和艾力使盡全身的力氣奔跑，都依然無法拉開跟狼群之間的距離。

艾肯身上的催淚彈已經用光，背着傷者逃跑的他們如果不盡快得到支援，就只會是死路一條。

此時，艾力的心裡開始糾結，如果他放下傷者，跟艾肯逃跑的話，說不定還有生存的機會。

否則，繼續維持現狀的話，生存機會只會越來越渺茫。

正當他心裡猶豫是否應該放下背上受着重傷的軍人時，後腦突然有一把聲音提醒他說：「艾力，不要忘了，救人是醫生的職責。」

「爸爸？」艾力突然想起父親對他說過的話。

「沒錯……拯救生命是醫生的天職……」艾力心裡馬上斷絕了放棄的念頭。

同時，在身後的艾肯也在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知道他們不能一直逃跑，如果支援不來，他們就只能靠自己突圍而出。

艾肯看着弟弟的背影，面色突然變得鐵青，露出狹猾的眼神，全身上下都冒起冷汗。

艾肯的心跳開始加速，胸腔收窄，肋骨的肌肉彷彿緊緊地貼着心臟，令人有一種窒息的快感，他知道這是體內的腎上腺素作祟。

艾肯的氣場突然改變，他的殺氣滲透在空氣之中。

危機令他變得野性起來，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艾力身上，他知道只要能確保弟弟的安全，他甚麼都願意犧牲。

這股氣場連艾力都可以感覺到，他以前也感受過艾肯的這股力量，那是很久以前了⋯⋯

突然，艾肯的氣息消失在艾力的背後。

當艾力回頭一瞧，一頭身長接近一米七的芬里爾就從後面撲上來，張開牠的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白色的瞳孔，在黑夜中泛起駭人的光芒。

「哥哥？」艾力驚愕不已。

就在電光石火之際，艾肯突然飛身撲出，來到艾力的背後。

他迅速拔刀，把芬里爾的舌頭割掉，用電極刀挫斷牠的牙齦和牙骨，把牠的下顎連皮帶肉地切了下來。

艾肯手起刀落，刀法凌厲，連艾力都看不清他的動作。

襲擊艾力的芬里爾瞬間昏死過去。

但同一時間，另外的兩頭芬里爾又從暗影中飛撲出來。

這次，艾肯的動作更快，他猛然一躍，就消失在芬里爾的眼前，瞬間出現在牠們中間，同時左手再拔刀，使出二刀流。

下一秒，兩把強韌的電極刀就穿透了兩頭芬里爾的心臟，並在牠們的胸口上燒出了兩個窟窿。

誰知道，這時又來了十多頭芬里爾，從山林中追趕出來，把艾肯和艾力重重包圍。

牠們大多數體長三米，窮兇極惡，對艾肯和艾力怒目凝視，不斷發出仇恨的叫聲。牠們作好姿勢，可以隨時發動攻擊。

事已至此，艾力只好無奈地把阿薩德的身體放下，跟艾肯並肩而站，準備應戰。

艾力聽到艾肯急速的呼吸聲，他也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對身後的哥哥說：「艾肯，看來我們只好拼死一戰了！」

「嗯！」艾肯冷靜地說。

兩人都知道這場搏鬥在所難免的。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突然出現閃電，空中一大片的烏雲完全覆蓋了月光，令山林變得更加漆黑。

艾肯和艾力的面具立即轉化成微光夜視鏡，透過夜視鏡，牠們清楚看到每一頭芬里爾的位置。

他們清楚如果不把芬里爾全部殲滅，就絕不可能逃出生天。

然而，艾肯已經精疲力竭，艾力的體力也消耗了不少，如果再拖下去，對他們並沒有任何好處。

「艾力，看來沒有辦法了，只好用『那個』吧。」艾肯說。

艾力馬上理解他的意思。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從腰間拔出一個透明的藥瓶，上面印着一個「X」的符號，裡面裝着綠色的熒光液體，那便是氯化銅（Cupric Chloride）和改良型肉毒桿菌毒素（Onabotulinumtoxin-X）的混合劑，又被稱為「綠色砒霜」，別名是「X 針」。

綠色砒霜是一種毒性極強的神經毒素，也是黑公爵的殺手鐧，只需要 0.004 克，就可以在 4.4 秒內殺死一頭大象。

然而，劑量要掌握得好，否則死亡的過程會極之痛苦；由於綠色砒霜的殺傷力極強，危險性極高，所以只有黑公爵醫師才可以合法攜帶。

條文規定，黑公爵只可以在生死關頭時使用「X 針」，否則會受到嚴重的處分，甚至永久失去醫師的資格。

艾肯他們把藥瓶放入左手小臂內側的注射裝置上，只要用右手食指拉一下啟動制，毒素就會透過真空針管流入注射筒內。

這時，醫師只要手腕外彎，再用中指、無名指和尾指同時輕壓掌心，一支十三公分長的注射針就會從手腕內側彈出。

這個裝置只有黑公爵醫師才可以佩戴，注射針用純銀製造，可以發熱，能夠刺穿野獸的皮膚，直入肌肉和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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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爾大概看出了異樣，霎時間也不敢妄動。

只見艾肯和艾力面對狼群，口中默念：「Kyrie eleison！」，在英格特語的意思即是「求主憐憫！」

語畢，兩人就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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