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胤一時語塞,提起酒壺斟滿碗,一飲而盡。接著拾起筷子往重歡碗裡夾肉添菜:「耳朵挺好啊……來,吃這個,這兒的鴨肉烤得不錯,清炒白筍順口。」
「跟我說說他吧。」重歡道。
「豆瓣白玉炒肉末味道更絕。」炎胤撈一勺子放入其碗中,微笑道:「試試,下飯。」
「說不說?」重歡。
「不喜歡?那本主再讓人加幾道菜?」炎胤抬手,預備呼喊近在咫尺的博士。
「血-」重歡加重長音道:「灼!」二樓某上房猛地碰的一聲,一把式樣普通的長劍捅破窗紙朝主人疾來,其懸浮半空,劍鋒指向炎胤,嗡嗡轉個不停,蓄勢待發。
看戲之心,人人有之。客棧的群眾面帶驚慌,目不斜視。且稱老弱婦孺的人們紛紛遠離二人在邊緣觀望,幾名稀疏的有志之士和粗曠武人尚待在位置,目光灼灼,伺機而動。店裡的掌櫃更是搓著手,坐立難安,專心盯著待會兒將要損失的財物。
「算我怕了妳。」炎胤用力放下筷子,拂袖在案,不悅道:「把它收走!」
重歡面攤死水,血灼分毫不退,程青見情形有異,輕拍重歡衣袖勸道:「阿歡,這麼多人在看呢。」
重歡轉頭巡視周遭,才意識到一雙雙的眾眼均在注視這裡。程青是對的,她的行為確實過於招搖,片刻,不情願下令:「回來。」
橫躺轉動的血灼接受指令,悶悶地擺正垂直,飛至重歡身旁後隱身自閉。
劍已收起,衝突不再,客棧自然而然,又恢復原來的模樣,人聲四起。
也是,類似的情結在風俗民情甚多的洛陽根本屢見不鮮,重歡定下心,後道:「你早說不就完了?」
「我只告訴妳。」炎胤莫名笑意,對著程青,卻是換了副臉孔。
重歡挑眉,臉色霎時不悅:「青兒是自己人。」
「對我而言可不是。」炎胤斬釘截鐵回道。
不就是一個姜鄴,為何還得把人支開,單獨和她說?
一陣無聲,程青打破沉默:「沒事,我先上去等你們。」她動作迅速地撈起包裹,快步上樓進房,碗中飯菜一口未吃。
眼見炎胤對程青的態度,重歡忍無可忍,悶悶吸了口氣,又吐出,問道:「可以說了?」
「走,先陪我出門晃晃。」炎胤笑道,抓著重歡的手腕,彈指消失於貴賓席位,落下的血灼當場衝破屋簷一隅,往目標追趕,動靜再次驚擾群眾。
該來得躲不過,掌櫃慌慌張張,怯怯上前巡視,見擱在案上沉甸甸的銀子後,心情很快地由陰轉晴,心滿意足地要求底下博士們好好安撫現場,自己則回到原位,打著算盤開始計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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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郊外一處山腳,炎胤瞥向某處木屋,帶上重歡瞬移至此。
「還記得這裡麼?」炎胤微笑問道。
「少主這般問,莫不是懷疑我失憶?」放眼望去,本該綠意盎然,黃沙裸石的山林,就在幾日前,徹底成為寸草不生,焦黑的荒野瘠地。不知有多少生靈,犧牲在那場業火的魔爪下。
不過,重歡最在意的,還是放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臂,質問道:「你要摟多久?」
炎胤往下一瞄:「哦。」然後坦蕩蕩地鬆開手,放回後背。瞧著對方處變不驚,退去幾步,拍拍衣裳上的塵埃,抬臉要他道歉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滑稽可愛,笑道:「抱歉,習慣了。」
「摟娘子家也能習慣?」重歡滿眼不敢苟同:「也不怕把人嚇跑。」
「妳不就沒被嚇跑?」炎胤試圖走近,不懷好意:「況且在魔族,多的是想送上門的,我不過順應時勢而已。」
這時,血灼從遠處疾奔,重歡擔心身為浪蕩子的炎胤會有危險,隨即跳至上空接住那燒紅劍柄,接著跳回地面對其道:「我沒事。」血灼悶響,貌似在告訴她:『真沒用。』
重歡無奈,擺手揮去,讓其藏於無形。自打結契,能感彼此的情緒後,血灼的脾氣是越來越差,經常不滿她下達的指令和要求。
炎胤見狀,抬眉問道:「你既已是它的主子,直接煉化至體內不就行了?」
「不能。」重歡淡淡回道:「收不了。」
「啊!?」這段回答著實把炎胤給震驚住,道:「不是...結契了?」
重歡也覺得納悶,道:「莫非我得殺了你,才能以表對斬妖魔,守蒼生的決心?」
「嘖,別開玩笑。」炎胤嚴肅道:「妳當初是如何拿到血灼?」
「華山劍塚。」重歡簡短回答道。
「這我當然知道。」炎胤翻了白眼:「我是問妳怎麼讓它跟著妳的?血灼在華山頂峰數萬年,妳難不成直接拔了就走?」炎胤隨口一道,誰知眼前黃袍女子竟默默點頭,驚得他瞪直兩眼,說不出一字。
不忍曾經誇自己風流倜儻的男人露出惶恐面容,重歡附加了一段話:「凡間取命劍至少要年過十五,我與兄長差五歲,便是在他滿歲時的後三天,未按規定獨自上山取的。我取命劍時並不順利,當時華山劍塚裡成千上萬的兵器,均無一把想認我為主,只有血灼肯供我隨意驅使罷了。」
心想一廂情願的解釋總會好些,結果換來炎胤深鎖的眉頭。重歡不得不繼續:「它跟我,卻不曾認我。都說結契後,人劍一體,心意相通。我雖能感受到血灼的情緒,血灼亦是。可我們始終是獨立的個體,也無法像練劍者一樣,收至體內。」她試著開玩笑緩和氣氛:「除非....它想弒主?」
炎胤闔起方才微張的口,有時候他真不懂重歡的風趣。真如她所說,結契時應是出了問題,推算道:「妳好好想想,除了這些,可還有其他異樣?」
重歡抿嘴,邊想邊喃道:「再我拿到血灼不久的某日早晨,我正準備取其練劍,偶然發現劍鋒上有一片金葉。我一開始猜想著它許是要暗示我什麼,可憑一片金葉能代表什麼呢?後來……嗯?不對,金葉…桂葉…」她大驚,雙手用力搭在炎胤肩上:「是姑瑤山!我那會兒怎麼就沒想到!」突如其來,恍然大悟之舉差點沒把人拍進土裡埋著。
炎胤扯著嘴角:「答案呼之欲出。」倘若血灼和那位還有聯繫,那結契出問題便有了合理的解釋。
難不成,那位還未歸混沌?
重歡微偏頭,思考道:「就是那傳說中,心懷天下的美麗女子,突然生了一場怪病而逝世,一縷精魂化作菁草的瑤姬?」
「嗯,血灼便是由她所創。」炎胤端正輿論:「不過確切的身份為上古炎帝之女,瑤神。而化作菁草是真,想必妳很清楚。至於是否生了怪病,有待商榷。」
血灼再度震鳴現身,炎胤下意識退去三丈,神色戒備。身邊重歡懶懶地揮著手,老人式般寬慰道:「講古罷了,不激動。」繼重齊皓和她說了一堆上古時事,此次顯得老神在在許多。不得不說,這適應能力強得自己都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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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為何而來?』一年前的一句話,再次悄悄浮於水面……
猶言在耳,重歡情不自禁閉起眼眸,精神彷彿回到豐饒瑰土,再次感受強弱參差的風聲。
須臾,大片烏雲從遠處席捲而來,閃電披靡,雷聲通天直至跟前,她才想著邁腳而出,可惜身體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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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兒…』『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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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歡驀地睜開眼,悶熱不適感隨之從心肺上升至咽喉,是甚麼聲音在喊她?
一隻手輕搭在肩上,又是嚇了一跳,著急回頭,見是炎胤在身邊才寬心。
「怎麼了?」炎胤輕拍重歡,擔心道:「可是想到甚麼?」
「沒什麼,就是想到在姑瑤山的事而已。」重歡回道。
「嗯。」炎胤見重歡不想說,便不再多問。
「話說你把我帶來回七殺寨做甚麼?」重歡言歸正傳:「這裡跟姜鄴有何關係?」
炎胤微笑道:「這裡跟他沒什麼關係,我帶妳來是要收拾殘局的。」
「先說他。」重歡。
「先處理正事。」炎胤。
「不要。」重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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