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九百九十二章──檢查功課

第九百九十二章──檢查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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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最後出來打圓場的，終究還是顧天寒：「我說，好端端的感人重逢的場面，被你弄得像江湖黑道拜大哥的儀式，成何體統？這裡還有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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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聞言一愣，看向那抱住、藏在黃語陽的大腿後，卻又緊張地盯著場面的小女孩，她被段志一盯便是一個激靈，旋即哭著跑出來：「不要欺負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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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像母雞保護小雞般哭著、站著黃濤身前的小女孩，段志也是有點感慨的看向戴東東：「這還真只能是妳的孩子呢。」戴東東破涕為笑，看著小女孩的神色很是驕傲：「她叫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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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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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黃月看著媽媽的招手，便又跑了過去尋求溫暖的懷抱，卻也不忘用緊張及警剔的眼神盯著段志，看得戴東東哭笑不得：「小月兒不得無禮──喊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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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小黃月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緊緊抿著，不發一語，縮在戴東東的懷裡悶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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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的嘲笑聲響起：「師父你這下慘了，小月兒的記仇性格可是傳自黃濤那傢伙的。恐怕沒有好些年都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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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濤面無表情地瞄了陳信龍一眼，心裡又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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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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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段志覺得，對於修行者來說，二十年歲月不足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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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陳信龍，看黃語陽，看胡青，便可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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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歲月一直都在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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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黃濤的匯報，段志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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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根在六年前去世，但在他死去之前，早就已經將大部份的工作都交給其徒葉輕處理。而在魯根死去，有葉輕坐鎮，靈植夫沒有出問題，靈植仍然是劍谷最大的資源與財富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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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志離開的三年後，司徒不服帶著獅子窟的孩子兵離開了劍谷，到處流浪。數年後，成為了魔境八府有名的盜賊團，令人聞風喪膽。就連各魔府也派出過歸一境界魔修狩獵，卻都是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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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長卿的父母長眠於禪林，每隔一段時間都能看到古長卿離開洞府，到墳前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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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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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提著酒罈喝著，看向夜空發著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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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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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還是長歎一聲：「這就是二十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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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已經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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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對修行者而言，歲月失去一般的定義。但對於絕大部份的凡俗而言，十年人事已是幾番新，又何況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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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他看著眾人，又滿臉疑惑的問道：「小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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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間又是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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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沒有人回應，段志的心裡生出了不安：「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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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還是黃語陽輕聲應道：「師父，師妹她……自從你二十年前離開劍谷以後，就再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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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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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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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坐在劍谷的草原上，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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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魔海的星空，同樣明亮。但那股死寂的味兒，令人不太好受。與之相比，劍谷的氣息要清新得太多。他的目光漸漸從繁榮、明亮的聚金城挪開，落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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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有一座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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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抱著個少女，跳進了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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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將時間倒流一百遍，他還是會義無反辭的再次跳進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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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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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大，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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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甚麼時候學會第六式，就回來劍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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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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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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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二十年，重新回來。但室間仍是一塵不染，顯然是有人定期打掃。他逕自走進房間裡，坐在案桌上，開始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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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信紙被重新摺成一把紙劍，歪歪斜斜般朝著天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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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看著那把紙劍，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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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自己棄仙入魔，仍然能夠飛劍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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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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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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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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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聚在這裡的人不多，只有段志以及他幾個弟子，還有胡青。只是胡青更像個僕人，替各人招呼著一尊尊圓滾滾的石凳，免得他們坐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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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與胡青沒有師徒名份，但後者甘心為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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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段志待他亦從來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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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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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顧天寒……在霧魔海那二十年令他已經看段志看得有點煩厭，便以閉關修行為由，拒絕了出席──但誰也不知道，他是否早已經「看」到了段志召集眾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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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林中，圓滾滾的石凳上，段志一根腿盤著，另一條腿擱下，坐姿灑脫而隨意。他看著眼前的眾人，首先就看向了黃語陽：「說說看，修行有沒有甚麼問題？」黃語陽很敏感地捕捉到甚麼：「師父你又要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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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聞言一怔，旋即大聲道：「師父你才剛回來、屁股都還沒有坐暖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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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東東亦是露出不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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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自己作的孽。」段志也是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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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對感情很笨拙，但不代表他就是個白癡。他的劍心通明，如同一面明鑒，能照亮一切。黃語陽、戴東東也一直對他流露出仰慕與依賴，但與葉童的不同。所以他知道葉童的想法，但他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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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葉童的修行時間是眾人之中最短。若是光論「天資」，從覺醒魔軀便獲得失傳的【寒仙】魔軀而言，葉童的修行天資乃是眾人之中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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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有經過磨鍊，哪怕再珍貴的美玉，也只會黯淡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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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他離開劍谷之前，便給了葉童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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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是讓葉童在外歷練，又是讓她於世界多見世面，認知世界的浩瀚，繼而明白對自己的傾慕只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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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對幾個弟子的修行進度、天賦都很是了解，所以他對葉童寄予厚望。在他看來，葉童只要在外闖蕩幾年，回來閉關修行不久，便能夠朝著歸一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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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沒有想到，最後葉童竟然沒有回來劍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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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見過師妹。」黃語陽神色平靜，但心裡亦是歎息。她是大師姐，在師父不在的時候，她便是門派之首。這二十年裡，她曾經去找過葉童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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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死活不回來──她說，是師父不讓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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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段志同樣神色平靜：「所以我準備要去抓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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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去之前，先檢查一下你們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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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語陽知道，這是久違二十年，能夠向師父請教的機會。她先是沉默思索片刻，便開始緩緩開口：「師父，天道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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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聞言雙眸一閃，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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