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三十五章──黑

第三十五章──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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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慕白面色平靜，並沒有因為自己這身份而感到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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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劍宗向來講究有能者居之。在師父坐化歸墟以後，武虎──也是當今龍虎劍宗唯一的金丹修士，沒有懸念地繼任，成為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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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武虎，來自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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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出自龍峰，成為宗主百年間不斷打壓虎峰。所謂曾經有多壓逼，現在便有多大的反抗。到現在武虎繼任以後，一時間龍峰被壓得苦不堪言，而我這嫡傳弟子，也被趕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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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不在意，我一心修道，如此小事又豈能阻我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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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慕白這時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林剛武館，林敬剛？五名外門弟子被收入門內，聽起來很是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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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被派至龍虎鎮擔任武館館主的，大多都是修行多年毫無進寸、又或者境界不高的築基修士才會如此。宗門也非不近人情，早已立下規條，只要該築基修士成功替門派收取一名外門弟子，又或者賺取足夠的靈石，便能夠離開龍虎鎮，重新回山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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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敬剛，卻五次把本應足以回山修行的功績換作獎勵，獲取各種兵器及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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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失去修道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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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慕白看向段真：「你可知道，多少父母為自家孩子踏入修途而傾家蕩產。而最終真正成功的，卻是百中無一、甚至千中無一。但那些給出去的靈石，可是無法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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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代表，他們用上自己的人生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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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卻不認同。所以才有了三十年無法收徒、繼而令你被取笑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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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很簡單，沒有太多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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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沒有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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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被打壓的虎峰終於成為宗主，龍峰被打壓、以及郭慕白這個前代宗主弟子被放逐，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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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事情不能去得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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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郭慕白眼中，想要傷害自己弟子來把自己逐出宗門，那便是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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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那簡單。只要我贏下擂台成為外門弟子，那不就行了？」段真雀躍地，筷子夾起油菜吃著道：「他們越是想要你離開，你就越留在他們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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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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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慕白啞然失笑，覺得這小子哪來如此多的古怪想法：「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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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自然老實不客氣，吃著的同時腦海想著──或許除了獲取那價值五千靈石之外，自己又多了個原因要奪下這次外門弟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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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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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行走在鬼林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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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座茂密而難見陽光的叢林再恐怖，若是常日進出，大概都會失去本身的敬畏。對於段志而言，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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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伯良沒有說錯，鬼山劍宗不管飯，所有食物都需要他們自行到鬼林獵取。段志本就是居於三千境的鄉下人，近林而居，種田維生。不論是打獵還是對植物辨認，對他而言如食飯喝水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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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很多並非居於山野，而是於城鎮居住的少年便吃盡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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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因為誤食毒物昏迷，被黃伯良救起的同時逐出這次試煉。有的招惹錯了靈獸，從獵人變成獵物，從此沒能自鬼林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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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們才知道──在學劍的這兩個月，本來就是試煉與選拔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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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切，都與段志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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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每天進鬼林打獵、採摘靈植、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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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沒了三千境那明媚的風光、煩人而討喜的師弟、老睡不起的師父，及村裡那些親近的老人，其生活當真與平常相差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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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過去，黑鐵屋群間，只剩下差不多兩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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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時日，又有數十位少年被生活篩走，或是黯然離開，或者從此長眠於鬼林間，成為黑樹的養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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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提著藤劍走出黑鐵屋，其餘無數少年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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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大多不認識彼此，更多的是連一句說話、一聲招呼都沒打過，便來到這天──鬼山劍宗，外門弟子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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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在空地集合，黃伯良早已在等候，目光偶爾落在段志身上，均露出一抹善意。段志不明白這本來冰冷漠然的築基修士為何最近忽然露出善意，但他仍然微微點頭示好。對於一切能幫助自己的助力，他都不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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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人都來齊以後，黃伯良的聲音響徹眾人耳裡：「今天，正是試煉之日。你們當中，很多人會因此而死去。所以，你們還有機會──退出，回家。這是最後的機會。若你們決定跟隨我參與試煉，那便再沒有回頭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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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吭聲，亦無人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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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多人至今只剩下二百餘人，他們怎樣都不可能放棄。況且能留在此間，大多都對自己擁有充足的信心。若是連這點留下來的自信都沒有，還是索性放棄修行，過上凡人平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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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伯良對此似乎不感意外，微微點頭便即道：「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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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過人群，沒有往鬼林的方向，而是朝著鬼山筆直而去。行走的方向令少年們內心生出一抹激動，難道試煉的地方便是在鬼山劍宗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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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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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平靜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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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發靠近鬼山劍宗，段志便感覺漸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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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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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氣，比起一般地方來得濃郁。段志自然知道，這也是各大宗門依仗的根本。絕大部份仙家門派開宗之地，大多都是有著特異之處。只是段志雖到過不同門派代考，像鬼山這種地方還是初次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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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準備試煉，他還真想就地盤膝打坐修練，吸收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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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悄然鑽入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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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鬼林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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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一怔，四處張望，卻見周圍的少年仍然沉默行走，明顯只有自己才聽到這聲音。走在最前頭的黃伯良這時似不經意地回首看了一眼，目光掠過自己，泛過一抹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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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知道，這大概是築基修士壓音成線的法門，只有自己才能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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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這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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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意識到，若自己能夠搞清楚黃伯良此話，將會對試煉有很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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