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二十話、陰謀論

　　屬於原家的「拼圖」藏在城堡最下面，原卓的辦公室有一條密道能直接通往。

　　偌大的空間裡，只有最中央放著一根透明圓柱，裡頭鑲著的是一顆白色圓球。

　　楊靖銨認得那個樣子，他擁有的那塊拼圖在解碼前也是那副模樣。

　　「因為一般人碰拼圖會引發一連串的電器爆炸以及記憶遺失，所以我們設計出了這種裝置。」原卓伸手觸碰圓柱體，一絲電光接觸了圓球，跳出了一面螢幕。

　　「電器爆炸？記憶遺失？」聽到幾個耳熟的關鍵詞，楊靖銨皺起眉。

　　「就跟我剛剛說的一樣，雖然不太懂原理，但嚴重的話連炸好幾公里沒問題；失憶的部分我也沒遇過，不太清楚。」原卓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知道嗎？明明是『可碰觸之人』？」

　　楊靖銨沒立刻回話。

　　他只覺得毛骨悚然，關於爆炸、關於失憶，聽起來過於熟悉，令他彷彿回到了六年前的海岸。

　　虞嵐析撿到的那顆白球果然是拼圖……

　　「我到底為什麼特別？」

　　楊靖銨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但從來沒有人可以回答他，他也不敢問，擔心一問下去就是再一次被抓走。

　　見他如此苦惱，原卓換了一套嚴肅的語氣。「因為遺傳。」

　　「遺傳？」

　　「嗯，天生的。」

　　原家家主盡量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口。

　　「拼圖」是與古代太空船同個年代的產物，本是可以駕馭各種電子系統的終極兵器，用途不明，由一個家族代代傳下來。某個曾經持有這種兵器的人，不知何故將拼圖拆成十份，四散在地球的各個角落。

　　那個家族最終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但後裔仍平靜生活於亞洲的某處，擁有與其相同的一份基因，足以鑽過拼圖反彈系統的漏洞，進而干涉拼圖的程式碼。

　　「感覺……以前沒注意，但歷史悠久的家族好多啊。」本來沒打算插入話題的原允燭忍不住做出感言。「凡多、希達斯和我們家族很久了我知道，但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很多嗎？」

　　「我也第一次聽說……」原梧崎也不太了解這方面的事。

　　「就跟我說的一樣，大多數都消失了。原家的資料也不算多。」原卓聳聳肩，淡淡的總結。

　　「還真是謝謝你的解說。」

　　總感覺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線索，但暫時沒想到、也不想透露自己現在真實情緒的楊靖銨走向前，按著柱子連結手鐲，拉出浮空鍵盤。「現在就開始解碼。」

　　聰明的褐髮青年一旦專注起來，就不再搭理旁人。

　　剩下三個原家人，通常負責吵的那個目前也忙著用傳聲聯絡四散在各處的同伴，所以空氣莫名地陷入了沉默，或者說，僵持。

　　過了一陣子，原卓像是放棄了一樣，嘆了口氣。「梧崎，你可以不必扮好人。」

　　「我沒有扮好人，卓先生。」原梧崎換了個站姿，但還是同樣的面無表情。

　　「不是一直想殺我嗎？在與我合作之前，你殺意從來沒隱藏過。」原卓失笑道。

　　「這也在您的預料範圍內，不是嗎？」原梧崎抓了抓頭髮，讓梳向腦後的瀏海自然從額邊垂下，令他看起來年輕了三、四歲。「您考慮的後繼者除了祭，還有我，但您又不願像前幾任家主那樣獻出性命，所以您在我啟動計畫前找我合作。」

　　「你太抬舉我……」

　　「不只如此，您還故意啟用了您的專屬替身，因為您知道，我不會讓阿梨亞先生的犧牲白費。」原梧崎那雙閃著黯光的黑色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面前的中年男子，似乎是要看穿他一般。「然後您只要裝作自己很弱的樣子，在旁邊看我利用我的徒弟與手足，與祭互相殘殺。您明白，不論是我還是他，只要能確保下任家主是自己，即使知道是算計好的，還是會一頭熱的跳下去。」

　　「真不愧是你。」

　　那一刻，一把小刀抵住原卓的喉頭。

　　「您算對了。我不會殺您，我與實約好了，會讓他父親的生命變得有價值。」低沉的嗓音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量響在原卓的耳際，原梧崎瞇起眼，壓抑著想把刀向前刺的衝動。「您五年前取了我父母的命，您欠我與允燭的命是阿梨亞先生換來的，請好好記清楚，死也不准忘記。」

　　「……我不會忘的。」

　　對此，原卓只是微彎起唇，眼底滑過一抹微妙的難過。

　　「看來，連高貴的星屑都要我面對現實啊。」

　　「星屑？什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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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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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允燭的驚呼打斷了其兄長的疑惑。

　　「又怎麼了？」原梧崎白了他一眼，只見原允燭按著智慧型眼鏡的鏡框，好像在找著什麼。

　　「佳恬說，八區盜團和七區盜團打起來了！」

　　「……哈？」原卓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找不到所謂的城堡外畫面，原允燭的聲音不自覺變大。「外面沒裝監視器啦！靖銨靖銨，有辦法把外頭的景象弄出來嗎？」

　　「等等。」楊靖銨頭也不回的拉出一個新畫面，並輸入原家三人看不懂的程式碼。「讓我駭進八區盜的手鐲。」

　　過一會兒，一張浮空大螢幕從四人面前展開，呈現出外頭的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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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蛋！釉綠大笨蛋！」

　　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支大聲公的玫瑰紅站在頂樓，無視眼前亂飛的子彈，對著底下吶喊。「媒體來了啦，快叫你的團員停手！」

　　她說的很有道理，雖然原家這座小鎮處於三不管地帶，政府不會隨便插手，但不代表民眾不想看好戲，鎮上已經聚集了不少記者，是看見城堡這邊如放煙火般的密集攻擊才從附近趕來的。

　　對於青色盜團來說，如果被發現內部不和，可能會被敵對勢力拿來運用，挑撥離間害他們分崩離析，所以至少在檯面上得表現出和睦相處才行。

　　然而，八區盜團長顯然不甩這一套。「你們撤退，我們就停手。」

　　「幹！又妨礙我們！上次你帶隊跑到七區來混我可沒說什麼啊？」玫瑰紅幾乎要氣到爆青筋了，濃濃的殺意一點藏的意思都沒有，卻礙於不能打團長而無可用之地。「我們是不會撤退的！」

　　「喔？」

　　回話的不是釉綠，而是八區最令人聞風喪膽的俠。

　　曙光舉起手，只見本來晴朗的天空逐漸聚集起了灰濛濛的雲朵，以及不詳的轟隆聲。

　　見狀，玫瑰紅嘖了聲，不悅的妥協。「飛盤要撤可以，但你們不准攻擊我家的團員。」

　　「成交。」釉綠對氣炸的七區盜團長比了個讚，顯得格外欠揍。

　　於是乎，飛盤的外型轉為透明，漸漸地駛離了城堡。

　　曙光鬆開手，天空重新放晴。

　　「這是……在演哪齣？」

　　從頭到尾沒參與盜團內鬨的葉佳恬，只覺得自己看了一場鬧劇。「城堡裡的人沒撤掉，又不能攻擊七區盜團的成員，那只有飛盤撤掉的意義是什麼？」

　　「我猜他只是單純地想惹玫瑰紅生氣而已，沒有殺人的打算。」站在她旁邊的八區盜、橄欖綠無奈的解釋。「阿釉……團長的個性意外的小孩子氣啊。」

　　「謝謝妳的協──唔！」

　　釉綠話音未止，只見他提起匕首，險險的擋下朝自己襲來的攻擊。

　　「你為什麼不使用『奪魂』？」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曙光伸出左手，準備給他一拳，卻被穩穩地接下。

　　「為什麼呢？妳猜猜看？」巧妙地避開雷電，不讓肉身直接接觸到俠，釉綠笑著化解了向自己襲來的無數招式。

　　熟練得令人錯愕。

　　「你們團長和曙光是老熟人嗎？」葉佳恬不禁發問。

　　「不……我不知道。」橄欖綠也被嚇到了，不只他，其他釉綠的手下也通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阿釉跟曙光有直接對峙是最近幾個月的事，但接觸時間這麼短，怎麼可能……」

　　兩人的武鬥糾纏了許久，行雲流水般的一拳一腳如同跳舞般流暢，就像是過去有過數十、數百次的排練，絕對不是偶爾幾次碰面就能累積的。

　　曙光和釉綠的來歷是什麼？

　　在場凡是對這兩人有點認知的人，此時心中都多出了這種疑惑。

　　然而，纏鬥到最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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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側的後方人群傳出了尖叫聲，緊接著血漿噴濺。

　　由於大家都集中精神圍觀曙光與釉綠的對戰，沒人注意到數名七區盜團成員已經來到了門口，造成第一批犧牲者的產生。

　　雖然這些賓客中不少高手，但七區盜團也不是省油的燈，兩方對拼的情況下，沒有武器的一方是絕對劣勢。

　　曙光一愣，趁對手離自己的距離有點遠，連忙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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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會有期了，雼。」

　　隱約的，她聽見了輕靈的笑聲，以及道別的話語。

＊

　　「好鬧。」

　　「吶吶，靖銨你看到了沒有？」

　　「看到了。別吵我。」

　　「幸好沒跟八區團交易……」

　　只能在場外看戲的幾人只能佇在原地說說風涼話，就差沒有爆米花和沙發了。

　　一邊用眼角餘光注意戰況，拼圖也處理到了最後，楊靖銨按下確定鍵，與他的預期相同，在螢幕消散後，白球發出了刺眼的光線，令他反射性的別過頭。

　　再將視野放回透明柱上時，只見裡頭的白球已經變了形狀，呈現出如立體拼圖般的模樣，正如其名。

　　「這就是『拼圖』的真實模樣？」

　　自然注意到工程已經收尾，原卓看著圓柱裡的物體，忍不住讚嘆。「不愧是『反制鬼』，你果然很厲害啊。」

　　「和那個沒關係吧。」又幫拼圖加了幾道程式，楊靖銨在聽到那個稱號時忍不住皺眉，真不曉得他在密斯的經歷到底被傳到多遠了。「你們本來就破譯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節點，並沒有多困難，你們竟然沒有解開過。」

　　果然是所謂的血統認證在搞鬼嗎？

　　連沒直接接觸都能驗他的DNA……拼圖到底是什麼樣的構造啊？

　　「對了，我在解的過程中想到了一件事。」沒將這些雜碎的疑惑道出口，楊靖銨選擇挑自己最想知道的一部份提問：「你們是怎麼發現這顆『拼圖』的？」

　　他目前遇到了兩顆，一顆在屏東的海岸邊、一顆在棲靜學院裡，除了他都在場外，找不到任何共通點。

　　對此，原卓只是淡淡一笑。「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它就這麼出現在戰場上。」

　　在所謂的終極兵器變成「拼圖」後，過了相當漫長的時間，其中也有一兩顆被找到，雖然後來似乎再度遺失，但記錄寫得明明白白，「拼圖」會因為什麼條件而自動現蹤。

　　最一開始的條件是感應到那個家族的子嗣在附近，但也許是當初設計上的漏洞，第二種方法誕生了，那便是感應到「劇烈的衝突」，例如戰爭、例如恐怖攻擊。

　　聽到這裡，不只是楊靖銨，連原允燭與原梧崎也寒毛直豎，彷彿墜入海底似的冰涼沁入骨子。

　　「那麼，言下之意……」

　　楊靖銨的語氣沒什麼起伏，然而垂在身旁的手卻不自覺緊握。「早在古代太空船被挖出來前，原家就擁有現在的科技水平嗎？」

　　「是的，但嚴格來說，這些技術只有本家才能接觸。」原卓也不吝嗇的回答他的疑問。

　　「那我可以假設，早在古代、早在前代科技尚未有雛型時，就有一群人擁有這樣的科技水平，藏在歷史的背後看戲嗎？」楊靖銨的語氣微微顫抖，他說不出自己現在的情緒是憤怒，抑或是震驚。「不，這樣說太保守了。這樣的一群人，是否藏於幕後，掌控著歷史的進程？」

　　在古代太空船被挖掘後，一部分的研究被推翻，目前定調的最終理論中，推測一萬年前的人類擁有了航向太空的能力，但卻因為不明原因而文明覆滅，重新回到石器時代演進。

　　但如果不是如此呢？

　　如果這是有意為之，有一部分的人搗毀了原有的技術力，把一切的一切都破壞殆盡，只剩下自身握有高科技，那就可以輕易的掌握住低科技水準的人們，就跟密斯自治區一樣。

　　關於古代人的研究在新世代並不受人矚目，或者說，刻意被新政府模糊化，也沒有任何專家願意跳出來說明，因此產生了不少陰謀論，在楊靖銨腦中成形的就是其中一種。

　　「你就算這樣問，我也不知道啊。」原卓一直都慷慨的幫他解惑，然而這次卻反其道而行。

　　楊靖銨將跟隨在自己身旁的清潔工降下，對著裝傻的原家家主。「不願說？」

　　「又要殺嗎？殺了祭還不滿足？」原卓意思意思的退了兩步，一點都不慌張。「我是第幾個？十？十一？不，應該更多吧。」

　　這如同挑釁的話語成功使褐髮青年的動作暫停，不悅的撇過頭。

　　本來想制止他攻擊的原梧崎，見狀便放下了手。

　　「就算你不說，我也遲早會查到。」

　　楊靖銨又瞪了他一眼，接著轉身，朝出口的方向離去。「允燭，走了。」

　　「喔、喔。」

　　還在懾怔當中的原允燭回過神來，跟上了青年的步伐。

　　他走得很快，幾乎是要跑起來。

　　原允燭跟在身後，只感覺到撲面而來的一股怒火與寒意。「對不起，靖銨。」

　　「幹嘛道歉？」

　　前頭的青年猛地停下腳步，害酒保差點迎頭撞上。

　　「我其實可以用『心感』聽到卓先生的心聲，也許就能知道真相了，但我沒有使用。」原允燭坦承。

　　沒想到，楊靖銨的表情幾乎沒什麼變化，只是多了幾分困惑，以及了然。「我沒在氣你。你不喜歡讀別人的心吧？那是你的選擇，我無從干涉。」

　　「但是……」

　　「沒有但是，錯的是我。」楊靖銨深深吸了口氣，再慢慢吐出，那身濃烈的肅殺之氣終於消弭。「不管是質問的事，還是直接走人，都是我太急躁了。」

　　要不是他現在心感有點失控，情緒無視意願不斷傳來，原允燭幾乎無法把現在的青年跟剛才殺了原祭的那人聯想在一起。

　　「反正之後還能跟他聯繫，遲早能敲出真相的。」楊靖銨說完，又繼續往前走。「倒是原梧崎什麼都不知道，讓我比較意外。」

　　「畢竟我和大哥不是本家的人啊……」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氣氛總算緩了不少。邊聊邊走著的這條密道據說能直接通到城堡外面，是原卓之前指給他們的一條路，幸好他沒騙人，走了幾分鐘後的確走到了地上。

　　推開門，兩人注意到這裡與發生爭鬥的主戰場是反方向，於是順著外牆繞了建築物半圈，又花了不少時間。

　　本來原允燭還依稀聽得到打鬥聲，但抵達現場的時候，一切戰事都已結束。

　　血跡斑斑的草地上趴了不少昏迷不醒或者死掉的人，依服裝來看大部分是七區的盜，被肅殺的黑名單方面，也不少人身負重傷，連葉佳恬都有擦傷，卻苦於沒有治療辦法，該流血的還是繼續流。

　　「允燭？楊靖銨？」

　　熟悉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原允燭回過頭，發現是曙光，鬆了口氣。

　　這名俠大概是在場參與混戰者中狀況最好的了，一點傷也沒有。

　　「都結束了，七區盜團集中起來打這裡，該倒的都倒了、該逃的都逃了。原家沒有派人來，推測他們當初交易有簽到盜團任務失敗原家不負責。」曙光撥了撥亂掉的長捲髮，從容不迫的告知兩人情況。「勝利了……嗎？」

　　原允燭注意到俠的心情有點複雜。「發生什麼事了？」

　　「不，沒什麼。」美麗女子搖了搖頭，來到傷患旁邊，幫忙葉佳恬與其他輕傷者處理重傷者的傷口。

　　就跟她判斷的一樣，之後什麼事也沒再發生，一切都結束了。

　　「各位。」

　　只見葉佳恬按著發疼的左膝蓋站起身，勾起吃力卻完美的微笑。「大伙兒聚在這裡被攻擊也算是有緣份，活下來更是幸運，但你們應該回不去原本的位子了吧？不如我們交個朋友，我可以幫你們安排一些新工作，放心，待遇不會比以前差的。」

　　為什麼一個音樂實況主能幫人安排工作呢？

　　畢竟女子是個足以被原家青睞的天才，原允燭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問細節比較好。

　　傷得沒那麼重、還能說話的人開始討論，不久就有人願意與葉佳恬交換聯絡方式，附帶幾句感恩的話。

　　……簡直是信教現場嘛。

　　某人的心聲飄進了原允燭的腦中，讓他趕緊關上「心感」的閥門開關。

　　過了不久，瑞恩和醒來的原紛呈也出現在草地，星瀨也以傳聲告訴他自己所在的位置很安全。

　　這個多災多難的聚會，似乎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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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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