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一百一十三話、對決深青（中）

　　聽見原紛呈發出慘叫，伊丹連忙踩住噴濺腳邊的碎塊，借力跳回廢墟當中。

　　雖是如此行動，他的內心卻毫無波瀾。整整一年的大災難與草菅人命的密斯令他習於各種死亡，於是在目睹瑞恩墜樓的那一刻，他便已不抱任何希望。

　　所以當巨大藤蔓拔地而起時，他著實大吃一驚，險險躲過了蔓生的枝葉，乃至遲了半晌才注意到無線電的聲音。

　　『咳、咳……我沒事。』

　　藤蔓下的瑞恩抬起頭，與焦急的同伴們──尤其是原紛呈──揮揮手，掌心握著的正是用於救命的種子匣。

　　多虧她擁有快於常人的反應速度，才能在落地前丟出適合的種子。

　　由綠劫特製的種子無一不具有生長極快的特性，竄升的藤蔓如救命繩般勾住自己，令她勉強落地。

　　但就算剛完成一場驚險逃脫秀，也沒有歇息的時間。

　　剛才的偷襲證實了瑞恩的猜想，即需要對付的敵人分為兩個部分，作為對決者敵方的深青自然不必多說，留在戰場的盜團同夥也必須萬分留意。

　　在基本規則第二十條失效的時間裡，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攻擊干涉戰場的人。

　　『你們維持在上空，追蹤我的位置。』感知到不視正急速朝熊的方向趕去、無關盜正在前來，瑞恩迅速做好決策。『我去追蹤深青。』

　　不待對方回應，她便拔腿狂奔起來。

　　太陽已西沉，已經沒有天然外力阻止深青的進攻。

　　不視並非速度型的異能，卻能透過操縱無形力來推進操縱者本身，達成加速衝刺的效果。

　　瑞恩看不見深青眼中的世界，同理，深青也看不見她的世界，無法防備她無形的追蹤。與同為不視的所長不同，盜的異能波動沒有任何修飾，原始、狂野且清晰地在虛實的感知中呈現，操縱的力本身固然不可視，異能卻讓操縱者自身無所遁形。

　　也因此，她意識到深青的速度比自己慢一些。

　　──追得上。

　　但是不可以追上去，會違反規則，也可能讓深青認出自己，屆時會比現在更麻煩。

　　在追到對方的背影清晰可見後，瑞恩放緩了腳步，維持不會被對方察覺的距離。

　　但這不代表深青的隊友不會察覺自己。

　　後方響起劈哩啪啦聲的剎那，她反射性向前閃躲。

　　來自某位盜的雷電光束自耳際掠過，僅有毫釐之差就會把自己電成焦屍，結果卻是遺憾落空。

　　「『雷獄』……」

　　辨識出雷電來源，瑞恩喃喃出聲。

　　「分明是相同的異能，操控卻如此粗糙。」

　　循著偷襲方向找到雷電施放者，果然後者已經體力不支地跪地，令她再次體認到曙光是多麼破格的強者。

　　感慨浮現腦海的同一時刻，雷獄忽然被鄰近同伴向後一扯，雙腳朝天地摔跤在地，天外飛來的一發子彈瞬間射中其膝，可若沒摔那一跤，射中的就是其頭顱。

　　「嘖，反應真快。」

　　見對方已有警覺，天上的雅各布一臉可惜地放下槍。

　　瑞恩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其實不是透過耳機裡聽見他的聲音。「喂？喂！」

　　沒有回應──她的無線電故障了？因為剛才的雷擊？

　　以防萬一，瑞恩點按手鐲，幸運的發現還能啟動，困窘的則是她想起革命組行前的警語，要他們別在對決範圍裡使用個人電話聯絡，以免被執法者單獨鎖定。

　　無奈之下，她只好先煞住腳步，抬頭望天。

　　不曉得是哪個人先留意到她求助的目光，總之過了一會兒，天上飛的三人降落到自己面前。

　　「這是備品。」伊丹在雅各布隨身攜帶的工具箱裡翻找，很快便撈出款式統一的無線電耳機。

　　瑞恩一戴上備品，便聽見安地斯嚴厲的喝斥：『不要擅自行動！』

　　『深青朝校園中心去了，不出意外的話，三分鐘後就會到熊的面前。』忍住想把噪音源摔出去的衝動，瑞恩耐著性子做出回報。

　　『那我們就讓深青出意外。』安地斯老神在在地回道，隨即話鋒一轉。『看你的表現，似乎有遠程追蹤深青的手段？有什麼發現，不妨直說。』

　　沒想到穿幫得這麼快，瑞恩無聲咋舌。

　　「簡單來說，深青在操控一種我們看不見的力。」她斟酌著用詞，小心避開寫在資料庫裡的知識，也刻意跳過虛實感知的部分，單純描述肉眼觀察到的現象。「操控無形力，可以加速腳程、可以在周身編織無死角防禦屏障，也可以拿來攻擊。」

　　『這樣子他豈不是無所不能？』熊的質疑冷不防地插入。

　　『理論上確實是無所不能。』安地斯不愧是前實驗所醫生，就算只聽了寥寥幾句敘述，也明顯有了一點頭緒。『但操控這股力量的是人類，人類無法完美按照理論實行。』

　　「沒錯。」縱使只有聲音能傳遞出去，瑞恩仍習慣性點點頭。「根據我的觀察，深青的注意力有極限。舉例來說，若他得專注防禦某一方向，就會忽視另一邊的防禦。」

　　『所以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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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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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來的電子雜音掐斷了安地斯的下文。

　　『首領？喂？』

　　得不到回音的熊又試著呼喚幾次，還是沒有反應。『訊號不好？』

　　「我倒是聽得見你說的話，也許是據點那裡的訊號問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瑞恩攔過話題，同時一手扣上伊丹的手臂，以搭乘翻飛的順風車。

　　翻飛本人對她投以微妙的眼神，倒也沒出聲，而直接蹬地起飛。

　　「瑞恩，你和深青交手過嗎？」掛在另一隻手臂上的雅各布試探地問。

　　「不，當時我們沒打起來……」遙想當時巧遇申瑋卿的時候，她甚至不曉得對方是誰、是什麼身分，只知道他擁有過於棘手的異能。「但我確實有打敗深青的辦法，只需要你們一點點配合。」

　　『深青來了。』藏身在熊所在地附近的女性成員發出回報。

　　「首先，請以保障自身與熊哥的安全為優先，慎防深青以外的盜偷襲。」既然沒人反對，瑞恩便接著發號施令。1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Ccs4bcAT
　　耳機裡響起幾聲不以為然的附和，或許是因為自己用於鋪陳的警告過於多餘──就算不透過無線電，洞察強化後的聽力也早已捕捉到遠處傳來的衝突。「再來，如果可以的話，請引誘深青到水舞廣場。」

　　她畢竟不是革命組的成員，不熟悉成員間的默契，與其對他們慣常使用的戰術指手畫腳，還不如單純指出一個大方向，讓眾人自由發揮。

　　『水舞廣場，是活動中心前的那個廣場？』熊謹慎地做重複確認。

　　「是的。」

　　其實瑞恩沒親眼看過那個廣場，這個地點是由楊靖銨提供的，利於他對校園設備動手腳的絕佳好位。

　　「那我們要去哪裡？」伊丹在半空中一滯。

　　「雅各布，如果你的目標在水舞廣場，哪裡會比較好狙擊？」瑞恩將問題拋給狙擊手。

　　「我想想……應該是那裡吧！」雅各布指向廣場附近的一棟高樓。

　　伊丹頷首，隨即扭轉方向。

　　約莫兩分鐘後，四人在活動中心頂樓天台落地。

　　瑞恩倚著女兒牆向外俯瞰，正好目睹熊哥朝深青揮拳的畫面。

　　說遠也不算遠，兩名對決者就在與廣場相連的路徑末端，身後是面目全非的建築物，熊熊烈火自廢墟中燃燒，朦朧煙霧中依稀可見混戰的群影，槍林彈雨穿插其中。

　　確認這裡的視野足夠清晰後，瑞恩開口：「我和雅各布就待在這裡。」

　　「嘿，那我呢？」原紛呈指指自己。

　　「你與伊丹一起去深青附近待命。」瑞恩不假思索地回答。「先將自己隱藏起來，之後時間到了，我會叫你。」

　　「叫我做什麼？」

　　聽出友人語氣中真情實意的不解，瑞恩收回目光，改而直視那雙蛇一般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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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我早先問你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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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處觀望對決進行，可以留意到許多細節。

　　例如革命組光是要應對一區分團，就已經十足吃力。不只是兵器上的差距，密斯人也不太習慣對付百花齊放的異能者，雖然仰賴對地形的熟悉，勉強能與一區分團維持僵局，卻也因此分不開心力去協助熊那一方。

　　伊丹與原紛呈已經趕去支援，然而狀況有一點出乎意料。

　　熊抬起穿戴強化拳套的右手，往深青頭上再揍一拳，後者反射性雙手交叉，真正格擋下攻擊的則是防禦屏障。

　　深青馬上揮出外側手臂反擊，早先被刮破的衣料隨風搖擺，異能波動連帶掀起，無形力將對手擊飛數尺。

　　全副武裝、又以心撫遮蔽痛覺的熊幾乎是在摔地下一刻就起身，靈巧躲避深青的追擊，進入下一輪攻防。

　　此時的他們已經相當接近水舞廣場。

　　瑞恩目不轉睛地盯著深青，觀察了好一陣子，終於意識到違和感來自何處──

　　深青太弱了。

　　同為不視，青年比所長更怕光，表示他的異能強度應當在所長之上，實際表現卻截然相反，或許是熟練度不足，他不僅不會所長那殺人於無形的遠程攻擊，甚至透露了一處致命弱點。

　　「深青在發動攻擊前……會解除攻擊方向的防禦屏障？」瑞恩略帶詫異地道出觀察。「雖然只是短短一剎那……」

　　從之前的表現與虛實感知到的線索看來，那無形屏障從決鬥開始前便緊貼著深青全身，連帶其一身厚重布料都無法擺動。

　　然而，方才那一下明顯讓衣角出現了搖晃。

　　老實說，自己之前雖然裝作運籌帷幄的模樣，對於如何擊敗深青卻是毫無頭緒。如今知曉了他的破綻，可謂是真正找到了破局的曙光。

　　「真的假的？」不知道她內心盤算的雅各布正使勁端看戰場，什麼都沒看到。「這都能注意到？你的眼睛真厲害啊！」

　　『能請你點出屏障失效的時機嗎？』熊稍稍倒退了幾步，以對手聽不到的低聲拜託。

　　「當然了。」瑞恩瞇起雙眼，語氣中多了幾分篤定。「我正是為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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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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