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瑞恩試圖將身體蜷得更小，以便縮在狹窄、昏暗的艙室角落，耳邊卻響起同行者的苦笑。
單論分貝其實並不大聲，但距離實在太近，令聽覺敏銳的她不得不開口提醒：「小聲點，原紛呈。」
與自已擠在同一個角落的淺金髮友人無奈地又笑幾聲，聽得出音量刻意壓低。
兩人正藏身於一艘小型潛水艇內，與潛艇運送的大量貨物混在一起，準備潛入密斯自治區。
作為貨運使用的潛水艇並沒有安裝過多的防震功能，在海裡穿梭又時不時產生震動，加上能藏人的角落太小，搭起來十分不舒服。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狀況？
為保持清醒，瑞恩往後一倒，後腦勺輕輕撞上艙壁，思緒慢慢地飄回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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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原家的名義，委託你們前往密斯自治區，將楊靖銨等人帶出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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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語出驚人的原家家主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所有人無不露出錯愕的神情。
「等等等等！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問了……梧崎大哥你認真的？」原紛呈不可置信地按著額頭，接連的震撼彈飛來，他快招架不住了。
原梧崎挑挑眉。「怎麼，你質疑我？」
「不不不！我怎麼敢……」
回過神來的瑞恩旁觀著兄弟倆的對槓，又注意到曙光與玥夜的遲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認知可能與他們不太一樣：「『以原家名義委託』難道有特殊意義？」
本以為大家都是吃驚於前往密斯的人選，仔細觀察卻發現不太對勁。
果不其然，自己的話一出口，幾雙眼睛紛紛望了過來，彷彿在訝異她怎麼會問這種常識問題。
「希望你們還記得我是政府軍。」瑞恩接著補充，自己從前執行的任務都是上司指派下來的，近幾個月被捲入的事件也都不是透過正常管道接受的，因此對民間的委託系統意外地一知半解。
「以集團而非個人名義委託，意味著被委託者所有行為都出於委託方立場，搞砸了不必負責，相對的，在任務裡取得的額外收穫也不屬於自己，全歸委託方所有。」接收到師父命令的目光，原紛呈小心翼翼的解釋。「因為要負擔的風險遠遠比獲益還大，幾乎可以說是弊大於利，不論是哪種商業集團都很少發佈這種委託。」
「沒錯，『幾乎』而非『絕對』。」對徒弟的回答相當滿意，原梧崎點點頭，趁對方暗自竊喜時，以不容質疑的語氣施壓：「依照你們之前的表現，應該不至於把事情搞砸，對吧。」
原紛呈得意的笑臉瞬間僵住。
好熟悉的感覺。瑞恩邊聽邊心想著。
都怪最近太常擺脫原梧崎打點麻煩事，讓她差點忘了，這傢伙的本性就是不折不扣的雞掰人。
「我反對。」作為在八區活躍的第一線人員，可能也被坑過不少次的曙光嚴肅地皺起眉。「瑞恩和紛呈不夠強，無法保證在衝突中全身而退。」
「那就繞開衝突便是。」原梧崎不以為然，旋即轉向委託的兩人。「紛呈、瑞恩，我想聽聽你們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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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這樣了。
就算沒有楊靖銨和原允燭的偷跑，瑞恩也很在乎A65和南茜的關係，既然剛好有現成的偷渡道具與原家家主鼎力相助，她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原紛呈則是躍躍欲試，看起來絲毫沒有危機意識，不過瑞恩從他的眼神裡查覺到一絲若隱若現的不和諧。
曙光和玥夜則是強力反對，直到被原梧崎委託了另一項至關重要的計劃，才不得不被對方的遠見折服，欣然接受安排。
出行人選剛剛敲定，原梧崎便冷不防地宣布，其實密斯偶爾會向原家下訂單，要求原家安排無人機將特定貨物運輸進人工島嶼的地下入口。
會被發現是因為密斯方簽訂保密協定的對象為原卓個人，而如今原卓退位、新家主即位，契約過期來不及更新，才有辦法趁虛而入，讓瑞恩和原紛呈混進貨艇。
在抵達密斯本土前，潛水艇都算是原梧崎的資產，他還刻意提高了隱密性，讓兩人在航行期間好好討論接下來的行動。
話雖如此，該討論的早在出發前就討論完了，瑞恩一時半刻想不到能幹嘛。
原紛呈或許也覺得乾坐著很無聊，又以輕聲開口 「仔細想想，我們倆好久沒像這樣一起出遠門了。」
「你把偷渡密斯說的像是去郊遊一樣。」明知環境黑得對方看不見自己，瑞恩還是忍不住白他一眼。「難道你答應原梧崎的委託，就只是為了跟我在一起？」
那不過是一句無心玩笑，她甚至隱隱在心中期待被猛力吐槽，殊不知真實的回應大相徑庭：
「對啊。」
原紛呈非常乾脆地點點頭。
瑞恩先是愣住，卻又留意到對方的語氣，於是很快便回神，等待下文。
「在接應的世界裡，不是接應的人若接受原家這類大型集團發出的委託，外界就會認定你屬於原家勢力，具有保護的意味。梧崎大哥向來有遠見，也許是遇見了未來的局勢，才認為要盡早將你保下。」原紛呈淺淺地笑著，盡可能保持平常的語調，垂在地上、稍微碰觸到瑞恩的那隻手卻冰冷無比，甚至無意識地顫抖，讓人想起他傷痕發作時的模樣。
「梧崎大哥的眼光一向看得很遠，或許他已遇見未來的禍端，才會做此決定……明明是出於保護的行為，我卻感到越來越不安……感覺你總有一天會把我丟下，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就算我們再也看不見你的背影，你也一定不會停下腳步。」
一時間，瑞恩幾乎無話可說，又為了掩飾自己的驚慌，故作輕鬆地拍拍他的手。「說什麼蠢話，等等潛入密斯還得仰賴你的異能。」
也許是因為父母過世得太早，原紛呈的心思細膩，時常為了體貼別人而隱藏真正的情緒，反倒一直把壞想法積累在心底。
如今仔細想來，從三天前那場酒吧會議開始，他的狀況就已經不太對勁。
至於原因，瑞恩只能想到「最終處刑」──要不是有曙光的果決，原紛呈可能到現在都還完全不知情，徹底被他的兄長與朋友排除在外。
事實上，因為原紛呈的自保能力很弱，瑞恩確實有過排除他的想法。
擅自替對方著想，殊不知也深深傷害了對方。
瑞恩懊悔地心想，認識這麼多年，自己分明比誰都清楚，原紛呈從不害怕生命危險，唯獨懼怕親友離他而去。
她終於意識到，真正害怕朋友死去的是自己，南茜在自己面前變成肉醬的樣子過於怵目驚心，幾乎如傷痕般深深地烙在心底，以至於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慘死，尤其是與恩人外貌有幾分相像的淺金髮青年。
這是屬於瑞恩．希達斯的懦弱。
但一味的逃避毫無意義，只會帶來更糟的結果，南茜早已為自己親身驗證了這條鐵則。
「原紛呈，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情。」
伴隨瑞恩輕聲的宣告，那隻輕拍友人的手逐漸收緊。
「關於我錯亂的記憶，還有關於你表姊……南茜死亡的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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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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