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八十七話、保證

　　瑞恩幾乎全程催著最高限速，將休旅車開回跨域傳送門附近，背著曙光跨進一域的機場。

　　原梧崎在門外久候多時。

　　看見那位沉眠不醒的俠，男子本就蹙著的眉頭更是緊緊擰成一團，招來一旁的隨扈，吩咐他們盡快將俠送往醫院檢查。

　　瑞恩抬頭望了他一眼，卻正好與對方四目相對。

　　「詳情不必再贅述了。」原梧崎指的是她之前透過語音訊息傳遞的A91探勘經過。「這裡人多，我也不會重複妳已知的訊息。」

　　也就是楊靖銨和原允燭一起消失的事吧。

　　雖然楊靖銨的身分也足夠敏感，但對於新任家主來說，親屬失蹤才是不可以輕易對外張揚的，天曉得有誰會把這件事拿來當鬥爭的把柄。

　　機場畢竟是屬於公共場所，人來人往間，難免會潛藏不懷好意的人士。

　　對這部分存有默契的兩人不發一語地邁開腳步，往出口的方向前進。

　　氣氛莫名的凝重。

　　「話說原紛呈呢。」瑞恩忍不住咳了聲，打破寂靜。

　　「紛呈……」原梧崎忽然頓了一下。「在醫院。」

　　察覺他的語氣不太對，瑞恩正打算追問，卻見對方搖搖頭。

　　不能講嗎？

　　這麼說來，狀況的確是有點怪異，通常在奪命連環call之後，原紛呈應該會改發消息給自己，實際上卻變成他表兄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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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醫院，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瑞恩！你總算回來了！」原紛呈小跑步向自己跑來，一旁負責包紮的護士來不及拉住他，飆出幾聲聽不懂的髒話。

　　注意到他手腳都纏著繃帶，瑞恩皺起眉。「你受傷了？」

　　「剛才一輛車朝我撞過來，在閃開的時候不小心摔一大跤。」原紛呈不自覺抬手刮了刮臉頰，卻因此牽扯到傷口，吃痛地嘶了聲。「只是擦傷，很快就好啦。」

　　晚了一步的護理師一把抓住原紛呈肩膀，帶回去繼續包紮。

　　過了一會兒，一位醫生找到了瑞恩等人。「你是曙光的搭檔嗎？」

　　「……沒錯。」第一反應是那位俠哪有什麼搭檔，但想起自己方才確實與她一起行動，瑞恩遲疑地回答。

　　「除了超用異能造成的倦怠，那傢伙身體健康的很。」醫生沒好氣地嘖了聲，抱怨之前的檢查在浪費他時間。「既然人沒事，看妳是要把她搬回住家或旅館還是什麼的，別佔著醫院寶貴的床位。」

　　瑞恩沒來得及回話，原梧崎便向前一步，啟動手鐲，向醫生展示一張黑色卡圖。「我們用這個。」

　　「V、VIP……」那卡片大概有什麼特殊，醫生嚇得口齒不清，連連點頭。「好的，我院會立刻請人──」

　　啪！醫生被趕來的另一名醫生用力巴頭，後半句硬生生卡在喉頭吐不出。

　　瑞恩認得後者，是與曙光熟識的主任醫生。

　　「抱歉，這傢伙是新來的，搞不清楚狀況。」主任拽起同僚的衣領往後拖。「曙光就交給我們處理，另外，聽說你們剛才是去了實驗所一趟？」

　　瑞恩點了點頭。「曙光的手鐲裡存有新的藥物和毒物資料。」

　　「噢，那可能得等她醒來再操作了。」主任比了個OK的手勢。

　　瑞恩想起自己背包裡還放著幾瓶不明藥劑，連忙翻出來交給院方分析，但主任說用不著那麼多，又把重複的幾瓶還了回來。

　　醫生們離開後不久，玥夜傳來一則訊息，大意是自己臨時被院方叫走，遺憾不能來迎接他們，總之平安就好。

　　瑞恩關起伏空視窗，正要向原紛呈走去，卻感受到一股視線。

　　原梧崎朝表弟的方向看一眼，互相點點頭，便直勾勾地盯著瑞恩不放。「借一步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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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來到那座供人隱密談話的特殊陽台。

　　「關於楊靖銨和原允燭的行蹤，我們幾乎毫無頭緒。」關上門的瞬間，原梧崎便劈頭切入主題。「根據現有目擊情報，楊靖銨似乎是自主離開醫院，在院外與一個人會合。後者的特徵為一米七的身高、身材適中偏瘦、年輕男性，頭戴一頂漁夫帽所以看不清頭髮顏色。」

　　「……不就是原允燭？」不論身高、性別、體型和年齡都對得上失蹤的另一人，瑞恩沒辦法相信是單純的巧合。

　　「我也這麼認為。」原梧崎聳肩。「至於我弟弟那邊，因為異能暴走的緣故，他幾乎與植物人無異，本來由紛呈負責照料，但他午後不小心打了個盹，醒來時就發現人從床上蒸發……棉被還是摺好了，表示允燭應該是恢復正常後才出走。」

　　頂級駭客加心感者的組合，放在平時，瑞恩根本想像不到他們一起遇難的可能性，偏偏那兩人現在都有點病症，加起來就是雙倍的憂心。

　　「他們的隨身電子設備也一概追蹤不到。」原梧崎再補充了一條雪上加霜的消息。

　　「畢竟有楊靖銨在。」這一點瑞恩倒不是很意外。掐指一算，那位友人光隨身攜帶的拼圖就足足有三塊，要是他執意刪除所有電子產品上的蹤跡，大概沒人攔得住他。「至少他們不是被脅迫的。」

「我持保留態度吧。」無法抱持相同樂觀的原梧崎苦笑一聲。

見他難得苦哈哈的表情，瑞恩又想到一件事。「原紛呈被車撞又是怎麼一回事？」

原家百年來的鬥爭從未間斷，懷疑原紛呈遇到的不是一般車禍，也是理所當然。

原梧崎默了半晌。

「自從被卓先生選定為繼承者，似乎就有人開始對我的親信動手動腳。」然而他沒有迂迴答應，依然過分地誠實，如最初在地下室待客時一般。「有的突然被調去其他區域、有的遭遇各種『意外』，紛呈撞上的很可能是其中之一，像是在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似的，幸虧還沒出現重大傷亡。」

　　語畢，他無聲嘆了口氣，修長的食指揉著眉心，哪有一丁點位高權重者的影子在？

　　一個旁系的原家人，忽然在一夕之間超越本家競爭，被選定為下任的家主，怎麼看都會帶來腥風血雨。

　　但無論是清算與被清算，那些貌似注定的悲劇都沒有發生。至少目前沒有。

　　瑞恩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人，曾經浮現的一個問題重回心上──

　　原梧崎值得信任嗎？

　　「說起來，原家也有一塊拼圖。」於是她換了個話題。

　　「你是想質疑我是否有能耐守住那塊拼圖？」原梧崎挑起眉，在對方做出任何質疑前搶先自問。

　　本來沒打算講那麼刺骨的瑞恩頓了頓，才順著回復：「如果沒守住，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

　　「所謂的糟糕事，莫非是指……『最終處刑』？」

　　聞言，深灰的眸子猛地睜大，訝異地對上新任家主的雙眼。「你知道？」

　　「哦，看來你也知道。」原梧崎雙手抱胸，換了個較不正式的站姿，卸下平時那樣公事公辦的氣勢。「時限迫在眉睫了，原家擁有的拼圖將成為左右結局的關鍵之一，青灰教團的管理者們想必會傾盡全力來爭取吧。」

　　他的猜想與所長的說法基本一致，讓人更加不安了。

　　「對了……」既然談到了青灰教，瑞恩忽然覺得這是好時機。「我以前在原家的城堡撿到了這個東西。」

　　她從背包裡翻出那塊在黑暗中會閃耀青光的碎石，展示給新任原家主。

　　「星屑石。」不出所料，原梧崎只瞄一眼便鑑定出石頭種類。「青灰教的聖物，也是本家的信仰。此前不知何故碎了滿地，看來是你幹的好事。」

　　「不是！是你表弟摔的！」對當時的情境記的清清楚楚，瑞恩才不打算幫忙背鍋。「所以原家與青灰教有往來？你是因此知道母星的嗎？」

　　「在你發問以前，我想先釐清你是從何處獲得這些資訊。」連篇的提問並未擾亂原家家主井然有序的思緒。

　　瑞恩想一想，便把那個叫諾亞的傢伙供出來。「你認識他嗎？」

　　不得不說，她有點期盼人脈廣闊的原家能在此解決自己的迷惑。

　　可惜原梧崎搖了搖頭，支起下頷思索著。「接應集團、右手是金屬義肢的私家偵探……特徵明確，應該不難找才是，近期我會多留意，但你最好別再與這批人接觸。」

　　「為什麼？」瑞恩腦中浮現黎昀琉的警告，與原梧崎的話竟有異曲同工之妙，還注意到後者刻意沒提到集團的全名。

　　「這麼說吧，這個組織是原、希達斯、凡多三姓的起源，卻長年隱於幕後。」原梧崎以雲淡風輕的口吻帶出驚人的事實。「它遠比你想像中更加古老，亦牽扯許多秘密，和青灰教團是一對老搭檔，從官方與民間的角度一同作弄星球歷史。」

　　……黎昀琉那樣的一般人，怎麼會加入這種組織？

　　可能是今天收到了太多震撼彈，瑞恩察覺自己意外地冷靜。「你從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

　　「今天早上。」

　　與平靜語氣對比，原梧崎的回答內容讓人不可置信。「交接典禮結束後，卓先生將所有事情告訴了我。」

　　然後下午就發現親手足不見蹤影。

　　上任第一天就要經歷一堆破事，未免也太刺激。瑞恩暗自吐槽。

　　或許也被其中的荒謬惹笑，原梧崎自嘲地勾勾唇。「還順便知道了家主會無條件變成青灰教團幹部這件事。」

　　……他又笑了？

　　瑞恩實在難以忽視這位大哥的奇怪習慣。雖然總是給人嚴肅的印象，被麻煩事纏身的時候卻怎麼也壓不下唇角，越苦越會常笑。

　　就像現在這樣，簡稱起笑。

「所以你擁有『豁免權』了嗎？」聽著這種自動入會，活像是詐騙的機制，瑞恩忍不住又問。

她想起和所長在三問三答中質問自己的其中一題。

而面對瑞恩的質問，原梧崎並沒有立刻回答。

　　「還記得那場原家聚會的騷亂吧。」

　　過了好一段時間，他仍規避了正面回應。「那時候卓先生還沒決定他的繼承者，人選在我與原祭之間猶豫，於是計畫了一場測驗。不過我看得出來，他稍微中意祭一些，所以刻意不把拼圖交給青色盜團，讓原祭有籌碼與盜團做交易，這是他在測試中放的水。」

　　「但原祭還是死了，所以他只能將家主之位傳給你？」瑞恩的腦海閃過最可能殺死原祭的那個人，心情不自覺多一分煩悶。

　　「不，若只是這個原因，我猜卓先生不會如此快速地將家主位置交予我，而是盡可能拖時間到明年底。」原梧崎的視線正好向外瞥，沒注意到對方的情緒變化。「之所以交接得如此順利，恐怕是因為我在那場原家聚會中利用了允燭和紛呈，向卓先生證明自己並不在乎血親的死活。」

　　但那只是「看起來」罷了。

　　在一般小事上坑弟弟沒什麼，攸關性命的危機卻得另當別論。原梧崎接著補充。

　　「但如果照你這麼說，原卓豈不是主動丟棄了處刑豁免權？」瑞恩聽著覺得邏輯不通，卻見對方直搖頭。

　　「卓先生在青灰教團中佔有一席，退不退位都有豁免權，傳承家主之位只不過是想替教團多拉一名人手幫忙，以及迴避處刑前被仇敵暗殺的可能性。」原梧崎解釋。「可是他不確定新家主會不會幫忙消滅地球人。祭是信仰青灰教的本家出身，百分之百會協助他的，能力卻不如我；但卓先生對我的忠誠存疑，覺得我在關鍵時刻可能感情用事，站在母星的對立面。」

　　語畢，原家家主揚起苦澀的笑意。

　　「可惜他不僅小看我的家人，還高估了我。」

　　出身自旁系的血脈，注定了他即便位居原氏之首，也依然比原卓那些高位者更接近普通人立場。

　　原梧崎願意為了親人的存續，和教團共演一齣戲。

　　「我向你保證。」他認真地對瑞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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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把拼圖交給青灰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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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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