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七十四話（上）、重犯名冊

　　腳印的盡頭，只見滿是落葉的地面上出現了人孔蓋。

　　說是人孔蓋其實並不準確，那其實就是一個人孔蓋大小的蓋子，顏色與紋路都和附近的土壤極其相近，若不是瑞恩的視力驚人，恐怕一時間還看不出端倪。

　　瑞恩蹲下身，仔細一瞧，發現孔蓋有被掀動過的痕跡，乾脆從背包取出短刀，戳進其中一處破損。

　　果不其然，自己只不過摸索了幾秒，蓋子就輕易地被撬動。

　　見狀的曙光也一起蹲下，伸手將蓋子掀到一邊，底下的地洞便自然而然地映入兩人眼中，再順著一排鑲在洞壁的長梯望進裡面，一眼就能看清洞底──深度至多只有一層樓高。

　　「等等。」攔住想直接跳下去的俠，瑞恩眨眨比平時還灰的雙眼，仔細觀察著洞底，又將頭貼近洞口，全神貫注在被洞察強化的聽力上。

　　半晌，她抬起頭，向同伴道出偵查結果。「感覺有點安靜過頭了。」

　　「哪方面的安靜？」曙光問。

　　「沒有聽到任何像人的聲音，也沒有警備機器類的聲響。」瑞恩簡單解釋了自己聽到的東西，右手卻同時直指洞的正下方落點。「妳再看這裡，有土壤和落葉的碎屑，很可能是那個留下足跡的人造成。他或她，一定通過了這個通道，且地上沒有水痕，進入時間應早於下雨前。」

　　「你視力真好。」曙光瞇了瞇眼，試圖看清洞底，但森林與陰天的組合令光線變得難以視物，連她這樣眼力不錯的人都看不出所以然。「這麼說來，我好像從沒聽說過你主異能的名稱？」

　　「因為和玥夜的『奪影』一樣，我的『洞察』是沒被官方資料庫登記在案的異能，也許是突變種吧。」瑞恩邊說邊繼續使用異能力──這次專注於虛實的部分。「簡單來說就是強化感官和反應速度。和妳的『雷獄』相比，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技能。」

　　「也就是說，沒有經過完整的檢查？」

　　「對啊。」

　　「那回去後讓醫院替你安排一次檢查吧。」

　　「……」

　　瑞恩沉默了，同時收回所有探查的異能。

　　「別誤會，我並非想探究你的隱私。」察覺她的表情不對，曙光趕緊表明目的。「但是異能學相當複雜，非常態型異能若沒有在醫學認證下肆意使用，有機率在不自覺內損害自身，最嚴重甚至會殃及生命。」

　　「妳也和玥夜這麼勸告過嗎？」瑞恩忽覺一陣莫名涼意，下意識往身上瞄了一眼，發現雙臂竟起了雞皮疙瘩。

　　「是的。但礙於身分，玥夜不想向軍方呈報自身異能。」曙光當她還有所疑慮，便繼續勸說。「後來我請她來八區。這裡的區立醫院與俠有所合作，檢查的成果絕不會透露給任何人，如果是你來做的話同理。」

　　說來奇怪。

　　瑞恩並非不接受曙光的說法，理性上還覺得後者講得蠻有道理，內心深處卻隱約有股不知該如何形容的不妙預感。

　　像是……潘朵拉的盒子？

　　「之後再說吧。」思來思去還是無果，瑞恩決定草草岔開話題，專注回眼前的景物。「所以我們到底要不要進去？」

　　早已等候多時的曙光往洞內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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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下方後，瑞恩才發現他們所處地不是什麼正規的路，更像是下水道之類的內部，所謂的入口也只是在管道中間設置的一個略為寬敞的平台，但平台之外也沒有任何液體在流動，或許此處已經很久沒被使用了。

　　寬高隨著前進逐漸壓縮，兩人只能分成一前一後，在狹窄的空間內爬行前進，幸好這段路程並不長，過了一會兒就到了盡頭。

　　走在前方的曙光抬起頭，撥開上方虛掩的罩子，起身爬出管道。

　　瑞恩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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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進入的地方相當寬闊，燈光也更加明亮。

　　瑞恩低下頭，注意到干擾電器啟動的力場似乎也失效了，腕上的手鐲像在配合自己似地閃了閃。

　　她們所站之處是一座大水缸，和剛才的地下水道一樣沒在使用，然而其他的水缸不是如此，大部分缸內都裝著奇怪色澤的液體，被機械手臂輪流抽取著，注入附近輸送帶上的空瓶。

　　除此之外，寂靜無聲。

　　「這裡似乎是製藥區。」曙光看著瓶子被封裝、運進白牆上的缺口，得出結論。「很奇怪。雖然這些設施和我見過的不一樣，但依照他們的習慣，就算製藥程序再怎麼自動化，大區裡也不該一個人都沒有。」

　　俠的低喃迴盪在製藥廠內。

　　瑞恩四處張望，既沒聽見除此之外的任何人聲，亦未感知到任何異能者，除此之外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自己此前的推測有誤。

　　這間實驗所的電力系統沒有崩潰，警備卻沒有啟動的跡象，且一個人都沒有──除了先她們一步進入實驗所的一位神秘人士。

　　詭異。

　　但瑞恩同時也意識到，這一趟冒險的目的並非追求真相，兩人和這間實驗所一丁點關係都沒有，還得和時間賽跑、尋找解藥，沒必要雞婆去釐清此地發生的矛盾，若能因此趁虛而入反倒是更理想的狀況。「如果這裡是藥廠，那是不是能找到藥方成分資料？」

　　「可以找找看。」曙光已經動身往區域的另一端走去。「但既然這裡是全自動工廠，解析資料更有可能放在鄰近的另一區。」

　　正如她的判斷。

　　藥廠裡只有藥水成品，機器面板沒有寫上藥水成分，成品瓶身上也沒有寫。

　　為保險起見，瑞恩取了不同顏色的幾瓶放進背包，才隨曙光走向方才發現的一扇門。

　　門沒鎖，也不要求特殊權限，碰到如她們這般陌生人，竟只需輕輕一拉便能打開，令帶路的曙光眉頭緊皺。

　　與製藥區銜接的區塊亦是一處大大的空間，視覺乍看之下卻十足狹窄，原因是兩側一排排向外延伸……

　　「……書架？」瑞恩挑了下眉，看著架上整齊排列的文件，不細看簡直像是舊時代的圖書館。

　　雖然因為就讀美術系的緣故，自己時常接觸實體紙面，但其實在大災難過後，除了尚有藝術價值的書畫作品，世上不論古今的所有文件都已經電子化，也導致眼前這般龐大的實體資料庫早已不多見。

　　尤其是出現在一座實驗所──理應在大災難前就使用著超級科技的設施裡面。

　　「瑞恩，過來。」

　　大學生還佇在原地感嘆，曙光卻已經在一邊的牆壁上摸索出一片投影螢幕，其左側是目錄搜尋欄，佔了三分之二的右側則是檢索出的結果。

　　不知道上一位操作者輸入了什麼關鍵詞，此時此刻的右側視窗顯示著〈新編．重犯名冊〉被收納在哪一處架上。

　　曙光顯然對此絲毫不在乎，熟練地拉出通用語鍵盤，就往搜尋欄裡填入「毒物目錄」這個關鍵詞，找出相關內容。

　　與重犯名冊不同，搜索結果不僅列出實體架上的位置，還直接提供電子檔讓人閱覽，不要求調閱權限的那種。

　　雖然瑞恩不認為這是常態狀況，但一聯想起調閱軍方資料庫的繁瑣過程，還是不禁在心底羨慕起這實驗所的佛心制度。

　　「比想像中順利。」甚至連曙光都忍不住出聲感嘆。「但這個系統似乎沒有下載功能。」

　　如果楊靖銨或小老闆在場，肯定不費多少功夫就能越過限制、隔空把檔案撈過來，可惜在場的兩人都不是駭客，手鐲也收不到向外聯繫的訊號。

　　然而曙光略懂土法煉鋼，打開手鐲的相機功能，將毒物資料一張張拍起來，拍完了又去搜尋藥物資料，不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在此期間，瑞恩仍惦記著剛才一閃即逝的書目──重犯名冊。

　　只有最一開始的名冊不提供電子檔。

　　本以為是巧合，然而眼見曙光查找到的諸多檔案，卻不停證明著這條觀察的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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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瑞恩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站在對應的書架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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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沒有任何文件夾或書本的封面寫著新編重犯名冊，但百分百吻合位置描述的書籍僅此一本。

　　名冊封面純是樸素的唇色，似乎是手工裝訂，厚度約五十頁上下。

　　瑞恩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人物照片，以及環繞人物照的文字資料，井然有序地排成工整的表格。

　　穿插表格的幾段說明字樣固然令人在意，但讓她真正愣住的是照片裡的人物，竟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阿證的面孔。

　　下一頁的女子相片雖然很陌生，以通用語書寫的文字卻註明其與前一頁重犯是伴侶關係，能以此推斷此人就是紅沐。

　　說明文字著重在兩人的身體素質與從前在實驗所的研究方向，對他們的犯行僅用寥寥幾筆帶過，但也足夠精彩了。

　　二人組從前巡遊世界破壞實驗所，手法還很兇殘，被其他實驗所重點通緝著實再正常不過。

　　於是瑞恩放下心來，毫無防備地往下一頁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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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頁重犯相比阿證與紅沐豐功偉業，罪名只有乾淨俐落的一項：脫逃的特殊樣本。

　　這名重犯長了一張稚嫩的少女容貌，不知該算作淺黑或深灰色的大眼睛，同樣顏色的長髮綁在腦後，徒留不夠長的瀏海與兩側的鬢髮自然下垂。

　　──非常面熟。

　　照片裡少女瞇著那雙過於鋒利的視線瞪著鏡頭，在一瞬間彷彿穿透紙面，深深釘進閱覽者的目光中，足以令答案呼之欲出。

　　瑞恩睜大眼，瞳孔止不住地震顫著，負責思考的那條弦應聲斷裂，思緒一片空白，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倒退了腳步，直至背脊撞在厚重的書架，發出巨響。

　　「為什麼……」

　　瑞恩狼狽地跌坐在地，試圖在暈眩中找回一絲身體控制權，四肢卻不聽使喚地顫抖著、蜷縮著身體，莫名的恐懼自心底由生，腦子卻維持著超然的清晰，只需一句提問便能拷打不可靠的記憶。

　　「為什麼會有我的照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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