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三十六話、綠劫

　　「嗯？」

　　海冬按了按手鐲，一則視訊請求跳了出來，於是他望向坐在駕駛座上的俠。「綠劫，可惡的柯洛芬那傢伙打給我們。」

　　「接通吧。」本來聚精會神在操控異能的盧卡斯擱置了手邊的準備，看往少年打開的視訊介面。「發生什麼事了？」

　　「出了點小狀況，所以我暫時撤退了。」螢幕裡出現的是亞麻髮的男子，臉上還沾著一點血漬，但身後背景是街道，表示他應該已經抵達安全的地方。「還發現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蓋亞集團持有『飛盤』，而且正駛向不知何處。」

　　「怎麼又是節外生枝的事件。」皺起眉的盧卡斯從車子內往窗外看，凝視著不遠處的辦公大樓，那是他們稍後要正面闖入的邪教據點。

　　眼下這個節骨眼的時間點，真的沒辦法再撥出心思來處理別的恐怖組織。「倒是你們救到星瀨水綾了沒？」

　　「還沒有。」說起這話的柯洛芬的眼神有些飄移，但他立刻調整過來，在俠的眼裡就像是一直面無表情。「總之我已經警告你了，『飛盤』不曉得目的地是何處，不過就我的經驗，如果追求死亡的恐怖組織想藉著局勢造成更多的混亂，他們最有可能的目標就是──」

　　「混亂的核心。」

　　結束與柯洛芬的對話後，被世人稱作「綠劫」與「節奏殺手」的兩人下了車。

　　使用植物覆蓋臉孔的俠一如既往地像是不存在這個世界的特殊種族，反觀只單純戴了兜帽與口罩的海冬，是多麼不起眼。

　　「出發吧。」唯一沒被花葉遮掩的那顆眼睛朝徒弟眨了兩下，綠劫便邁開步伐。

　據偵探之前獲取的情報，世界樹的教主就藏身於不遠處的那一棟建築中。

　　說起那個偵探，比想像中的能幹許多，綠劫在委託任務時順手給的樹苗，倒沒指望能找機會種下，沒想到偵探膽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在臥底期間申請了鄰近位置種樹。

　　這麼一來「生氣」發動的時間便能縮短，剛才他坐在車裡就是在驅使樹苗快速生根，現在已經佈滿了整棟大廈的地底。

　　「綠劫，我們就這樣闖進去，不會太顯眼嗎？」看著逐漸接近的大門，海冬不太放心地問道。

　　「我們不會隱形，偷偷摸摸的又有何用？走了。」

　　正如他理直氣壯的發言，綠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動門感應到人類，逕自打開。

　　這棟辦公大樓裡包括許多與邪教無關的企業，導致他們一進入大廳，便被人頻頻側目，其中並沒有看見白衣黑褲的穿著，畢竟邪教總是盡量與世隔絕，不會在這類公眾區域久留。

　　至於警衛被買通的可能性……非常高，但反正警衛也無法動他分毫。

　　穿越議論紛紛的閒雜人等，綠劫與海冬搭上了電梯，直達十八樓。

　　事到如今，就算再怎麼愚蠢，那位罪該萬死的大教主也該發現不對勁了──距離越近，越能稍微查覺到邪教據點裡的幾株盆栽在感知到什麼，沉默的紀錄者正以不似人類認知中的五感，忠實轉播現場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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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劫……教主……』

　　『……怎……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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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物傳遞過來的訊息本來還斷斷續續的，隨著樓層上升逐漸清晰。

　　『報告大人……綠劫與他的助手在坐電梯。』

　　『快點封鎖電梯門，然後打開另一頭的私人電梯，我要從地道離開這裡。』

　　『大人，何不直接搭乘您私人直升機？』

　　『笨蛋！今早收到的恐嚇忘了嗎？直升機一飛出去就被盜團們打下來了。』

　　這裡的盜團應該不是指青色盜團，綠劫沒聽柯洛芬說青色盜團有出動的打算，所以寄恐嚇給世界樹的盜團應該是昨晚在夜城被砲轟波及的那些黑勢力。

　　因為這次的計畫緊急提前，綠劫並沒有特別調查那方面的進展，但以常理來說也不太意外。

　　電梯停了下來，電子面板顯示他們已經到了十八樓。

　　「欸，怎麼沒有開門？」

　　聽不到植物話語的海冬疑惑地伸出手，輕輕戳了戳門板，被綠劫一把拉開。

　　教主與教徒的聲音隔著電梯門傳來：

　　『對了，那傢伙會控制植物，把所有盆栽都扔掉。』

　　「太遲了。」

　　倏地巨響，緊閉的電梯門被巨大藤蔓暴力撐開，安置在辦公處的幾株植物也以驚雷般的速度瞬間長大，有如綠色海嘯席捲，所有隔間牆壁都被擠爆，草木衝向範圍所及的任何人，一時間尖叫聲四起。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對自己造成的一切視若無睹，他自在地朝著唯一的目標前進，好似摩西分紅海的再現，植物唯獨在他面前讓出一條道路。

　　罪人終將被綠色的劫難吞噬，是為「綠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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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護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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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數的教徒都被壯碩的樹幹卡在牆角動彈不得，卻各個面色猙獰地試圖掙脫，少數的漏網之魚則手持掌心雷賭在兩名俠的正前方，以人牆的方式堵住去路。

　　綠劫的手一揚，一左一右、總共兩條大板根從他腳邊竄起，瞬間在雙方中間隔出一面棕色牆壁，擋住子彈的同時，沿著板根攀附的細藤蔓亦散發出具有催眠效果的淡色粉霧。

　　綠劫身旁的少年則俐落地爬過板根特別留給自己的小縫，趁著敵人因升起睡意而停下槍擊的時候拿出了上次從他們同伴那裡收繳的槍枝，倒沒趁機襲擊那些昏昏欲睡信徒，而是甩開人牆，毫不猶豫地朝某個方向先開兩槍。

　　開完槍後，海冬才看清楚自己是朝什麼東西射擊了──一匹狼，但體型堪比牛隻……不對，是異形的異能者？

　　巨狼的身體像鋼鐵一樣硬，甚至能彈開子彈，牠護著身後的一名長相英俊卻地中海禿頭的男子，身高跟自己差不多，海冬在資料上看過，男子正是世界樹邪教的領導人。

　　快速釐清誰該打、誰不該打後，面對向自己低鳴的動物，海冬頗為認真地開口：「把你身後的禿頭矮子交給我，拜託了。我不想犯動保法。」

　　狼形異能者對此的回應是怒吼一聲，朝俠揮出利爪，談判破局。

　　海冬閃過第一個揮爪、第二個揮爪，卻沒閃過接連甩來的尾巴，只來得及稍微喬個接招的角度。

　　──砰──砰。

　　少年重重摔到一旁的地上，耳中卻迴盪著不同於撞擊的聲響，的確與他目前的窘境相關，但並非來自現實的聲音。

　　巨狼向少年的方向猛衝，可想而知那堅硬如鋼的狼軀撞上脆弱的人體，能造成怎樣的重傷。

　　牠卻像是一團混亂的線，隨著充斥在耳中的拍點化為類似心電圖的線條，一拍又一拍，巨獸的一舉一動在少年無波瀾的雙眸中倒映成可辨識的譜面。

　　──砰、砰砰。

　　只有零點幾秒的反應時間裡，海冬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全神貫注。

　　他沒有立刻起身，在他人看來就像自願迎上猛獸的衝擊，無疑是找死。

　　在這僅剩的空檔裡，少年選擇將也被摔到地上的掌心雷撥進自己與狼的中間，甚至不在能被四隻腳踩踏的路徑上，又能起到什麼阻擋的效果？

　　但是，狼卻停頓了下來。

　　──……

　　規律的節拍被這突如其來的異物打斷，雖然僅僅是一秒鐘，卻足以扭轉局勢。

　　狼在愣了一下後繼續前奔，趁機爬起的海冬則朝斜前方直衝，狼瞬即轉向，洪水般的樹藤卻在那剎那沖進大廳，無數的藤蔓纏住了因轉彎而減速的巨獸，一條條板根將其包圍。

　　「海冬，幹的好！」稍後趕上的綠劫左手操控著桎梏猛獸的樹與藤，右手則往前一揮，數條綠藤脫手而出，直指向裡逃離的教主。

　　地中海禿頭男子還有閒情逸致回頭看他一眼，並冷冷地咋舌，手往身後走道指去，一道不太明顯十字的印記在轉角亮起。

　　藤蔓就要纏住他，然而他卻在那一秒內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已在那個十字印的位置。

　　「傳送的異能？」這個閃現的動作令綠劫愣了半晌，揮動藤蔓正要追上去，卻見禿頭男子震驚地佇在原地。

　　原來轉角過去的走廊通往一座電梯，大概就是植物早先聽見的「私人電梯」，然而電梯口卻早已被無數的枝葉佔據，連點空隙都找不到。

　　這當然也是綠劫的傑作──利用偵探幫自己種下的樹苗往地下生根，破壞所有逃生地道的同時，再沿著電梯井攀爬向上，徹底堵死有人逃跑的可能性。

　　教主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向入侵者的身後一指，但俠也不是省油的燈，在教主原地消失以前便已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身上攀附著的植物頓時如飢渴的獵犬般襲向低矮的男子。

　　一切都好像很順利。

　　一聲轟天巨響卻改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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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劫轉頭一看，只見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天花板被什麼東西撞裂了，一個穿著軍裝的人跳了下來，竟是一名年紀只比海冬長一些長髮少年。

　　軍裝少年張開手，手上有一枚十字印。

　　立刻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綠劫吃驚地往教主的位置看去，卻只見到垂在地上的綠藤，目標早已消失無蹤，或者說，轉移了。

　　透過十字印，男子閃現到軍裝少年的身旁。

　　綠劫驅動那兩人腳邊的植物，試圖逮住他們，沉寂許久的巨狼卻因此在同時掙脫了束縛，怒吼一聲，咬上因為閃天花板殘片而誤靠近牠的另一名俠。

　　「海冬！」

　　「別動。」

　　不論是誰都知道綠劫的威名，所以在強大的敵手做出任何舉動前，軍裝少年選擇將槍抵在另一名少年的頭上。

　　「讓我們離開，否則，你的同伴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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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掙扎無效的海冬皺緊眉頭、沉默不語，不僅是因為利齒在自己身上戳出的那幾個血洞，更是因為發覺被當作人質的自己，竟不能大聲地告訴師父別管自己的命。

　　看著清掃敵人一向如摧枯拉朽的大俠陷入糾結的表情，他覺得自己肯定讓綠劫失望了，殊不知他師父眼下的想法卻是：這孩子才十六歲，才華洋溢、還有很長遠的人生，不該賠在這裡。

　　孩子是世界的未來。

　　保護海冬，比消滅邪惡組織來得重要。

　　所以綠劫深深地嘆了口氣，放下了操縱植物的雙手。

　　「你們走吧。」

　　臉上毫無表情的軍裝少年露出了一瞬間的詫異。

　　「聽好了，你們千萬不可以毀約。」綠劫低垂著頭，看似沮喪，實則思索著這裡的失敗該如何彌補。「如果殺了他，我會追著你們到天崖海角。」

　　一道光柱從裂口投下，壟罩住三人與一狼。

　　他們被無形的地板推升，漸漸地離開了綠劫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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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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