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上中下篇 - 中篇‧玄安宮主　玖壹

玖、禍水潮湧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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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又在做這種夢了，才懂得拿過往的來比對差別。

畢竟感覺太奇怪，既突兀。事關近年來她的「周公下棋時間」，無論環境場地，都儘是些陰陰晦晦、困困頓頓的不討好畫面。

好久不似，這次的。

有光。…

「思安，為什麼你要把那個藏著呢。」

溫儒有致的語調她一聽就知道屬誰。是位很想念的故人。總耐心教導及願意了解自己的，會包容錯誤的長輩。

「為什麼？怎不作聲，思安。」

本來真的打算答話，不過轉念斟酌，發現了根本不符合邏輯。詢問的這位，除了不是會質疑自己決定的人，也從未以步步進迫的方式來提出要求。

「公公，那是在你去世之後的事了。你該不知道的，對吧。」

「我已成為了無所不曉的狀態，當然知道啊。」

「那你怎麼在問？」

「哎，阿思。還不因為你習慣什麼也吞下去了。」

後方的聲音是那帶著玩味，活潑的。她每次說話，亦留下滿室充沛的氣氛，那般人見人愛的存在。殞落之時有如流星，那般鮮明的印象教認識她的誰，至今都仍歷歷在目。

「阿思，不是答應過，繼承下來，會幫助別人的嗎。」

「沒有答應。你也不因為這而讓我繼承的。你……」感覺到自己眉間緊得神經僵硬了，心裏隱約一絲火光，她已猜到這是什麼情況，「媽咪當時，是衝著救我的命而做的。」

「慢著、阿思──」

「──停、不要再用他們的模樣了。這就是我拒絕的原因！沒有溝通、隨隨便便的入侵！」

「但那救你兩遍了。」

「我從沒要求過。」

「生為陶渺渺的女兒，同是你沒要求過的事啊。」

「那是在有『我』這意識之前的、怎可以算數？」

「你始終沒放棄法力呀。邊懷恨，邊應用；邊精進，邊抱怨。」……

其實那兩位故人從頭到尾也沒出現過。

以致她醒來的頃刻，無半分害怕和惦念的強烈情緒後遺。衹是帶著左肩的痛楚，攤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窗簾漏光的投射。呆滯渙散過六分鐘，她猛地彈起，卻因動作太大忘了患處搞得自己滿額冷汗。

拖著腳步走到浴室，點開了燈。

在鏡子前轉身以另一沒傷的手掀起覆蓋背部的上衣，吐掉大口的濁氣，才敢別首察看。

那本維持沒長於她巴掌及沒寬於手指、在肩胛骨中間疊住脊椎位置，彷彿燒傷痊癒得來的肉芽疤痕，竟延伸了快一吋的猖狂。熾熱的感覺對應著紅艷艷的腫脹狀態，在她目擊的當兒，一線血水順著皮膚緩緩滑下。

「不……」

除了發現那塊一向很珍重的腕錶皮帶部份多出道可觀的切割痕外，這插手別人命運的後果、竟然仍未結束。

──憑藉當時的絕望，她已把效果推到顛峰。

剛十九歲的陶思安始終經驗尚淺，自身修為又微弱。她衹可把活下去的動力寄託在意志上，加諸悲慟，將能消耗的統統押注。

理想的以為應該會有十個寒暑，豈料僅僅守到差不多五年，便臨在破封的懸崖。

而這個不慎被父親窺見的秘密，應該快將，不需她再小心的守住了。

所以。等著一切被改變，不反不抗就好了嗎。

抑或──冒著明知比上次更大的風險，再做一遍？

然後怎樣、安定多三載而已？

三年。一千零數十天的時間之後，試問她還有什麼方法延續下去了。

明明長年嚴守齋戒，保持身體清淨。更誠懇向師父發願，會盡力普渡眾生。究竟，哪兒出的狀況、因為安神遣法太強？「四步訣」全套的應用？還是救下李偉塘，被他本來的劫所逆侵削弱抵消？

在旋渦中放任糾纏，她開始自責是每一次挪法惹的禍患。不論大小、性質，每一次，都也是信心過盛的錯誤。

「陶小姐，早。」

「………早。」

眼巴巴陶思安臉頰上醒目的大塊紗布貼，聽那遲滯的回應，令鳳台大廈這看更的專注又要離開文字本良久。

帶同滿腦子的煩擾走在僅攝氏七度的紅磡凌晨。被寒流拍打幾回，陶思安終於對世界恢復悉數的實在感。暨自己以偏門方法接的脫臼肩膀那不怎尋常的疼痛的折騰，令她由那實在驟然至疲憊厭惡，恨不得馬上消失。

來來回回的信步亂晃，左穿右插。

想抽煙的她看見公共垃圾桶便停住。思想放空的期間，全身處於隨機運作的狀態，根據記憶及習慣人模人樣的存在著。

直至一整根吸完了，神經才稍稍鬆脫，開始在乎自己佇足的地方──這異常眼熟的大三叉路口，原來是曲街某轉角的盡頭。

這曾是她每個月逢初四清晨必到的位置。

如果，當時堅持衹管妥自己的事，也不准別的誰來涉足自己的事。她說不定還在這安安靜靜的尋魂化符燒衣。

吐了一口長長的煙，在寒冷之中，那白息因夾雜她的體溫而被延滯空氣之間。

但是。活久了，不由得生出一個微妙的問題；經常需要接觸同類的人們，究竟如何去釐定「自己的事」呢？

「喂！」

正準備進入別個旋渦的陶思安，被那粗魯的呼叫唬得菸也險些失手掉地上。茫然翻大那雙白茶湯色澤，她熟悉的軍裝頭男性已在垃圾桶的另一邊雙手插外套口袋的盯緊自己。

「你四點幾在這做什麼呀？」不消一會，他指著對方的臉頰的紗布貼攏眉，「這怎回事？」

由於被先提出問題，陶思安真的有陣子懵懵地在想，該如何回應長輩才謂適合。正要開腔，她瞇了瞇目改變話峰，「那你四點幾的又在這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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