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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丈夫夾著電話打開了手提電腦在飯桌坐下，彭碧禮走進廚房，拿出一盒散茶葉，默默的勞動著。七分鐘左右，她在陸賢俊伸手可及的安全位置，擱下一杯帶花香的白茶。丈夫溫柔的笑笑無聲道謝，彭碧禮輕撫其肩示意他可繼續專心、便提著另一杯起步朝通往房間的長廊走去。
舉手叩響木板之前，她寧神聆聽室內的動靜。
「阿頤？」
沒讓她等想像中的久，已迎來打開門的女兒，「媽？」
「泡了茉莉銀亳。沒礙你吧？」
「沒有啊，面試已經完了。」
「感覺還好嗎？」
「嗯，大學滿喜歡我的。」
「但你比較想加入考古團吧？」
「後天還有兩次面試，到時再煩。」拿了熱騰騰的杯子順道來暖手，陸肖頤指向書桌，「那麼，我得補些證書之類的給剛剛的大學，還有換衣服……」
「喔，好，你慢慢。」
看門被帶上，她站在原地垂頭。過十多秒直至杏眸乾澀了才懂眨眨，至案面放下杯子，把為視訊面試而更換的正裝脫掉隨便丟床舖，衹穿內衣走進浴室，點燈。
拿起卸妝液抹眼線、粉底、唇膏，再仔細的洗把臉。取毛巾拭乾後噴灑花朵純露爽膚，湊近鏡子觀察有沒有去淨化妝品的陸肖頤；發現針灸三次的確把自己循環不佳的問題改善了，因為那頑固的黑眼圈當下幾乎不復再現。
呼出稍重的濁氣，她站正呆滯的撫撫長及腰的黑髮，邊捏了捏尾端一些粗糙的部份。將煩惱絲統統拂至右肩時她起了理髮的念頭，剛想評估剪掉多少、卻，讓本被遮蓋的那點約兩微米的紅紫，曝光鏡子的反射下。
這僅僅歷時八天的傷口，代表了她近兩年混沌的結束。
猶豫的伸手，她小心地按下。那其實半分感覺沒有，頂多，就如痣一樣的存在。況且，它應該會慢慢的淡去、消失，終將不需自己勞神記得。
「若這成功了，你的問題便解決大半。」
「什麼、等等，我這狀態仍未算你之前講的『正常』呀？」
「你覺得正常人要天天去廟報到飲法水的嗎？」
憶及那對方總老成說教的溝通模式，她不禁失笑。現在的陸肖頤毫不像最初的怪罪或要抱怨，衹為箇中的反差感到有趣。
「你記得頭痛的位置吧。」
「嗯。」
「那麼，專心想像它。」
自己明明跟她不熟。
之於莫名其妙的要求，竟越來越能信靠下去。或者，因為這對方總是權威的下達命令；也許，打從自己尋求幫助開始，她沒有負過哪怕一次的期望。
「別停、繼續──我知道很痛……」
的確當時以為自己的頭要裂開、眼前起了金星，世界彷彿搖撼著。站在背後作法的人，聽上去也並沒特別好受，打從脊骨油然而起的熾熱，大概是她仍能維持意識的原因。
該儼如度過十年的地獄旅程。
結束於那一掌的推還是拍在後頸。她印象深刻的是心腔翳悶、視界漸漸歸黑的恐懼。意識恢復之時，向前傾倒在一隻握往自己肩膀的臂彎上；口中的甜銹味因嘴巴的肌肉太放鬆，正點點滴滴的掉落粉色的條紋襯衣去。
「我…………」
「好了、沒事。你撐過了……」
像哪天她們身處空中花園。她不清楚這些程序、力量消耗的法則，遑論感受──根據本人喘噓噓的表現，那應該等同可觀的勞動。
由於她起初反饋延緩，對方的態度比平日溫和，更稀罕的作聲安撫。須臾，不厭其煩地替代當兒仍昏頭轉向的自己處理嘴邊、衣服及頸上新創口的血跡。直至服下一碗沁了三張黃符灰的法水，她才把潛伏在自己身體內多逾三百天的「元兇」──尾指甲般長的人骨針挪到視線範圍。
「這東西最終的任務是毀滅你。使用『娃娃降』的人，衹想要一個不會動的收藏品。」
「那、現在，我至少安全了，對嗎？」
聞得那她跟長輩稍早時絕口不提的可怕真相，再從這對方的點頭確定了狀況。不知怎的，鼻子就酸了；神經一旦鬆懈，哭得似孩子被欺負地停不下來。
「啊，丟臉死了……」
想到陶思安大概也很無奈。前後應該超過五分鐘，她就坐在神壇邊的櫈等著自己哭完，再把一盒面紙遞至視野模糊的眼下。
此刻清澈的杏眸遂翻上瞄瞄鏡子，接著轉身把胸罩的扣解掉，脫去剩餘衣物關門扭開蓮蓬頭洗澡。十七分鐘後坐到案伴，邊揉乾長髮，陸肖頤才記起母親泡的茶。趁著仍有些溫度，她馬上吞了兩口，眼睛睨向電腦螢幕，緊盯視訊軟體中僅四位聯絡人。
放下杯子，她果斷的把他們統統刪除。
「Lena, can you tell me why you quit your previous job? That’s undoubtedly a very rare position for anyone who is pursuing this career…… 」
「Miss Luk, do you mind to explain further, about the scandal that shadowing you?...」
「I reckon my employees may respect any workplaces as to keep personal MATTERS off duty……」
「Your resume is impressive. However……」
人總是有更大的憂慮在等候著處理，從沒「最」這適可而止之列。
在這降頭的荒唐鬧劇總算落幕之際，身體及精神漸入佳境，她開始擔憂自己的事業。鑒於那快五個月的中空，陸肖頤被急遽佔據了全副心思，並未先查聽舊公司的風聲便直接約洽數個面試。遂淪落以這般尷尬、無預警的方式，接收相關資訊。
儘管辭職的是陸肖頤。
但那匆促的離境表現，偏偏像透了她犯錯逃逸的反映。東窗事發的首三十天，其實仍屬陸肖頤控制發展的黃金時期，不過那會兒正忙著跟降頭拔河，自顧不暇。
至今更不用打算費什麼周章了吧。光聽面試的反饋便懂得塵埃落定，她跟有婦之夫搞上的消息明顯已傳出，聲名早在不自知時受了一定程度損害。
這無能為力地雙手被綑綁的感覺，讓她稍稍回到降頭影響心緒失控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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