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都靜止了 - 19 場景四

童遙托著頭看書，沒有追問下去。

我的手翻書，閱讀一些無關的內容。

不時我會看她一眼，她綁著卷曲的馬尾，穿著校裙的樣子。

她手臂的曲線，挺直的腰。

「看什麼？」童遙望過來。

「我正在取材。」我回答。

光明正大地繼續看她。看她的所有動靜。

看完之後，我反手伸展，想活動一下。

隨即合上了書，站起來。

「你要去哪裡？」童遙問。

「我要……曠課。」我邊想邊收起書，放在回收車，「上屋頂睡一會兒。」

「我也要去。」童遙居然興奮了。

離開圖書館，我走到樓梯口再往上走的時候——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上天台。」我說。

「我也沒上過。」童遙說，踏步踏步上樓梯。

門鎖了。

一道白色鐵閘，阻止了我。

「真可惜。」我看著相當普通的鎖頭。

卻打不開。

「選擇一，找消防斧頭；選擇二，去教員室找鎖匙。」我提出，「選擇三，放棄。」

正常人都該選第三項吧。

我也準備掉頭了，下了一級樓梯。

童遙卻踏上一級樓梯，取代了我的位置。

「選擇四，不放棄。」她微笑得有信心，從裙袋裡面掘出黑髮夾。

一字夾，兩個。

她蹲下來，嘗試屈直髮夾，又屈曲另一根至90度彎。

「你在……幹什麼？」我訝異了。

「剛才我看的是什麼書？」她考我。

「生活小百科……之類？」我說。

「城市生存手冊。」她說，「一百種讓你在災難發生時生存下來的方法。」

「場景四，火警出現了。」她說。

彷彿臉上都是灰。

「天台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她說。

彷彿樓梯下面有煙，紅紅的火。

穿校裙的她，單膝蹲跪。

雙手各執一曲一直的髮夾，插進匙孔。

90度彎曲的髮夾深入孔下方後，手指按著不動；硬直的髮夾在撩動孔上方。

「怎麼可能一學就會？」我問。

只見她十分認真，蹲著開鎖。

我便收了口，默默看著她。

彷彿賭上唯一的生機，正在用生命來拼一次。

於是，我進入場景中——

「咳，有什麼需要幫忙嗎？」我用臂彎掩著嘴臉。

「告訴我，火還有多久會燒到這裡？」她問。

我回頭望一眼。

「大概五分鐘。」我說，「這五分鐘將會決定我們的生死。」

「足夠了。」她說。

大半小時後，她左手慢慢扭動90度曲的髮夾，成功彈出了鎖梁。

她把鎖頭取出來的時候，臉上真的充滿喜悅。

只是我已經吸入濃煙過多，背靠牆壁昏迷了。

她把一隻髮夾，夾在頭上。回頭看我時。

「不准睡。」她說，拉我的手，「只差一步了。」

「你只是吃飽了麵，又看了無聊的書，才會覺得睏吧。」她說。

她說得對。

的確是這樣。

「江郎才！」她喚醒我，使我睜了兩分眼。

我便努力一把，再走幾步上去。

場景四完結。

我們躺在天台上。

藍天白雲，陽光正猛。

由於她耗費了精神，顯得跟我一樣累。

她質問我，裝作吸入濃煙，是不是為了睡覺？

「你都呼呼大睡了。」她不滿。

「沒辦法，等太久。」我解釋。

「如果我在樓梯醒不來，你會怎樣做？」我好奇，「你有沒有學人工呼吸？」

「我學了踢你下去。」她說。

聊著聊著，便愉快地睡了。

中途我醒過一次，確認一下童遙在不在。

她在右邊睡得很沉。

她的尾指，碰到我的尾指。

本想縮一縮手，但縮了半刻，又放鬆手指碰回去。

面朝天空，看著固定不動的雲。

內心竟然想留住這一刻，希望時間能停下來。

我在想什麼呢？

世界明明已經靜止了。

若干小時後，童遙醒來時，我也睡夠。

她先站起來，伸手拉起了我。

「回去吧。」我站好後說，「游少山的午飯時間太長了。」

「我們先把衣服換回去。」她說。

「嗯。」我答應。

離開天台時，她問我最初為什麼想來學校取材。

我才驚訝地想起了原因。

「最初冒出這個念頭，是因為有些資料，在網上找不到。」我說。

「什麼資料？」她問。

我們一起下樓梯，下了兩層。

「就是女生上體育課的時候，會不會穿跟平日不同的胸罩？」我說。

「如果不穿運動性質的內衣，那跑動的時候不就會很辛苦嗎？」我設想。

「如果會，那是什麼款式？」我說，「陸運會的時候，那些女跑手會穿體育課的內衣嗎？還是會選擇更專業的？」

「你打算怎樣取材？不會是直接去看吧。」她甜笑問。

「還有更簡單的方法嗎？」我問。

我們到達地面，順理成章地走向上體育課的女生。

「變態。」她拉扯我頭髮。

我還反應不過來。

她已經喝令我不要走進任何女性的三十米範圍內。

由她去看。

於是我就站著，看著童遙走向跳馬鞍的女生。

她要我轉身。

我就自然地轉身，轉到看不到她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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