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鎮三剎 - 章節一百一十四：萍水相逢

其他圍觀的群眾見熱鬧過後也紛紛散去，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不消片刻，整節車卡便恢復了平靜。

張清河取回黑潭劍收回鞘内，也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但恰此時，綠髮少年從後叫停了張清河：「誒！」

張清河本不想節外生枝，於是不打算理會，直到綠髮少年又説，「多管閑事的傢夥！你爲何要幫我？」

張清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才轉過身對著少年開口道：「也不是幫不幫誰的問題，我只是勸個架而已。」

少年沉吟片刻，腦海中憶起剛才張清河從人群中突圍而出爲他擋下三個斧頭的攻勢時的畫面，仿佛被傷到自尊，心情忽然變得不悅，說：「我自己一個也能擺平他們幾個。」

「對對對……」張清河攤了攤手，敷衍地回應著。

「怎麽？你不信？」

「沒有不信，在我剛才看到你的身手的時候，我早信了。」

「那——」

就在少年想插話時，張清河舉起右掌，比出個「暫停」的手勢，接著説：「若我不出手，那三個大漢怕是被你打死了。」

少年聞言雙手叉腰，淺淺一笑，顯然是有些得意，但張清河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心情瞬間跌了下去：「同一時間，若我不出手，那三個斧頭攻來的時候，剛才只有一雙手的你，就算不死也得去醫院縫好幾十針了，還能像現在那樣完好無損嗎？」

「你！」少年聞言面顔大怒，氣不打一處來，緊握著的拳頭沒有鬆懈，手背上的青筋起伏連綿，顯得蠢蠢欲動，一身戾氣宛若隨時再次爆發成剛才面對三個大漢時的殺意。

張清河固然察覺到少年的動靜，於是也警惕地後退一步，爲免再生事端竟開始拍起了馬屁：「你剛才身手不錯，出手也夠果斷利落！看你和我歲數相差不大，你是高級靈力培訓學院的學生？」

「高級……噢……」

從少年的神情來看，似乎對於這個詞有些錯愕和……

陌生。

但他很快就露出了自滿的笑容，繼而又贊許道：「你的速度也不錯。剛才你的劍停在空中，任憑我怎麽拽它也紋絲不動，你是個用劍的鬥師？」

「小兄弟你也挺眼利的，不錯，我確實是個用劍的鬥師。」張清河誠實作答。

「呵！」

少年淺笑一聲，繼續説，「果真不出我所料，練得不錯，動作都有板有眼，出手之際也不見什麽多餘的動作。」

「謝謝，都是我師父教導有方。」張清河同樣報以微笑，輕輕點了點頭，心裏對眼前這個少年不再像剛才那麽抵觸。

聞言，少年的笑容顯得落寞了幾分，嘆出了一口難以察覺的氣，身上的戾氣消散些許，真誠地說：「你有一個好師父。」

「憑你這身手，你的師父也不會差到那裏去！」張清河禮貌回應。

少年聽後沒有回應，見到如斯尷尬的情形張清河馬上將話鋒一轉：「對了，我叫張清河，你呢？」

「我叫帝……」

少年的話音戛然而止，犯起了結巴，右手撓了腦他頭上的一片「叢林」，看得張清河不明所以。

「弟？」張清河不禁皺起眉頭，心想這個看似殺人不眨眼的家夥怎麽忽然跟他稱兄道弟。

「嘶……不，我咬到舌頭了！」少年伸出了粉舌，往裏用手扇了扇涼氣，而張清河卻不知少年那層劉海下尷尬和慌張並濟的容顔。

「我叫……嗯……對了！我叫民齊海。」説著，這個自稱民齊海的少年撥了撥劉海。

「民齊海，那你這趟是準備去哪裏？」張清河追問。

「我啊？」民齊海有些意外，似乎沒想到張清河會問這個問題。

張清河點了點頭，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期待著民齊海的回答。

思索片刻後，民齊海再開口：「我這次外出是打算四處游歷，沒什麽具體的行程，畢竟我好久沒離開我居住的城市了……」

「嗯……我想想我上次離開城市是……」

「算起來都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説完這句，民齊海向著窗邊走去，目光飄遠，卻不像是看向窗外風景，更像是回憶著過去，然後露出了有別於剛才充滿殺意的可怖笑容，而是一個非常純真，追憶著過去美好時所展現出的微笑。

張清河跟在民齊海屁股後面，看著民齊海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若不是親眼所見，絲毫不能把剛才他暴戾恣睢的形象與現在這樣單純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四五年？沒有離開過你居住的城市？不悶嗎？」張清河訝異地問。

「悶啊！」民齊海苦訴著。

「那你爲何不外出看看呢？」

「因爲不可以。」民齊海淡淡地說。

張清河聞言忽然意識到民齊海或許有些什麽難言之隱，神情也變得有些同情。

「我自幼受父母寵愛，住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城，一家三口有空的時候自會周游列國，活得那叫一個快活！」

「但自從幾年前……」

「靈力覺醒嗎？」張清河問。

「啊？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我們差不多大，就盲猜一個，你繼續説。」

民齊海清了清喉嚨繼續説：「沒錯，一切就在我的靈力覺醒後變質了。」

「家族對我的期許很大，我也不得不承擔起成爲……額……你可以理解成家族生意的繼承人。」

「隨著我家族這盤生意越做越大，我也從此變得足不出城，每天都幹著枯燥乏味的鍛煉。」

「説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這次的外出旅遊也是我瞞著家裏偷偷溜出來的……」

張清河也沒有預料過民齊海會對他這個剛認識的人透露那麽多如此私人的經歷，想了想便安慰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什麽？」民齊海這兩聲充滿了疑惑。

張清河似乎讀懂了民齊海心中的困惑，便解釋：「我是指你偷偷出來的這件事。」

「人的生命只有一條，而人生苦短，爲何要被如此多的東西束縛著呢？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家族具體是怎麽對你，但縱然是家族要求也不應該以那麽極端的手法來成爲你生命中的桎梏。」

「普通人一生只有廖廖幾十年命，等級高一些的鬥師就可以長命百歲，難道你到那個時候也還要繼續只為家族奮鬥嗎？」

「你是你，民齊海，爲什麽要那麽的聽從家族的差遣，難道就不應該爲自己而活嗎？」

「我不可以那麽自私地放棄家族，更何況他們也不會允許我這麼做。」民齊海哀怨。

「他們這麽做就不自私了嗎？再説了，他們還能怎樣？難道要殺了你不成嗎？」

這番話讓民齊海陷入反思，沉吟良久，才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苦笑還是在嘲笑著張清河天真的想法，然後說：「還真是説不成呢！」

張清河見狀自知對牛彈琴，也明白民齊海有自己的立場和苦衷，説了句：「身不由己是吧？」

民齊海對於張清河的理解也感到慶幸：「好一個身不由己……對，身不由己！」

二人的對話和談吐和他們自身的年齡毫不相襯，看起來就像一對盤膝在公園裏的棋桌前一邊下棋，嘴裏各叼著一個煙斗，一邊談論風生的老人家。

接下來的大半個小時，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暢談著自家的事，而民齊海終於展現出同齡人該有的反應，一路説著臉上不自覺地多了些笑容。

「好了，我該回去陪我朋友了。」張清河說。

「你還有朋友一同前去那個市集嗎？」民齊海問。

「對。」

「我很久沒這麽暢所欲言過了！在家族裏，和我同年齡的人不多，平常由於涉及到階級層面的東西，反正我也不會有機會接觸到他們。心裏長年憋著很多話也苦無傾訴對象，你也懂的，就我家族裏面平常接觸到的都是大人，而且哪有什麽老闆會跟員工訴苦呢？唉……」

「同輩的朋友呢？」

「沒有，硬要説的話你是我這幾年來第一個跟我這麽説話的同輩。」民齊海苦悶地說。

「這樣啊……」

「真是希望我家族裏面有你這樣的人陪在我身邊……説什麽話呢！你這個家夥出手不夠狠辣，成不了大事！哈哈哈！」民齊海揶揄。

「你説什麽！」張清河略帶玩味地問，激動地向空氣揮動拳頭。

看到張清河滑稽的舉動，二人在車廂内燦然失笑。

笑著笑著，民齊海認真道：「好了好了，你該回去陪你的朋友了！」

「嗯！」張清河點頭示意。

「張清河！我們萍水相逢，但我是記住你了！」民齊海笑言。

「民齊海，我也記住你了！對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互相添加一下聯絡方式啊！」張清河發出邀請。

「你是説通訊靈方？」

「沒錯！」説著，張清河便召喚出自己的通訊靈方。

「可是我家族那邊……」民齊海欲言又止。

「我不是説了嗎？爲了自己而活！」張清河鼓勵道。

民齊海呆愣幾秒，深呼吸了一下，下一刻，一個黑色方塊浮現在他的頭上。

「這就對了！」張清河莞爾一笑。

滴滴——

二人很快就交換了聯絡方式，民齊海接著又告知張清河自己在城内不怎麽用通訊靈方，後者也是通情達理的人，所以也大方地說：「沒關係，都懂的。你想訴苦的時候就找我吧！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後來，民齊海和張清河二人簡單道別後便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當張清河回到座位上時，可見風韻香的身軀捲縮成一團，嘴角還有一絲口水，睡得正酣。

張清河看了看那掛在風韻香粉嫩嬌唇的口水絲，又看了看那張可愛的臉蛋，他的臉「嗖」的一下就變得紅噹噹的，心臟又一次小鹿亂撞，怦然心動。

霎時間，哪管是甜酸苦辣咸，與風韻香的種種回憶一幕幕地霸占著他的精神海。

忽然間，一個突兀的片段浮現出來。

那是他不久前在餐廳裡結帳時的那個店員跟他說的那一番話：「你啊！男人大丈夫，就大膽些，別猶豫了！找准個好時機，跟她告白去吧！」

這一秒，車卡裏有一顆心臟悸動不已。

這一秒，張清河眼裏的周圍盡然失色，所有光彩仿佛都聚焦到風韻香身上。

這一秒，張清河的腦海終於浮現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

「香香，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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