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鎮三剎 - 章節九十六：再見了！

「臭小子！」饕餮聲嘶力竭地高喝，聲音繞過一支支石柱，貫入段少岳耳中。

「如今這頭饕餮的實力大減，還沒恢復至巔峰狀態，約莫只有八成實力，換作人類的等級的話大概是五十六培。

不過縱使牠的靈力降了二十一二培，牠的靈力還是遠超於我的，我的勝算微乎其微。

但是，比不過靈力的話，我可以和牠拼精神力！我的精神力也是已經到達鬥聖級別了，有一戰之力！」段少岳如此密謀著。

同時間，饕餮右腳猛然一跺地面，立時在地下蹦出一個坑，一躍而起，那電弧滿佈的身軀使牠如戰鎚一樣，一個頂膝便撞碎四支石柱，藉著又騰空而起再將幾支石柱頂得粉碎，如是者不斷頂前，勢如破竹，摧枯拉朽似的。

就在饕餮離段少岳只有三支石柱的距離時，段少岳遽然往前衝，接著探出腦袋，向饕餮射發一記精神力刺針，饕餮瞬間失神，一頭栽到了石柱上。未等饕餮蘇醒過來，段少岳再射出一記千鈞一炮，正中饕餮右側。

於是，饕餮被噴飛，連連撞斷兩支石柱才倒下，與此同時，段少岳又用精神力將那些被破壞了的石柱重新建構。

「紫星太火吟！」饕餮噴吐紫色火線，雖然如今面對著石柱不像剛才燒毀樹林般輕易，但那熾熱的高溫正緩緩地把石柱烤成熔岩，而火舌亦順著石柱之間的縫隙不斷流竄，舔盡每一處空隙。

藉著石柱阻擋火勢，段少岳泰然自若地閃開，保持距離，靜候下一次攻擊的機會，同時升起石柱阻緩火勢。

「給老子安分一點！」饕餮的肌肉忽爾暴漲一圈，腳下蒸騰起一層紫色靈力，然後在其身周翻湧並壓縮。

這團紫色的靈力波動多少還帶了點其他能量，饕餮眼皮低垂，蓄氣幾秒後，只見牠雙目一睜，老臉一緊，大口一張，怒喝一聲，眼底逼發出無窮殺意，那股縈繞在牠身邊的能量如匹練似地向外爆發開來！

眨眼間，這股能量風暴便席捲了這裏，粉碎了所有石柱，就連整個空間都開始崩塌！

「小崽子還讓老子點燃了不多的靈魂之力來短期增强實力，該死！接下來老子得花兩個月來鞏固靈魂才可以修煉了。

不過，這下你也該躺下了，這副身體終於歸本大爺所有了！」

段少岳無處可躲，那股龐大的能量風暴所帶來的衝擊波之強甚至瓦解了這個由他的精神力所造的空間，他當然沒有抵禦的手段。那陣衝擊波仿佛把段少岳的骨頭掰碎一般，雖然在精神海裏面，他不會確實受到物理傷害，但那種苦楚依然清晰地體會在他每一處關節上。

嘭！

這個空間如爛鏡一般破碎掉，段少岳被那股衝擊波擊飛，所落之處，正是其人花之下，綠茵之上。

饕餮緩步向段少岳走來：「一介小輩逼得老子如斯田地，你也是第一人。

你叫段少岳是吧？以示尊重，老子會繼續用你這個名字生活下去的。

不過，是時候為這場鬧劇劃上句點了了。」

「我不……」段少岳掙扎著爬起身。

「以你現在這副樣子，還妄想取勝嗎？還不如乖乖地獻上你的身體。」

段少岳深吸一口氣，然後送出三發精神力刺針，針無虛發，饒是點燃了靈魂之力的饕餮也陷入半秒的失神狀態，段少岳也憑藉著這半秒鞭出龍尾式捆綁饕餮，企圖讓其失去行動能力。

「區區龍尾式就想把老子困住？」饕餮正欲掙脫開這條海棠紅色的龍尾。

「這個精神海裏的事，我做主！」段少岳發狠回應，手中的龍尾式勒得更緊，密不透風。

「放肆！」饕餮一語甫畢，便進一步點燃更多靈魂之力，實力再次提升一個檔次，把那條龍尾生生掙斷！

「不是吧？」段少岳暗暗叫苦。

段少岳已經沒有手段對付這頭饕餮了，靈力儲備也見底了，再使不出《龍舞三式》了。

「再見了！」饕餮説著，又砸出龍首式，用段少岳的招式來結束這場戰鬥，也是想讓他走得體面一些。

段少岳就那麽呆坐在綠茵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暗紫色龍首撲面而來。當他閉上雙目，準備迎接自己的靈魂破滅的殘酷現實。然而，就在萬念俱灰之時，他頭上的人花狂轉不息，一把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這就要放棄了嗎？我可不記得我這麽教過你啊？」

話音剛落，一道厚實的精神力護身壁再次形成，將段少岳籠罩其中，不過這面護身壁比段少岳方才構築過的還要堅固許多，連如今這記龍首式也能安然擋下，固若金湯。

段少岳靜心回想著這把熟悉的聲音。

這把聲音仿佛是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不，更像是橫跨了時空，從一個很遙遠的時間和次元傳來。

它嚴厲，但又無比和藹。

它粗獷，但又無比溫柔。

它陌生，但又無比熟悉。

它遙遠，但又無比接近。

聽到這把聲音後，一股暖意在段少岳心中油然而生。

您是誰？

「不記得我啦，少岳？」

話畢，一道虛無的身影忽然在段少岳身側凝實。

這道身影他再也熟悉不過，那可是他曾經朝夕相對了整整十四年的男人，他的義父，那個拯救他於水深火熱的那籠渣城中的司機！

「義父！」段少岳激動得忘卻了身上的痛楚，一把倒前抱著這個闊別數年曾經的至親，他一雙眼珠子都凸了出來，一股熱流奪眶而出，很快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段少岳問。

「我義子都快要被那頭四不像吃掉了，義父能不出手嗎？」司機笑眯眯地說，又摸了摸段少岳的頭，說，

「這是我在死前在你精神海裏留下的一枚精神護身符，在你面對危機時我自會出現，如今一見，你還是老樣子，沒少給你義父找麻煩啊臭小子！」

「義父，我打不贏他……」段少岳抱著司機的大腿，絲毫不願鬆手，怕是這一鬆開，司機就會再次離他而去。

司機見狀樂呵呵地笑了兩聲，一臉迷醉地看著段少岳，嘴角露出彎月般的弧度，溫雅的笑容如鎮靜劑一般使段少岳安寧下來。

良久，他才開口：「少岳，你長高了。」

「嗯？」

「你也長得更壯碩，更英俊了。《龍舞三式》在你手中變成了一把利器，精神力刺針也是，你更是學習了《三花聚頂》，真不愧是我的義子！」

「嘿嘿……」段少岳此時被説得滿臉通紅，忍不住撓了撓頭，笑出兩聲。

在護身壁外，饕餮看不見裏面的情況，不過他也清楚地感知到有第三股精神力存在於這片空間之中，於是便呵斥：「何方鼠輩！」

「這家夥真吵，要不我們去個安靜點的地方？」司機説著便一手搭在段少岳的肩膀上，未等後者答復，二人便連同人花一并傳送到第二個空間，剩下那魂驚魄惕的饕餮愣在原地。

這裏是一個司機用段少岳的精神力所搭建出的一個小空間，不大，卻足夠讓兩人閑聊家常。

段少岳借此機會好好地向司機表達了這幾年的見聞，從認識到的新朋友，還有司機的「兒媳婦」——連琪琪的事，到輾轉一番升上艾院就讀的事，事無大小，一一訴諸，而司機則全程報以溫熙笑容，欣慰地耐心聆聽。

過了許久許久，段少岳才終於分享完畢。

「看了你過得很不錯，那義父就放心了。」

「可是義父還是有一事擔心。」

「什麽事？」段少岳問。

「外面的饕餮。」司機平淡地說。

頓了頓又道：「我有一個作戰計劃，但需要你協助。」

……

不知所措的饕餮在虛空中不斷游走，陡然間，一道光影掠過，飛射而來的還有一枚千鈞一炮。

饕餮憑著過人的戰鬥觸覺躲開了千鈞一炮，但就在這時，司機命令道：「趁現在！」

「《龍舞三式》——龍尾式！」段少岳再次使出龍尾式綁著饕餮。

「沒用的！」饕餮怒火中燒道。

在牠想張牙舞爪之時，環繞著牠的，是三十根具現化了的精神力刺針！

「那這樣又如何呢？」司機定睛，那三十根刺針同時扎進饕餮的體内，牠也隨之失去意識。

「讓你只看《龍舞三式》的片段，你這不就不知道我的精神力刺針的威能了嗎？」司機趁熱打鐵，運用段少岳的精神力構築起一座牢籠，欲將饕餮困在其中！

這座牢籠一共有十層，縱橫交錯的設計使它非常牢固，但也正因如此，這座牢籠構築起來都極爲費時。

那朵人花正以前所未見的高速不斷轉動！

然而，他們兩人還是低估了點燃了靈魂之力的饕餮的實力，牠竟在短短十秒便恢復了意識，要知道面對其他同等級的靈獸，司機的三十根精神力刺針是可以造成最起碼三十秒失神效果，可見那頭靈獸的精神力在點燃了靈魂之力後是何其強悍！

「義父，我要撐不住了啦！」段少岳緊咬牙關道。

「撐不住也得撐！」

「我的靈力儲備見底了！還沒好嗎？」說著，段少岳那段海棠紅色的龍尾越發黯淡，明滅不定，饕餮又不斷釋放電流對抗。

「多撐個半分鐘……不，二十秒！」

「不……不行了……」

正當段少岳要鬆開龍尾式之際，一道藍光從虛空中湧了進來，劈頭蓋臉地砸了在段少岳身邊，緊接著便幻化作一個朦朧朧的身影。

這個身影看不清其輪廓，只有一雙金黃色明眸，卻散發著另一種熟悉感。

只見這抹藍色身影把手掌按捺著段少岳的肩膀，下一刻便將一道靈力灌入後者體內，段少岳頓時覺得力量充沛，剛才已經捉襟見肘的靈力儲備更是一下子恢復了三成！

那道海棠紅色的龍尾在藍色身影靈力的加持下燃燒起陣陣藍色火焰，重新凝實。

司機見狀看了那道身影一眼，然後放心地笑了一聲，便說：「好！那我們這就封印牠吧！」

司機五指捏龍，握成拳頭，然後在空中一扭，十層由精神力所造的牢籠徹底完成構建，並將饕餮鎖在其中。

此刻，任憑那饕餮如何發難，牠也破壞不到此牢籠半分。

「別嚷嚷了！」司機大手一揮，將那牢籠一提一拋便將它扔到虛空中的深處，直到再也聽不見饕餮的聲音為止。

「小兄弟，謝謝了。」司機對著那抹藍色身影道謝，後者見狀卻沒有回應，而是原地消失了。

司機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身看向段少岳說：「幹得好。

義父幫你將這頭饕餮封印了在你的精神海深處，待你有能力把牠剩餘的力量都吸收掉的時候，你再把牠打撈上來，解鎖牢籠，將牠徹底煉化吧！

不過切記一點，你千萬別透支你的精神力，因為這座牢籠是以你的精神力打造而成，萬一你的精神力透支了的話，這座牢籠的結構就會變得不穩定，然後有機會將牠釋放出來。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不但為每一層牢籠都做了加固設計，更在當中為你留下了一份後備的精神力，用以鎮壓牠，將牠重新鎖進去。」

「義父，你用不著……」段少岳聲線顫抖，帶點哭腔。

「不，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司機摩挲著段少岳的頭頂。

「義父，你不要走！」

「義父要走了，終究都是要走的。」

「我不要！」

這時候，司機的身上散發著淡淡光輝，如同溫暖的陽光，照入段少岳的心扉，用暖意填補他內心的空缺。

剛才放在段少岳頭上的手也正一點一點地消散於虛空中。

司機：「我很感恩我那天在籠渣城見到你，亦很慶幸當天我把你撿了回去。

謝謝你，選擇隨我姓段。

謝謝你，在成爲鬥師的這一路上相信我的所有。

謝謝你，爲我的離世而悲傷。我知道我的離世甚至使你潛意識影響到自己的修煉。所以説，你不必再爲此而不相信鬥師或修煉著的一切。生死有命，義父的命只是剛好止步於那裡罷了。

而我生命裏有你，足矣。」

這時候，司機的身體已經消散了八成有多，段少岳也早已哭得淚眼婆裟的。

「你永遠是我的驕傲，少岳。」司機說到這句時只剩下胸部以上的部分，然後又吐出五個字。

「嗚嗚嗚嗚……再見了……爸！」段少岳強忍著淚水，毅然決然地向司機說了聲再見。

到了最後，他依稀地看見司機臉上真摯的笑容，雖說只得寥寥數秒，但那是比他活著時還笑得燦爛的笑容。

至此，他終於盡數消散了。

……

段少岳從精神海中甦醒過來，睜開雙眼，環顧四周，自己置身於一個大浴缸之中，看佈局，他一眼就認出是張清河的浴室。

「我……回來了……」段少岳呢喃道。

「少岳！你醒了！」一把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繞來，回頭一看，是伍皓洋。

看到這一幕，段少岳便知道剛才見到的那道藍色身影正是伍皓洋的化身，或許它沒有意識，因此也沒有跟他和司機溝通，但它同時具備了想保護自己學生的意志，因而在段少岳靈力儲備不足的時候出手相助了。

段少岳盈然一笑，然後回想起他的義父最後跟他說的那五個字，那是他聽過最溫暖，足夠他回味大半生的五個字——

「再見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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