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突然問起 Janus 的系統備份？」倪詠晨以抹布拭乾餐具。
文巧巧權衡輕重，內心那個天秤最終還是傾向倪詠晨那一方。破壞造神計劃一事可以等，也不見得差這一、兩個月便會功虧一簣。
「沒甚麼。」文巧巧聳聳肩。
雖然她已盡可能表現得神色自若，但正如施翔太當日所指，文巧巧並非當演員的料子，掩飾隱藏也絕非她的強項。再說，倪詠晨並非一般人，不是如此這般便能輕易敷衍過去的。
倪詠晨打趣說：「你可是在系統內做了甚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哪有！」文巧巧不免心虛。
「你會問起備份，就是瞄準了某個特定記錄吧？」倪詠晨擦拭雙手，示意文巧巧隨他到沙發坐下，「放心，我並非要追究些甚麼，我只想知道。」
打從文巧巧教他只要闔上眼感受貓咪打呼嚕的振動頻率，所有難過自會一掃而空那一刻起，倪詠晨便已下定決心包容她的一切一切。再說，對比他的越軌行為，倪詠晨實在想不出文巧巧能做出甚麼令人無法原諒的事情。
文巧巧自知瞞不過他，惟有以真相編出謊言，「詠曦曾說過，不希望你為了她放棄自己的人生。這番話本想讓你親自聽她說一遍，可是我太大條神經了，要你現在就翻看記錄，根本無異於往傷口上撒鹽……」
倪詠晨憐惜地輕撥她的碎髮，「我若要沉溺於傷痛之中，即使你隻字不提，我也會無限輪迴般翻看詠曦的每一個片段。不過你說得對，對這一刻的我而言，要獨自面對確實有點勉強。你可願意陪我踏出這一步？」
文巧巧猶豫了。
雖然整件事當中她完全處於被動，破壞造神計劃亦非由她策劃，她才是被安插到 Janus 的受害者，可是倪詠晨可會諒解？可會相信？
「改天吧。」文巧巧指指茶几上半空的酒樽，「今天你喝太多了，好好休息。」
倪詠晨以溫煦的微笑鼓勵她，「無論詠曦對你講過些甚麼或提出過甚麼要求，那全屬她單方面的任性，不是你的錯。真要追究的話，只能說是我這個哥哥把她寵壞了。」
文巧巧瞠目結舌。倪詠晨知道詠曦曾要求她協助尋死？他已翻看過當天的記錄？文巧巧隨即排除這個可能性 ── 假如倪詠晨曾經翻看記錄，那麼肯定也會知悉有關造神計劃的種種，可是從他的反應看來，倪詠晨對造神計劃仍一無所知。
真大意。
文巧巧差點忘了以倪詠晨的過人機智，自然不難抽出她剛才那番話的矛盾與漏洞。說到底，文巧巧與倪詠曦於虛擬世界內會面由倪詠晨一手安排，全程陪伴在側，不可能存在他所不知道的對話內容。由文巧巧反過來披露詠曦的遺言，不正暗示了她和詠曦曾私下「見面」嗎？
而倪詠晨在得出這個結論後仍邀她一同翻看記錄，可是要試驗她？
文巧巧不禁後悔亂喝烈酒，害她的思考邏輯一片混沌才會說漏了嘴。不過事已至此，也不容她逃避，只得隨機應變，還好倪詠晨的寬容看來並非強裝出來的。
「嗯。」文巧巧終於首肯。
倪詠晨從書房取出兩副智能眼鏡，遞一副給文巧巧。
戴上智能眼鏡登入系統，身旁的倪詠晨雙手已在半空中拖曳拉放，似在翻查資料。
「那段對話，應該是詠曦感染併發送院，甦醒後要求連接上線當天的事？」
「全中。」文巧巧不得不承認，要跟倪詠晨鬥智的話未免不自量力。
那麼，他可是對幕後主腦的野心和造神計劃的種種早有頭緒？
倪詠晨按下確定「重播」的按鈕，可是畫面卻只得一片雪花。
「這段記錄有二十分鐘的雜訊，大概是詠曦選擇了暫停記錄。」倪詠晨邊解說邊將時間軸往後推。
畫面終於回復正常，但見詠曦轉身向角落裏的空氣大喊：「你可以現身了，豬頭先生。」
文巧巧僵住，豬頭先生？
果不其然，施翔太憑空出現了。
倪詠晨留意到她的詫異不下於自己，「這個人你認識？」
文巧巧呢喃：「那豬頭是我的青梅竹馬。」
豬頭？倪詠晨聽在耳中頓感不是味兒。以文巧巧那種小刺蝟性格，能讓她泰然自若地吐出這種暱稱的人恐怕絕無僅有。
不過天才的倨傲絕不容許這絲苦澀滋長成醋意 ── 直到倪詠晨聽見詠曦與豬頭先生的對話為止。
「喜歡呀，從相識開始就已經喜歡了。」施翔太臉不紅耳不赤地回應詠曦半開玩笑的質疑。
倪詠晨忍不住調侃文巧巧：「從小就喜歡你的青梅竹馬？」
文巧巧訝異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回道：「施翔太愛的是男生，他所指的喜歡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
偏偏施翔太接下來那番話將文巧巧的解釋推翻得一乾二淨。
「我是同性戀抑或雙性戀，重要嗎？我好歹也是認真愛過我那些男友的。只是，那個專屬的位置只會預留給一個人。」
「即使這個人永不會知道？我該說你是佛系還是自虐？」
「正如我愛的不是一個性別而是一個個體，我的愛和一般人不一樣。我的佔有是一輩子的，我不要只做巧巧一個月、一年或者十年的男友。」
「即使她和我哥睡了，你也沒關係？」倪詠曦挑釁問。
施翔太的語氣堅定不移，「我就說了，我的愛是不一樣的。無論巧巧和誰在一起，她跟幾多個人睡過，她還是她，文巧巧只得一個；而我，永遠也會是她的豬頭先生。」
「你真可怕。我應該警告我哥嗎？」
記錄在這兒打住，倪詠晨知道，這是詠曦留給他的警告。從剛才開始，他便一直注視著文巧巧最細微的表情變化，從震驚、錯愕、疑惑到動搖，他都一一看在眼裏。
也許文巧巧確實一直誤會施翔太是同性戀者，但兩人畢竟是青梅竹馬，有著強烈的羈絆。這個被她暱稱為「豬頭」的施翔太，在起跑線上站在遠比倪詠晨有利的上方位置。
身後忽然響起兩下掌聲，成功令倪詠晨和文巧巧的注意力從倪詠曦與施翔太身上轉移過去。
剛才記錄自行定格，倪詠晨就知道有不妥，只是沒想到系統內還會有別人。
「抱歉打擾兩位重溫精彩片段。」洪宇迎上前，猶如舞台表演者出場時那樣，誇張地彎腰向觀眾行禮。
「是你！」文巧巧睥睨著當日出現在茶水間，害她誤以為告密者另有其人的少年。
「你肯定是他？」洪宙在文巧巧身後憑空冒出，嘴角掛著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兩人無論樣貌、身形、眼神、笑容以至聲線均如出一轍！
作者的話：
洪宇、洪宙兄弟正式登場！
文巧巧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青梅竹馬，豬頭要是現身社會服務令辦事處偷放茶包必會被巧巧識破，所以黑衣人必須另有其人！心血來潮下便想到洪宇、洪宙這對孿生兄弟，詳情收錄在創作花絮。
創作花絮：https://www.penana.com/article/574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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