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琉言扉語 - 散文：如果記憶可以刪除

偶然瀏覽一個介紹 TCG（Trading Card Game）的網站，興致盎然地滑著滑著，目光落在一張名為「ERASE」的咭上。

顧名思義，「ERASE」咭的功能是消除。不少遊戲均設有類似的輔助功能，用以抵銷對方的攻擊，或令某些功能咭失效，是一張極具戰略價值的輔助咭。

有玩家戲稱假如現實世界真有「ERASE」咭，想必價值連城，而持咭者相信會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無他，因為可以「選擇性失憶」，將一切不愉快、痛苦、討厭、悲慘的記憶一掃而空，不留半點痕跡。腦袋洗滌得乾乾淨淨，只留下幸福美好。

遇上不如意事，只須亮出這張王牌，刷的一聲又是一條好漢。

聽來實在誘人。相信若真有「ERASE」咭，不少富豪權貴都願意一擲千金。

然而，世間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公平」二字的存在，正是為了提醒世人無論如何位高權重，富可敵國，總有些東西是金錢權力所無法換取的。

你可以買到娛樂你的人、娛樂你的事、娛樂你的工具，但快樂本身從來不是商品。

或許能收買你所愛的人，換來陪伴，卻始終無法購入愛情。

說到底，將不愉快記憶徹底刪除的做法，略嫌消極，不無負面影響。每段回憶，不論好壞，都有其存在的價值與意義。一刀切地剔除，未必是最妥當的選擇。

個人信奉凡事皆相對：從沒跌痛過，哪能體會快樂的可貴；從沒受過傷，亦未必懂得珍惜幸福的滋味。沒有低潮哪有高潮？失去了對比，人生只會顯得平淡而乏味。

「All-time high」是很累人的。長期處於亢奮狀態，久而久之會習慣，會麻痺，繼而對「興奮」產生免疫。

況且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若將那些不堪的回憶一一刪除，剩下的還有幾多？

當中那些被抹走的空白，又該如何填補？

我們都傻過愚昧過，可是若非曾跌倒碰釘，又怎會成長？那些痛過哭過的日子，全都刻有歲月的痕跡，抹去那些生存的憑據，生命便不再完整。

想來，人類的大腦本身早就內置「ERASE」功能。不論長期抑或短期記憶，都會根據注意力、情緒、意義、重複程度等，主動或被動篩選資訊，並不會牢記日常生活中所有事情。潛意識中的防衛機制（Defense Mechanisms），也會在面對創傷時悄然啟動，將不堪回首的片段丟進「資源回收筒」，眼不見為淨。

「時間是最佳良藥」這句話的藥效發揮，在每個人身上都不盡相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愈刻意忘記，愈容易想起；處之泰然，傷口總有一天會結疤，然後在回憶中褪色。

真正的忘記，不是抹除，而是放下，釋懷。

或許某日，當你早已遺忘，驀然回首，會感激那些曾經的傷痛成就了今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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