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逆仙錄》 - 第二二九章　戰後的凱旋

八風山城。

雨勢早已停下。幾柱日光，穿越厚雲之間的縫隙，灑落在一片頹垣的城中，彷若救贖。

清剿黃茋和宋國餘黨的行動，在持續兩個多時辰後，已大致完成。由於大部份殘兵均被施以煽動法術，悍不畏死，因此最終活著被俘虜者，僅得數百人。在一場兩軍兵力均逾數十萬的大規模戰役來說，這敗軍殘存的比例，是少得可怕！

由此可見，戰況是多麼的慘烈！

衛軍雖是慘勝，卻是一場堅實可喜的勝利！不但黃茋賊黨勢力基本瓦解，那不住投入，最終肯定超過三十萬之數的宋國援軍，幾乎無一人能夠逃回宋國。對宋國此等悠悠大國來說，這一筆損失的戰力，算得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然而，這一支新勝之軍，卻是絲毫沒有要慶功的意思。

因為衛軍的幾名核心將領，目前不是中毒命危，便是不知所蹤！

衛軍主帥陸毅，被宋宗憲的天王奇毒所害，至今幾近兩個時辰了。此時他的模樣，已是渾身腫脹留膿，五宮潰爛，僅靠從喉嚨開出一道切口透氣，可謂慘不忍睹。

而替陸毅分擔了些許毒素的吳季常和成崑，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們勉強還能保持神智清醒，認得人罷了。

「為了獲得解毒之法，沐遇春將軍之前已經狂奔出城，去追那放毒的宋三皇子宋宗憲！只是兩個時辰都過去了，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

「那三皇子的修為極高，就連陸主帥都敵不過他！沐將軍此去恐怕……」

「據說血盾小隊的隊長周顯，也隨著沐將軍一道去追那宋宗憲！」

「血盾小隊雖然是很強大，於這場戰爭中立下不少功勞，可是那位周隊長，據說不過是個初次參戰的新兵，又怎麼可能屬於沐將軍，三皇子等人的水平？」

「此話不對！據說這位周隊長，隱藏了其真正的身份！他嘛，其實是周大將軍的寶貝兒子，周大公子周謙！」

徐小可，張芯瑜，譚四同等幾個熟人，都為周謙感到極之憂心。

「周師弟，你可不要死。你的救命之恩，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報答呢。」

「周兄弟比我們想像中都還要強上很多，甚至還曾獨力玩死了宋軍軍師龐亮，這都是我譚四同所親眼見證，錯不了的！那宋三皇子麼，說不定也都不會是周兄弟的對手！我們要對他有信心！」

譚四同鼓舞著眾人道。

「不過周兄弟竟然是周大將軍的兒子，真是瞞得我們好苦啊。」

「難怪他的習武資質，高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原來是名將之後！那就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他不靠父蔭，願意跟我們在同一條起跑線上起步，不！他的起步點比我們任何一個都要低！可是他還是憑自己的努力，闖出了名堂！真不愧是我衛國的錚錚男兒！」

此時，有幾名衛國士兵，正朝向陸毅等人養傷之處走來。

這班人中的其中一個，身材巨碩，背著一個已經碎剩不到一半的血色大盾。

此人正是血盾小隊的扛盾手，涂大富。

涂大富攙扶著一名穿將服的青年男子。此人便是自從離隊秘密狙擊山賊王鐘之後，便失去蹤跡至今的衛軍第四號人物，張維新！

在涂大富和張維新的身後，則是洪葉、茹芸、趙雨，這幾人，就是血盾小隊的殘存成員了。數人都已稍作應急治療，緩和了傷勢。余詩敏和梁良的遺體，則已送交後勤部門，作妥善安排。

「張副統領，你沒事就好了！」

「維新！聽說東風堡那邊一戰，極之慘烈！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戰死了！」

見到張維新歸隊，成崑和吳季常都鬆一口氣。如今這一支衛國殘存軍，不日一路班師回朝，也不知道路上有沒有凶險，就靠他這一根主心骨鎮住軍心了！

「還好有周大公子一夫當關，擊殺王鐘，倪無畏和常覓三大敵將，還順手救了我一命，不然的話，你們就得要到山崖下替我收拾屍首了。」

張維新走到已經奄奄一息的陸毅身前。

「陸主帥……」

「維新！你別碰陸主帥！他中了宋宗憲的天王奇毒，此毒有很強的傳染性，我們之前不知道，所以都已經中毒了！」

張維新道：「我知道，剛剛入城後，我就聽說過了。不過這毒之一道，我也曾經鑽研過一些時候，我有幾門專用於解毒的功法，或許值得一試……」

「不要試！衛軍如今就靠你統率了！你若是都中了毒，誰帶領我們所有人返回朝歌！」

成崑和吳季常苦苦相求，可是張維新心裏想，他真的不覺得陸主帥身中之毒，真有厲害到這個程度……

「我會掌握分寸的。」

張維新不聽兩人勸告，手掌散出一圈白光，然後便握住了陸毅的手腕脈門。

「咦？」張維新一探陸毅情況，頓時愕然。

成崑和吳季常幾乎是爬著去阻止張維新了。

「維新啊！都叫你不要衝動！給我放手！」

張維新表情複雜地看向成崑和吳季常。

「陸主帥身上的毒性，正在快速消退！」

只見陸毅的前額，開始滲出了帶黃色的熱汗！那是毒素排出體外的主要表徵！

「真的！維新，你到底從哪兒學到這麼神妙的醫術啊？連天王奇毒你也能解？」

「並沒有。我在替陸主帥診治之前，其實他體內的毒性，已有萎糜消褪的跡象……」

成崑深查了自己的身體。

「真的！我身上的毒也在慢慢消退了！」

「我也是！」吳季常也是滿臉喜色！

「難道沐將軍已經成功逼得宋國三皇子使出解毒之法？」

眾人尚在驚疑，赫見陸毅突然恢復神智，而且在大聲咳嗽。

「陸主帥醒了！」

「陸主帥身上的毒已經消退！召醫術最好的煉氣士來，替主帥治療他身上的劍傷！維新！你身上傷勢也不輕！別再擔心我們了，你也去調息療傷！」

得悉陸主帥，成將軍等人身上的奇毒已解，衛軍眾人均是大大的鬆一口氣，這才放心休整療傷，打掃戰場。

就在全軍正忙於各種善後工作之際，南門方向的將士們，突然傳來了興高采烈的歡呼！

一名外貌俊美，體健修長的年青男子，正攙扶著一名體型碩大，渾身是傷的衛國將領，緩緩步入城中。

「那是沐將軍！沐將軍回來了！」

「沐將軍擊退了宋國三皇子，凱旋歸來了！」

「少胡說！」

沐遇春以他的大嗓門吼道。

「老子不過是坐在一旁看戲的！立下功勞的，都是這位年青人啦！英雄出少年！」

沐遇春大力拍了拍那位年青人的胸膛！

「老沐，你那麼精神奕奕，就不用我扶著了吧？」那年青人苦笑道。

「是……是他！」

穿過層層圍觀的人看去，徐小可第一個認出了那年青人。

「周師弟！」

張芯瑜（瑜師姐）沿著徐小可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一雙靈巧的美目霎時蹦出了斗大的淚珠來！她急不及待小跑過去，擠開人群，想要撲過去一把摟住周謙，好把她壓抑多時的情緒傾瀉出來！

可是，僅僅在她身前幾步，已經有兩名女子首先撲過去了！

「周大哥！你可嚇死我了！」

「周隊長！你是血盾小隊的領軍人物，怎麼可以隨便離隊作戰！我……以後也不准你這麼做！」

茹芸和洪葉，摟住了周謙的脖子，嚎啕大哭！

「對不起！茹芸，洪葉，我回來了！」周謙摸著兩人的頭，眼眶凝淚！他看著已漸漸清朗的天空，忍著淚意道：「詩敏，梁大哥，我完成任務回來了！」

周謙這麼一說，兩女哭得更厲害了！

「咳嗯，你們年輕人好好聚舊，我去看看陸主帥他老人家。」沐遇春放過周謙，悄悄擠開人群去了。

這時，涂大富和趙雨也都撲過來，加入又哭又笑的行列！

「俺這個兄弟，就是夠命硬！打不死的漢子！你辛辛苦苦把東風堡打下來後，還一直殺入城裏，然後再殺出城，好像真不知道疲累為何物！為兄真是拜服了！嗚……你這死小子可不可以別老是玩命！你老哥大富俺擔心死了！」

譚四同，艾威，孫鵬等人，拉著面皮薄薄不肯過來的徐小可，連同張芯瑜，也一同撲向周謙，加入這大慶祝的行列中！

「我們這一屆的尖兵營，總算出了一顆劃破天際的流星！有一位如此厲害的小師弟，我們這班當師姐師兄的，也面上有光！」

連番激戰之後，眾多熟悉面孔，在周謙眼前一一出現，示意平安，饒是他是個錚錚好漢，也禁不住嚎哭起來！

「這一仗犧牲的人已經太多！我們這些剩下來的人，一個也不能再死！」周謙舉臂喊道。

「一個也不能死！」眾人齊聲應和！

「大家一起把周謙拋起來！一！二！三！衛國萬歲！」

「衛國萬歲！」

陸毅，張維新等人，遠遠看到周謙歸來的一幕，都欣慰地點著頭。

「還好……在建國後出生的一輩中，總算出了一個足以於天下行走的水平。」

「嗯，後生一輩能否獨當一面，乃是我衛國能否持續壯大的關鍵。希望周謙成功崛起之後，能夠帶領同時代的一輩人，拉動他們整體的水平。」

「在南方二十四國，不持續壯大變強的話，就只會落得被吞併消滅的下場。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慢慢等他們成長起來了。」

二十日後，衛軍基本休整完成，以陸毅為首的核心將領們，傷勢都已穩定下來，只待日後慢慢恢復元氣了。

衛軍剿賊大軍，班師回朝！

衛國大軍一路下山，再沒碰上任何刀兵之事，一直到出了黃茋山脈，沿路大小鄕鎮居民，得知剿賊一戰完美大勝，從此不用再受山賊肆虐，均是喜得手舞足蹈，夾道歡迎，送出好酒好菜，慰勞大軍！

衛軍一路接受沿途民眾款待，直到二十多日後，才到達國都朝歌。

此時，朝歌方面也已經收到確實的戰報，遠在南方的楚丘之戰，已幾近確定成功解圍！宋軍在國主宋仲基重傷退場之下，銳勢已失，正在進行斷後退卻的戰術了！

朝歌大開北門，恭迎新勝之軍，入城接受民眾的歡呼喝采！朝歌民眾擔憂了這麼一段時間，如今總算把心頭的兩塊大石，都放了下來，人人的面上，都是真心誠意，無憂無慮的表情！

身為軍人，為國征戰，出生入死，為的是甚麼？

為的是看到老百姓們這一副安居樂業的表情啊！

這一場勝利的巡遊，在無數衛國將士心裏，都烙下了深深的烙印！

周謙身為軍中一員，也同樣為眼前所見，深深受到感動。在這一刻，他感到自己對這個國家懷著了多麼深厚的感情，這種歸屬的親切感，就連他在前世的異時空中，也從來沒有經驗過。

「我以生為衛國人為榮！我在此立誓，定要好好保護這個國家！這是我的國，我的家！」

大軍從南門離城，然後一直行軍回到城郊的中軍大營。

這一段悠長的旅程，方告結束。

大軍休整過後，便是上報戰功，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中軍大營的主帳之上，緩緩升起了此戰最終的戰功榜單！

戰場乃英雄地！

不少昔日的英雄，入土歸去；更多的今日英雄，乘勢崛起！

只見戰場榜單上，除了不少聲名赫赫的強者名將，依然兀立，而在這些強者中間，也默默地出現了大量陌生的名字！

這些陌生的名字，從今日開始，就是衛國的名將強者！正因為有所傳承，衛國才會在這慘烈殘酷的南方二十四國，依然兀立，依然強大！

這些新一代的英雄人物當中，最為顯眼，最為軍中眾人所稱頌的，當是那奇襲東風堡，完成不可能任務的血盾小隊！

涂大富！洪葉！茹芸！趙雨！

如今他們已成為了中軍大營中炙手可熱的傳奇人物！四人軍階分別連升數級，得到無數封賞！更讓人羨慕的是，他們將根據各人所長，獲衛國保送進入一些名額極之有限的修煉寶地，進行特別的培訓修煉！當他們學成回來之時，定然獨當一面，成為衛國大軍的中流砥柱！

至於徐小可，譚四同等尖兵營同期的師兄弟姊妹，均取得極之優異的戰功，完全符合衛國對尖兵營士兵的期望！各人也是得到優厚的獎賞，各自有機緣造化，前途無限。其中徐小可更被點名，作為統帥級人員的後備軍官，跟隨吳季常學習指揮大軍！

不過當然，在眾人於軍中開展新一頁之前，解甲回鄉，探望親人，釋放疲勞，養好傷勢，好在下一次奉召報到之前，回到最佳的戰鬥狀態，這也是身為將士的重要職責。

洪葉盯著那隨風搖曳的戰功榜單，不禁百感交集。

「想起戰爭開始之時，我與那人總是在戰功榜上，鬥爭風頭，看誰的排名較高……如今回想起來，好像只有我在介意戰功榜上的排名吧……那人每一次的戰功排名都僅僅在我之上，卻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這才更加惹本小姐生氣。」

洪葉仔細看著戰功榜單，確認沒有那個人的名字，心裏不禁有點寂寞。

「……本小姐就是好勝又孩子氣，又豈及得上溫婉沉著的余師姐？那人……恐怕永遠只會把我當妹妹看待吧？」

「在發甚麼呆？」

某人從後拍了拍洪葉的腦袋。洪葉轉過臉來，正要大罵對方一頓，可是看到來人是周謙，一時想罵，又罵不出口來，表情頓時有點尷尬。

「男、男女授授不親，你隨便碰我幹嘛？」

洪葉紅著小臉問道。

「若非顧忌你是個大姑娘，剛才我就一腳踹你屁股了。」周謙笑道，「走吧！各自解散回去之前，我們再去探望他們一次……」

衛國的傳統，對陣亡將士，極之尊崇。

在那一望無際的青䓤山丘之上，豎立起無數的石碑，有名無名，均是衛國歷來，為國捐軀的勇士所長眠之地。衛國的皇家墓園。

「梁大哥，你安息吧。」

血盾小隊眾人齊聚，焚香獻花，合什默哀，向逝去的戰友由衷默唸心底的話語。

「余姑娘，你也安息吧。」

在拜祭余詩敏時，周謙卻是站在眾人後方，不讓大家看到他的表情。洪葉耳尖，隱隱聽到周謙在哽咽地反覆說著：對不起，我保護不了妳……

眾人逐一拜祭認識的亡者，不覺已是黃昏。

「還有一個人。」

周謙領著大家到這衛國皇家墓園的最偏遠一角。

在那兒，石碑疏疏落落，雜草叢生，看來極少有人拜祭。

周謙環顧了一下，最終找到了一個獨自聳立一旁，新立而無字的石碑。

「商師兄，一路好走。」

周謙摸了摸石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墓地。

夜。

朝歌。

大將軍府。

「大少爺今天不是要回府嗎？他信中說是早上會到，可是現在都甚麼時辰了？太陽都已經下山了！」

侍候大將軍周翩翩的大丫鬟迎春，自大清早起，便在府裏府外踱來踱去。不只是她，基本上周府的上下人等，甚至連翩翩營的眾多將領們，都已齊集，等待周大少爺，凱旋歸來。

「小青呢？怎麼一整天都見不到她？她不是府裏最緊張少爺的人麼？」迎春問道。

「小青姐姐在後院裏熬藥湯呢！她已經三天三夜沒閤眼了，就蹲在後院裏煽火！她說少爺打了一場大戰歸來，身上不免積累一些暗傷內傷，不趁傷勢還新時好好調養，將來就難治了！」一名地位跟迎春相彷的大丫鬟搭話道。

「唉！自少爺從軍以來，小青有哪一天睡得好的？尤其是當知道少爺要隨軍出征打仗時，她更是整天在求神保佑，又守齋許願，又到處卜卦算命！有時候得到吉兆，就沒由來地開心個幾天；卜到不吉的，便又哭成淚人，飯也不吃……我看著也覺得揪心。」

「不過這就是守在家裏的娘子們的共同命運啊……老爺出外打仗時，夫人不也就是這樣麼？就是堂堂清河郡主，掛心起夫君性命時，都會變得既迷信又神經質啊……」

「夫人有一點還好，她是老爺結髮妻子，有名有份的，關心也有關心的理由……可是小青呢？她伴著少爺長大，蓋著同一張被子睡覺的，誰都知道她是少爺的人了，若是少爺不要她，她還可以嫁給誰？雖然少爺極之疼愛小青，拋棄她大概是不可能的，但小青如今都已是嫁人的年紀了，卻依然無名無份……要是少爺一旦……那小青就連當個寡婦的命都沒有了！」

「希望少爺別要在軍中，見異思遷，喜歡上了別的姑娘，回府時還要把對方帶回來提親……即使之後還是可以納小青姐姐為妾，可是先後有別，也難保那正印夫人不會顧忌小青姐姐跟少爺的情份，把她欺負了！」

正在說閒話說得起勁時，迎春好像突然感到，頭上飛簷似乎有一個模糊影子略過。

「咦？難道是奴家眼花？」

「肯定是了。若是有人潛行入府，又怎麼能逃得過迎春姐姐的法眼？姐姐可是暗行營中最資深的女暗行者啊……」

周謙躲在院牆之後，壓住噗噗的心跳。

「我竟然到了如今，才知道迎春姐姐原來這麼厲害！看來她才是扮豬吃老虎的老祖宗啊！」

周謙潛行入府，悄悄回到自己的院子裏。

他繞到了後院。只見那熟悉的俏麗身影，依然如同往日，蹲在後院裏，專心致志地煽著藥壼底下燒著的一道文火。

這身影依然豐腴婀娜，但相比起上次所見，似是有點消瘦了。

周大少爺他心裏疼惜啊！

周謙踮著腳走到她的身後，然後雙手掩住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小青摸著周謙的手。周謙感到自己的掌心，已瞬間被淚水沾濕。

「少爺回來啦？」

小青依然保持著拘謹之禮，對周謙側身一福，示意歡迎少爺歸來。

「嗯。」

周謙看到小青雙肩微微顫抖，便知道她是極力強忍住心裏的激動。

「青兒。」

周謙輕輕搭著小青的雙肩。小青整個人尤如觸電般震了一下。

「青兒，我……」

周謙強烈地生起把小青緊緊擁在懷裏的衝動！自從軍以來，他經歷了太多太多，眼花繚亂，沒時間把這些經歷好好沉澱，沒來得及把這些生命成長的印記，向知心之人分享。

這個知心之人，這個能讓他的心得到安定休息之人，在周謙心裏，便是小青。

「少爺……老爺，在大廳裏等著你呢。」

「別管他！」

周謙自從再見小青，往日跟她生活的點點滴滴，她的眾多好處，她的千嬌百媚，當日逛朝歌時所定下的兩情雙悅，種種滿載濃厚感情的影像，同時如潮水般浮現！

周謙再也壓抑不住了，一把將小青狠狠摟在懷裏，嘴唇直接印落在她那細細嫩嫩的朱唇上！

小青雙目稍睜，可是很快就變得柔和。她全身穌軟，再沒一點力氣，倚在周謙懷中，微微嬌喘。

兩人吻了良久。

周謙一把將小青抱了起來，把她抱入臥房，把她輕輕放落在軟軟的床榻裏。

「青兒，當我的娘子好……」

小青的嬌嫩小手，按住了周謙的嘴巴。

「只要少爺願意要青兒，青兒……是不管如何都樂意的。青兒不需要少爺的任何承諾，只要少爺高興，只要少爺不要忘了青兒，青兒……於願足矣……」

周謙輕輕把床榻的簾子放下來……然後把青兒上衣的鈕扣，逐一解開。

青兒緊張得雙手掩面，渾身顫抖。她實在太久沒有跟少爺如此親近了，以至於今日終於下定決心要衝破最後的防線時，竟然對這熟悉的身體，感到陌生害怕起來……

周謙溫柔地讓青兒放下雙手，兩人深情相望，然後便尤如蜻蜓點水的，一次又一次地輕吻。

「別害怕，謙哥哥會疼惜你的。」

「嗯……」

輕解紗羅帳，月下溫柔鄉，落花數點紅，貪享一夕歡。

兩小口子初嚐漁水樂，眷戀纏綿幾道又春風，不覺已是朝陽起，睡到日上中天來。

「臭兒子！回到府裏來，也不先跟你爹請安！給老子滾過來！」

外邊突然傳來一頓響徹全府的怒罵。

看來周翩翩未必不知道孩兒偷偷潛行回家，定是有事在忙，所以也不便催促，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忍無可忍，要發火了。

這個時候，周謙和青兒還是赤條條地相擁著呢。

「真是掃興！別管那老頭子了！」

「少爺，不行啊。」

「為甚麼不行？我就是想要下床，我的小兄弟也不願意呢！青兒你摸摸看，又是精神翼翼的……」說著說著，周謙的手又不正經了。

「我說我的好謙哥哥啊，青兒……不行了啦！謙哥哥你行行好，給青兒歇息一下，今兒晚上，青兒……再侍候少爺好了。」

青兒的臉越說越紅，說到後來頭兒答得低低的，嬌羞可人到了極致。

「本少不管了！再來一遍，之後再跟爹去請安。」

布簾之內，春色又再蕩起。

到了是日黃昏，周謙才滿臉不情願地，到大廳去跟他爹請安。

其實在周謙的心裏，也是十分記掛周翩翩的情況。當日在盤地戰場上，周翩翩使出那從雲層中伸下來的魔爪，還讓他心裏震驚不已。

可是據宋仲機所講，他爹使出的這一招，為天界所不容。而就他親眼所見，最終這隻魔爪，是飽受從天而降的雷殛和天災所轟擊，看來是受到了不輕的損傷。

不知道他爹強行使出這招，有沒有做成甚麼隱患？

「爹，孩兒回來了。」

「臭兒子，總算捨得過來了麼？」

只見周翩翩頸現青筋，顯然極之不滿周謙那沒大沒小的不孝舉動，其暴怒之勢，說不定下個瞬間，就要撲上來狠狠把周謙揍一頓！

周謙心裏想：「似乎爹很精神嘛，那我就放心了。」

周翩翩好幾次想要爆發怒氣，卻又怒不起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小青那邊，先立個妾的名份，縱是你娘親外出未歸，拜個天地，還是要的。待得你娘回來後，再把事情大大的補辦回來。畢竟人家青兒是個好姑娘，我周家不能虧待了她。」

孩兒總算下定決心成家立室，雖然只是納了小妾，可是作為爹的，又怎會不高興，又怎會生得起氣來？

「那是當然。孩兒絕對不會辜負青兒的。」

周謙正正經經地叩了一個響頭。

「謝爹成全孩兒的婚事。」

「嗯，算你還記得甚麼是孝道。」

周翩翩對周謙問了幾句剿賊一戰的經過，周謙除了若干奇遇之外，其餘均坦白告之。然後周翩翩又聊了一些楚丘一戰的經過。

兩父子閒話家常了好一會，氣勢倒也平和。倒是不知為何，兩人都沒有把話題轉到盤地之戰最終從天上出現的那隻穢魔之爪。

閒話聊得差不多了，兩父子各自喝茶，周翩翩用手指頭輕敲著桌面。

「謙兒，你的名字並沒有列在此戰的戰功榜上，你知道是為甚麼了吧？」

「孩兒大致猜到了，不過還是請爹揭曉吧。」

周謙帶著一絲狡獪，三分得意的表情道。

周翩翩從懷裏取出一個全黑色的信封，推給周謙。這全黑色的信封，在衛國可謂絕無僅有，可是周謙一看，便認得是甚麼回事。

那是衛國暗行營所發的密件。

「明天入宮面聖。」

周翩翩淡淡地道，然後揮了揮手。

「沒事了，你出去吧。」

周謙盯著他爹。

「爹，就這樣算了？」

「臭兒子！你還想要怎麼樣？」

「爹，孩兒記得，當日孩兒在入伍之前，爹曾經跟孩兒立下過一個約定，說是以三年為限，孩兒定要晉升到暗行校尉的位置。那……爹是否知道，孩兒得到這封暗行校尉的任命書，只花了多少時候？」

周謙一直帶著得意的笑容，等待著他爹的表示。

周翩翩狠狠一拍桌子。

「行了行了！我周翩翩的孩子果真是了不起！果真是一塊可造之材！明日之星！這就滿意了吧？」

「謝謝爹的讚賞，孩兒告退了！」

周謙心滿意足地告退，要趕回去折騰青兒了。

「吼！這臭小子，真是氣死人！硬要看老頭子丟臉！」

周翩翩突然猛地一咳！這一咳，竟然噴出了一地的血來。

「……看來要閉關一段時日了。再說老衛他……也沒留下甚麼隱患吧？」

而當周謙正在跟周翩翩請安之時。

小青正浸在浴盤裏，洗淨折騰一個晚上的汗濕和黏膩。回想著跟少爺發生之事，頓感既甜蜜又害羞，不經意地自個兒在甜笑起來。

突然，一把蒼老的嗓音，從小青背後響起。

「少族主，你就這樣把青蛇一族的寶貴元陰，白白送給了這人類的小伙子麼？」

不知何時，一名穿綠色法袍的老嫗，已站在小青身後。

小青並沒有轉頭看向來人，只是淡淡的道：「奴家如今，不過是衛國周府大少爺的貼身丫鬟。」

「可是你身上畢竟流著青蛇妖族的血，這是你不能否認的。」

「奴家是青蛇妖族，這是一輩子都無法抹掉的事實。可是，請不要再叫奴家作少族主了，奴家已經……完全無意插手族內之事。」

聽小青心意已決，老嫗只得嘆了口氣，道：

「妖界即將發生大變，青蛇一族也無法不牽涉其中。少族主，我族需要你覺醒的力量啊！」

小青轉過頭來。

「……我哥哥怎麼啦？」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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