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版】魔型娜 - 犇末篇-10-上

屋簷滴水聲如泣如訴，在連綿不絕的濕氣中拉長午後的靜謐。梅雨季的陰雲籠罩四合院，羅巧雯蜷縮於磨得發亮的木質地板上，雙膝緊抱懷中一隻手工縫製的稻草人娃娃。那是她以母親舊圍裙改裁、用顫抖手指縫出來的第一個為緣巫女的訓練而做的第一個布娃娃。

四合院的廣場架設著莊嚴的會場，白布四處垂掛，包圍了場中的數十張座椅，羅巧雯看著其中沒幾張認得的臉，各個憂愁、哀戚、雙手合十，隨著前方和尚的禱唸低頭沉鳴。

父親陪著師父們忙進忙出，瞧都沒瞧羅巧雯一眼。

她身著黑衣黑褲，卻沒有勇氣踏入人群之中。

一同悼念對她而言是過於奢侈的願望，畢竟──害死母親的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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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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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聲響在家門前傳來，那對稻生本家的日本老夫婦佇立如樁，老先生頭偏了一邊，臉頰上隱隱泛紅。

「你們還有臉來！？」父親高聲喝斥「就是你們害的！沒有你們我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場沒有人可以理解父親的指控，但老夫婦低頭不語，似乎知曉話語背後的份量，選擇了靜靜承受他的情緒失控。

羅巧雯知道，對父親而言，如果女兒沒有緣巫女這頭銜，一家三口想必會平凡的在市區一角生活著，母親也不會為了緣巫女的事情忙碌，影響了生活，也影響了夫妻關係。

不過這本應與此次意外無關。

可是緣巫女──這玄之又玄的存在，貌似能預知一切，卻居然無法阻止這意外的發生？

這想法盤據在父親的腦海裡，雖然嘴上不說，但他的眼神不斷透漏質疑，『如果緣巫女是真的，為何我女兒沒能阻止這個意外！？』，這想法導致了他將所有憤怒都指向了這已形同神棍的能力。

對他而言，他的人生因為這老夫婦而毀了。

雖然其實羅巧雯才是始作俑者，但這又要她怎麼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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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妳一定會哭，那不如等媽媽出門後再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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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妳說……要我等妳走了再哭，那……我現在可以哭了嗎？」她低聲呢喃，聲音幾乎被雨聲吞沒。懷中的稻草娃娃被屋檐滑落的水珠濺濕，紅線縫成的微笑在濕氣中暈開，如同她憋著不哭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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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這稻草人──」家威將娜娜穩穩背在背上，利用靈力凝結的冰塊在肩背幾處將她與自己如束帶般固定。冰晶在他奔跑間隨動作咔咔作響，他喘著氣，一邊閃避著稻草人急速逼近的攻擊軌道，一邊勉力嘗試找出規律「我有印象！」

「你跟祂打過？」紅豆一臉難為情地從側邊一個箭步過來，她的刺拳如同穿破空氣的流星，炙熱得近乎灼人，重重地砸向稻草人。

拳影交織，空氣因高熱而扭曲，火焰味自掌心竄出，但稻草人一個迴旋就將勁道化掉。

「我明明都燒到這程度了。」說著，她甩了甩自己也快忍受不住高溫的雙手。

據她的說法，紅豆的能力是隨著每一次揮拳，拳頭的溫度會愈來愈高，拳速也會愈來愈快。

「不是啦，但我看過祂身上的縫線！」家威連滾帶爬的繞著柱子跑，試著甩掉攻擊。

「蛤！？縫線這種東西我也看過啊！」紅豆甩著手，似乎在讓它降溫。

「我的意思是──」話說到一半，稻草人居然比直朝他飛來，家威嚇得翻了數圈，不小心拿娜娜做為墊背「該死！為何祂愈來愈針對我！？」

「直覺分析，祂是在阻止你離開。」玨玟腳步輕盈如漫步庭前，卻直面而上，出拳，稻草人迴身化解，再出拳，再化解，兩方一來一往，節奏愈來愈快，疾如雷霆，猶如武術大師在打人樁練武一樣，不同的是這人樁是有意識的，而玨玟的雙手不斷在折斷與復原之間反覆循環。兩者來回對峙，氣流因交鋒而震顫，拳風掀起地面砂塵飛舞。

「好牛……」紅豆不禁讚嘆，趁隙湊到了家威身旁「快用你的冰幫我手降溫。」

他想都沒想就照做，並接續剛剛的話「我剛剛的意思是，這稻草人很像是我班上賣的娃娃。」

「蛤！？」冰塊沿著手肘往拳部蔓延，但因溫度過高只結了薄薄的霜之後便化成水，不過燒紅的光芒似乎有弱了幾分。

「祂那縫線的方向、打結的地方、穿著、顏色，都跟我班上賣的一個娃娃一模一樣，我在顧攤位的時候有看到。」

「所以呢？你要說對手就只是個娃娃嗎？」

「不……」一時之間，家威也無言以對，畢竟看出這一點並無法改變現況，不過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米米不是單純的狗，牠會講話。

異變的發生似乎與羅巧雯有關。

羅巧雯的娃娃如娜娜預料的成了『騷靈』，而且這些娃娃都已經全部賣了出去，當下可以視為騷靈遍佈全校。

除此之外令家威更在意的點是，僅僅只是經過羅巧雯的『縫製』就有如此強度，三人合力都拿祂無可奈何，合理推斷──羅巧雯絕非凡人。

那麼眼前只剩下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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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的行動，是羅巧雯的意志？還是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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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過祂的行動像是式神對吧？」家威在紅豆衝出去之前捉住了她的衣角。

「嗯，對呀。」

「那麼祂的攻擊一定有規則。」

「然後勒？」

「所以──」

稻草人的迴轉速度愈發愈快，角度也愈來愈刁鑽，玨玟雖然面無表情，但腳步也漸漸的被往後逼退。

「……」雙手折斷的速度漸漸大於復原的速度，她不得不改變戰法，在稻草人迴旋的軌跡收攏的瞬間，玨玟伏低身子，側滑衝入對方的下盤，直取做為稻草人旋轉軸心的那根樹枝。

她小腿一掃，眼看就要觸到樹枝的前一刻稻草人往下壓縮，又隨即如彈簧跳起，閃過了攻擊。

這一跳高聳入雲，黑夜中抬著頭也難以觀察到祂的動向。

「玨玟！往這躲！」家威朝她跑來，對著地面結出一層冰。

想都沒想，玨玟就直接撲到他的懷裡，以無尾熊之姿抱住家威。

「咦啊！？」

家威順著慣性向後摔倒，正巧就在那一瞬間，稻草人從空中筆直俯衝，尖銳的樹枝軸心砸進方才他們立足之處，聲音沉悶如悼鐘。冰片如飛刀激射。

「可惡，居然沒有滑倒……」

玨玟撐住了地面，反過來之撐起家威與娜娜，一個空翻安穩落地，並吃了幾口碎冰「這味道不錯。」玨玟舔了舔唇角，語氣平淡得嚇人，像是在野餐而非交戰。她猛地一躍，重心前傾，下一秒又衝入戰場，毫無畏懼。

見狀，家威連忙伸手攔住「等等！我有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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