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昭遙 - 第三十一章-《雨落舊誓》

「雨落故亭聲未歇，一諾舊誓鎖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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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東巷口，有一座榜亭，亭身斑駁，木樁釘滿通緝榜與斷案帖，許多紙張已被日曬雨打得泛黃捲角，惟獨中央剛貼上的新榜字跡鮮明，筆鋒如刀，墨色未乾，昭告初審結果，震動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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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亭上新貼的初審榜文引來街坊百姓駐足圍觀，人聲沸然。

人群層層圍住榜亭，有賣炊餅的挑夫、有拄杖的老人、有抱孩的婦人、也有眉頭緊鎖的書生。

「唉，御主竟涉謀逆……真當得信麼？」

「我不信！」

一名鬍鬚斑白的老翁指著榜文旁的筆畫，聲音微顫卻堅定：「當年鬧水災，是哪位親入田間督工開渠？是誰連夜調糧、護住百姓三月口糧？京中人命，如今多半還他一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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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我家老母吃的冬米，就是御主那時設粥棚救下的，怎會是這種人！」

「若真有罪，皇上早不赦了！怕是朝中有人作祟吧！」

榜文上雖字字鏗鏘，卻難平民間悠悠之口，短短一日，京中已傳遍此審結果，街邊巷口皆議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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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亭外人聲漸多，正當眾人爭辯之際，一名身著墨青窄袖袍、頭戴紗帽斗笠的男子緩步而來。他未抬頭，只側目一瞥，目光便凝在榜亭上。

榜上畫像栩栩如生，筆勢有力，正是他的面容，眉眼間還特意畫了疤痕。標題赫然寫著：

逆案牽連，通緝秦睿侯——懸銀千兩，緝之者賞！

「賀臨那孽種，竟敢在堂上栽贓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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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將斗笠再壓低幾分，疾步穿過人群，拐入巷口幽深之處。巷內陰影下，一名著女裝的冷峻女子已候在牆邊，見他來了，低聲催促：

「你總算出來了……我早說過，那孩子姓賀，骨子裡藏著反骨，接來秦家，總有腥風血雨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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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睿侯冷哼一聲，披風隨風撩動，露出內裡暗藏的鎧甲一角，明顯是為逃亡所備。他望著城牆外遠山，聲音沉沉：

「柳翎留這一手，我是真小瞧了他……他竟敢借賀臨這一子，逆轉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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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式低頭，似想起什麼，一抹隱約怒意閃過眼底，卻壓了下去，長嘆道：

「哀，眼下只怕回不得秦宅了……你那幾處藏匿之地，也都怕是盯緊了。我們只能先上山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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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睿侯垂眸不語，指節不自覺緊握成拳，過了片刻才道：「若要敗，總得見過真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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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晨光透過窗櫺灑入，映得床帳內薄被微光搖曳。塌上人影蜷縮，眉尖微蹙，額角沁出細密冷汗。袁小滿守在一側，懷中抱著溫壺與藥盅，眼皮紅腫，顯是一夜未闔。

忽見塌上人微微動了下，指尖顫了一下。

小滿猛地直起身，手中湯匙差點翻落，連忙伏近：「少爺？少爺您醒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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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睫羽輕顫，似從濃霧中緩緩掙脫，眨了眨眼，聲音乾啞得近乎聽不清：「昭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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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名字一出口，小滿眼圈立刻又紅了。他顧不得擦淚，忙伸手替雲遙墊高枕頭，動作輕得近乎顫抖：「少爺……您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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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節緊握著棉被，語氣裡滿是壓抑的激動與遲疑。

本想說點什麼，卻望著雲遙虛弱蒼白的神情，又將話語吞了回去。那原該出口的「最終審結果」如同刀刃卡在喉頭，他只能垂下眼，強自穩住語氣：

「……你昏了兩日一夜，嚇死我了。這是謝大人昨兒親自送來的湯藥，說你胃裡積寒，得趁熱喝了。」

他輕輕扶起雲遙，把那隻剛從溫壺取出的白瓷藥盅遞過去，另一手小心覆在他背後，以免他力氣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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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盅裡湯色淺褐，清中帶苦，一縷藥香蒸氣緩緩升起。

小滿的臉龐半隱在蒸氣後，神情裡掩不住的擔憂與猶豫：「……少爺，先把藥喝了，等你精神好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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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抬眼望著他，眸色仍迷茫，似是想說話，卻又無力張口，只能默默接過藥盅，捧在掌心。

湯藥方入喉間，尚未咽下，忽聽院外傳來一陣嘈雜人聲。

雲遙神色一凜，將藥盅輕置一側，撐肘欲起，聲音微啞：「……怎的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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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滿一邊扶他坐穩，一邊側耳聽去。院外似有數人爭執，語聲不高卻分外尖銳——

「柳公子，請留步。此處已列為密查之地，不得擅闖半步。」話語沉穩，竟是謝忘塵的聲音。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6QKLB9g77

原本徘徊庭前，方才聽見房中動靜的柳翎，心下一緊，正欲推門進入，卻冷不防被幾道身影橫攔於前。兩名侍郎執銜而立，謝忘塵立於中間，手中持一份紅邸，當眾展開。

「奉旨查封。自此封條貼上，閒雜人等，一概不得擅入半步。」

語畢，一抹朱紅封條隨聲而落，牢牢貼於院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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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翎目光一冷，步子仍未退半寸：「謝大夫，你以何身分阻我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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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見狀厲聲呵斥：「柳翎，慎言！此為聖命，豈容你出言不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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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忘塵不疾不徐，眉眼沉靜如水：「本官領太醫院詔令，兼為此案輔查之人。既係奉旨查驗，自當照章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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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謝大夫身兼數職，竟還能調動侍郎隨身……這番手段，倒教我自嘆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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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忘塵迎上他目光，語調清冷，卻帶寸寸冰霜：「若你心中無愧，又何懼封院查問？！」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9o7Eo3F13

柳翎聞言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陰翳，片刻未語。庭中氣氛頓時凝重如鐵。

而屋內的雲遙，面色蒼白，側耳細聽，心中一陣發緊。藥香未散，窗外風聲驟止，恍如一場密網悄然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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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翎冷笑一聲，目光轉而落在謝忘塵面上，語帶譏諷，卻壓得極輕：

「你以為將那點心思藏得深了，旁人便看不出來？謝忘塵，你喜歡邊昭霆，這世上不是沒人知曉，只是不說罷了。」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GvAXxPkS

此言一出，院中氣氛如冰結，連房中那人，亦不禁微微一震。

反而是謝忘塵面上無波，連眼皮也未抬一下，只是微微垂首，將袖中文牘輕輕攏好。風過，他垂睫如雪覆枝，神色冷靜得近乎無情。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cGvlsDuj

柳翎見他不語，又笑了笑，笑意卻更淒清幾分。他眼角微挑，語聲低緩，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目光深邃：

「你為他奔走、周旋、療傷，他卻從未看你一眼。你這樣的人......何必苦苦強撐，最終他也不會與你在一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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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似是說給謝忘塵聽，卻又像是對著那扇門說的，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目光落下時，那抹沉沉的落寞，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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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一貫刀子般的話語能逼退眼前這人，甚至戳痛他心口，讓他知難而退——可謝忘塵竟未動怒，未反駁，甚至連怒目而視都沒有。像早就料到這一日會來，像笑自己太過天真，又太過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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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謝忘塵終於緩緩開口。他忽然輕笑了一聲，那笑極輕，也極短，唇角彎起一道淺弧，像是嘲笑自己，又似釋懷：

「我確實喜歡昭霆。」

他抬起頭來，眼中不見羞赧，不見閃避，倒有一種坦然以對的清明。

「我以為我藏得夠深......這點心思，總有一日會被人看穿，只是沒想到會是你。」

語至此處，他眼神收回，不再看柳翎，語氣淡然，卻分外堅定：

「但喜歡，從來不是非要與他共枕同眠。若能以別的身分，伴他左右，同進退、共生死，護他周全，便已足矣。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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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院中，紅封條微微顫動，像是撕裂又像是縫合。

柳翎默然無語，僵立當場，一時間，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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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心裡忽然湧上一股說不清的苦意與空蕩。他不知道自己是氣謝忘塵太過冷靜，還是氣自己這番話說得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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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想挫傷這人，可此刻心裡卻莫名發悶，像是踩錯一步，掉入了誰也看不見的深谷。

他忽然想起那封他親手偷來的和離書——那紙薄薄的書信。他原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只要讓雲遙看見「真相」，便能將人徹底拉回自己身邊。

可如今他站在這裡，看著謝忘塵明明被戳中心事，卻仍穩若泰山，不哭不鬧，只用那樣平靜的聲音道出深情，反倒令他心底某處，被猛地撕開了一道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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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縫，是他無論怎麼自欺，也掩不住的疑問：

——他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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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謝忘塵已不再搭理柳翎，只一聲令下，吩咐院外那幾名官差入內，將幾間藏有重要文牘的房庫封鎖清點，逐一抄錄帶走。門外人影穿梭，風聲與腳步聲相互交織，竟將這座曾經靜雅的小院，攪得如臨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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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的雲遙，額上冷汗未乾，卻已撐著手臂試圖起身。他掀起被褥，腳尚未落地，便是一陣劇烈眩暈襲來。

袁小滿急忙上前扶住他：「少爺！您身子尚虛，莫要胡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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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遙聲音有些虛浮，卻仍倔強低啞：「我要去見他……讓昭霆把話說清楚……不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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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步履蹣跚，仍欲起身，卻被小滿一把攔住。

「少爺您清醒點兒！」小滿急得快哭了，雙手攔住他肩頭：「您這樣跑出去，有何用？況且……況且您這身子根本撐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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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絲如織，密密斜斜，落於青瓦朱檐，滴聲不絕，愈添人心沉鬱。

他目光凝望著那片雨霧迷濛的天際，忽而喃喃低語：「備馬……我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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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滿立於榻前，聞言卻無所動，神色間滿是難言之色，只垂眸不語，臉上帶著幾分苦悶。

雲遙轉眸望他，目光淒清，聲音微顫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昭霆不在，我便無用了麼？」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7seS27i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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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這便去備車。」

語畢轉身，步履未亂，心緒卻如風中殘燭，搖曳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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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暗道：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6eWKSl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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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御主多年，自懵懂稚子時便伴其左右。戰場之上，萬箭齊發，我曾以一身血肉，為御主擋過幾次死劫，便自以為生死於我掌中不過彈指。可這一次……卻是天意弄人。

我雖不明少爺緣何與密信所述之策背道而馳，但我知，照顧好少爺，是御主臨行前最重之託。

御主的刑罰將至，天命既定。我護他一生，生死與共，到頭來……竟護不得他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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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至廊下，雨聲滴答，打濕了衣襟，也打亂了心念。

心口隱隱作痛，如有千針萬蠱翻湧。悲意無聲，卻沉如山海。那份無力與懊悔，早已在風雨之中，濕透了他整個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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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悠悠長廊，青石鋪地，雨絲垂簾。小滿緩步而行，指尖劃過濕漉漉的廊柱，心頭一陣陣發悶。忽然，那段舊時光如潮湧上心頭——

那日，天亦陰沉，秋風微涼。御苑之中，黃葉翻飛，昭霆一身常服立於石階之上，遠望著院中那株老槐樹，神色平靜，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凝重。

昭霆立於階前，披一身玄青常服，靜靜望著庭中那株老槐，神情沉然，似在權衡著什麼。

片刻，他伸手輕扶腰間長劍，指節微緊，劍柄微微作響。他的手未曾離開劍鞘，卻像是握著什麼無形的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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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他聲音低下來，沉靜如霧：

「小滿……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護好雲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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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御主你怎地說這般晦氣話！你是百戰百勝的昭霆將軍，誰能動你分毫？」小滿一聽，登時瞪圓了眼，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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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昭霆並非鐵骨銅身，刀劍不入。朝局如棋，風雲變幻，有些事不是一把劍能解的……」

「他心太軟，性子又倔。若真有那一日，他只怕寧折不彎……我不在了，怕他沒人護著，便會一頭撞進風口浪尖，萬劫不復。」

昭霆轉眸望他，唇角帶笑，卻笑得淡然而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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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護他，不是為我。你若見他執意而行，便隨他；可若他迷了路，便替我擋一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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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彷彿還在耳畔。

「……你一定要護好雲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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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只覺御主多心，如今想來，卻是字字錐心。

小滿胸口沉悶如堵，眼眶發熱，喉間一陣腥澀，卻強忍著未曾落淚。

他走過那方對談舊地——

想起昔年他與御主並肩而立、風起之時曾一同整軍之處。

那時出征在即，萬軍在側，他與昭霆總會同時將拳頭置於心口，重重捶兩下——那是誓死護主、義無反顧的軍中信號，也是他們之間無言的約定。

小滿驟然停步，抬起右手，手指緊握，置於心前。

——砰，砰。

兩聲悶響，隨著雨聲落入空無一人的長廊，無人應答，無人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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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手，低聲喃喃：

「這一擊，是舊日軍令……」

「這一擊，是為送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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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緊牙關，喉頭微顫，眼中霧氣翻湧。淚意已至眼眶，卻生生壓回，只讓雨水掩了那微紅的眼角。肩膀微微顫抖，卻挺得筆直，如昔日列陣千軍之前，孤身擋敵，不許退半步。

風起簷下，雨打階前。衣襟濕透，臉色蒼白，唯有那心頭之痛，無聲無形，深埋骨血之中，不可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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