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瀾古肆記事 - 節二：失序之日

晨光薄起。

顧明坐在床沿，腦中一片模糊。

他望向窗外，霧氣仍未散去，時間彷彿停滯於黎明前的一刻。他試圖回想昨日的經過，卻發現心中如翻書般一片空白。只有零碎的片段——鏡中的錯影、焦黃的紙片、那個名字。

「幽……」他輕聲念出，語音在空氣中蕩開，竟引來一絲莫名的心悸。

他回頭，望見書桌上仍放著那頁殘紙。他明明記得昨夜曾將它收好，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燒掉了它。但此刻，那紙仍在，字跡清晰：

「鏡後之人，名為幽。」

他心中泛起一股說不清的荒謬感。

他轉身打開手機，卻發現日期顯示——「星期四」。

他猛地一震。明明昨日才是星期四。

他衝向牆上的掛曆，再翻開案頭的日記與手機行事表，一切都顯示今天是「星期四」。

重複了。

時間重複了。

顧明望著自己指尖，隱約覺得昨夜曾因鏡子碎裂而受傷，卻發現手上毫無痕跡。他不記得傷口是否真實，只記得一瞬刺痛。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從未經歷過昨天。抑或……昨日被擦除。

他的視線落回那張殘紙，忽然心念一動，打開記事本的另一頁——上頭密密麻麻寫著一連串的時間錯亂紀錄，字跡仍是他自己的筆觸，但他卻毫無印象。

「裂縫不止奪名，亦奪日。」

他的腦海中閃過這句不屬於自身的念語。語氣低沉，似有來處。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角，晨光照在臉上，他卻感覺不到溫度。街道靜得異常，連早起的清潔工與報紙投遞者都未見蹤影。

他穿上外衣，走出門去。空氣凝滯，每踏一步，腳底都傳來一種錯位之感，彷彿腳下的地並非現世之土。

走到轉角小巷，他驀然止步。

一面小鏡子，不知何時擱置於路旁牆角，鏡中無人映照，唯見淡淡霧氣翻騰。

顧明低聲問：「昨日……我來過嗎？」

古肆內，冥瀾拈香而坐，案前散著昨夜留下的裂語頁。香煙繚繞中，碎頁忽然自動翻起，一字半句再次浮現：

「十日循環，心為刻盤。」 「所記之人，終將不記己名。」

這是第二層裂語。

冥瀾輕聲喃語：「開始反覆了。」

她已察覺，顧明的記憶與時間，正遭受裂縫滲入干擾。

失序，不止於名，亦侵時間。

她翻開靈冊，尋索類似紀錄。內頁夾著數頁舊事殘卷，其中一頁竟與顧明殘紙上的字跡幾乎一致。

那是數十年前，某異者曾經留下的記憶輪迴證言。他每日醒來皆同一日，而終究無人記得他名。

她取出灰燼封存之頁，重疊於當下殘紙之上，裂痕奇妙對應——彷彿那殘頁自過去延伸，正與此刻重合。

「名與時，皆可被寫改。」

冥瀾沉思。若裂縫能奪記奪日，是否也可改命？

她走至古肆後堂，開啟一道舊木門，內藏一冊未編入任何靈籍之書。

那書封覆塵，名為《遺識殘集》。乃前代主藏錄破識之物，內中記錄皆為「已失主體記憶者」的遺證。

冥瀾小心翻頁，尋見一則描述：

「若名遭奪，則人漸忘己；若日遭奪，則世漸忘人。裂中之者，將為虛名。」

她闔書，深吸一口氣。

顧明此刻所陷，已非尋常異象，而是裂縫選定者特有的——「失序迴圈」。

此時，古肆門外，風鈴再次搖晃。門未開，一紙摺折之書頁卻滑入門縫。

冥瀾拾起展開，見紙上留有墨跡未乾之言：

「幽已知其名，名將不復。裂即為記，記即為牢。」

她微皺眉，目光一轉——

幽，昨夜離去前，是否曾再度遞言？

她望向遠方霧中。

顧明，今晨會否已不記得昨日之行？

抑或——他從未來過？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JoEw9K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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