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貢多拉 - 第六章‧with 救護隊

「Virgil！我是225，您就是漁夫帽說的很輕的人類吧？」

救護隊的少女，有著一頭棕色微翹的長髮，她頭上戴了一頂黃色的安全帽，讓她看起來特別顯眼。

「呃、您好。」葛萊特慎重地鞠躬，他低頭看著225，她那嬌小的身材像國中生一樣。

「順道一提，我是漁夫帽的性奴隸。」她輕描淡寫地補上一句、表情看起來像在測試什麼一樣。

「啥？」葛萊特一時懷疑聽錯。

「225小姐，其實我從以前就不知道您說的性奴隸是什麼。」黑眼鏡歪著頭，眼神透露出好奇。

225露出調皮的笑容，輕盈地轉身：「廢話不多說，我們去跟其他救護隊的成員會合吧！」

走路時發覺到漁夫帽衣服的尺寸比自己的身形大了一些，儘管如此葛萊特還是趕緊跟上225和黑眼鏡。

在偌大白色建築前，一群救護隊的隊員已經等著三人。

葛萊特看著眼前約30個白衣成員，他們一律穿著長袖、下擺又有點長的水手服，袖子的左臂上有紅色的肩章，每個人都戴著帽子，高禮帽、草帽、棒球帽、報童帽……不過讓葛萊特在意的是，漁夫帽方才脫下給自已穿的制服，跟救護隊的是同款，。

「初次見面，我是救護隊代理隊長，叫我101就可以了，您今天喝水了嗎？」隊長有朝氣的跟葛萊特打招呼，在他蓬鬆紅髮的上面是隨性風格的報童帽，他背著一個像小學生會隨身攜帶的水壺。

「剛剛忘記說，我是救護隊永遠的副隊長也是背後實際掌權的人。」225挽著101的手比著勝利手勢。

「呃，為什麼你們的名字都是數字呢？」

「您不也是嗎？」101看著葛萊特身上水手服的臂章：「您現在是88號。」

葛萊特還沒做出反應，225就拉著101走。

「88號，我們別計較那麼多了，救護隊可是很忙的喔！就讓我們開始工作吧！」

葛萊特身邊的黑眼鏡像個小孩，雙眼充滿著雀躍的光芒：「哇！我第一次參加救護隊的工作，請大家多多指教。」

救護隊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每個人表情都充滿生氣、卻一路上沒有交談，讓葛萊特心中一直有種異樣感，他壓低聲音，對身旁的黑眼鏡問道：「他們真的叫225和101嗎？為什麼我變成88了？這件衣服上確實繡著88沒錯，但這件衣服原本是漁夫帽先生的吧？」

「因為我和漁夫帽老師是船伕所以才有另外的名字，你看我的衣服，我其實是627號喔，我想漁夫帽老師是為了讓你更加融入才把衣服給你的吧？」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們的名字很怪，但其他人的名字只有編號總覺得……」

「編號是代表被製造出來的順序，人類不像意識界只有700多個人，所以才會用26個字母作為進位的方法命名吧？」

「什麼進位？而且你說被製造出來……」

匡噹匡噹──

葛萊特還沒發問完，從靠海的那一端傳來了鈴響的聲音，黑眼鏡一聽到那個聲音，像是被電流電到一樣，立即收起悠哉的神情。

「葛萊特先生，真的很抱歉，可能又有人類來到意識界，我必須去處理。」

他輕率地鞠了一躬，馬上往聲源拔腿跑去、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等、等一下啊！」

被留下的葛萊特別無選擇，只好跟在救護隊隊伍的最尾端。

「各位！我們今天先抽查富足部的服裝組吧！」

最前方的101一聲吆喝，隊伍在一家看似服裝店的店面門口停了下來。

「抽查？」

橘紅色系的窗框、乾淨的玻璃櫥窗內展示著筆挺的水手服套裝，葛萊特看著101推開木門。

鋪著碎花壁紙的牆上掛著各種不同設計的水手服，縫紉機的聲音不絕於耳。

「Virgil！健康檢查的時間到囉！請大家整齊排成一列，把衣服脫光！」101前腳才踏入店內，就用著二樓也可以聽到的聲音有精神地吆喝道。

「脫、脫衣服？」葛萊特揉著自己耳朵，不確定自己是否聽錯。

戴著眼鏡、穿著有很多口袋的水手服的少年正拿著捲尺，幫一個戴著口罩的少女量身材尺寸。裡面的工作區有人剪布、踩著縫紉機，而他們一聽到101的聲音就停下手邊工作，自動排成一列，然後就地寬衣解帶。

剛才坐在角落製作肩章刺繡的成員，靜靜地解開胸前的鈕扣，露出白色的胸脯。

剛才將眼鏡、髮帶、帽子擺到展示架的成員，連同內褲將下半身的衣物全部脫下。

剛才像是客人、接受量身，明明不屬於服裝組成員的少女，摘下口罩，將包住雙手的袖套脫下。

「為什麼要脫衣服？檢查也不是這樣的吧？」令葛萊特更感荒謬的是，在場服裝組的成員臉上完全沒有任何不悅。

「人都到齊了嗎？」101的語氣像是幫校外教學集合的小朋友點名一樣的老師。

「有兩人出外勤，其他都到齊了！」剛剛拿著捲尺的少年，舉起手、挺著胸，像孩子一樣笑著應答。

救護隊的其他成員以兩三人為一組，將受檢查者圍住，細看他們的肌膚、頭髮、腳趾、手指、耳垂。

「葛萊特先生，您怎麼了呢？」225接近落單的葛萊特拉著他的手，把他拉近其中一個受檢查者的身邊。

225摸著受檢查者的乳房、然後捧起，好像是在對葛萊特教學一樣說著：「胸部和軀幹相連的這個地方，有可能會藏著黑色物質，要好好檢查喔。」

「呃啊，這樣不對吧？」眼前的受檢查者有著豐滿的乳房、明亮的綠色眼睛和及腰的紅色長髮，在現實中幾乎沒和女性互動的葛萊特只能羞恥地撇開視線。

225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露出像狐狸一樣調皮的表情牽著葛萊特的手，讓葛萊特碰觸著受檢查者的腰部，然後慢慢往下──

「您該不會是名為處男的存在？您不需要緊張，因為這是救護隊的日常，我們這是在檢查大家有沒有被黑色物質汙染。」

葛萊特的手微微顫抖：「黑色物質到底是什麼？」

「黑色物質通常隨著黑雨而來，平常就會有微量沉降，過多的黑色物質可能會發生擾動，變成怪物或發生各種不可預測的災難，需要注意的是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會有一點黑色物質……」

撫摸著受試者的下腹部，正當葛萊特的手要被抓著更往下時……

「好！檢查結束！大家可以穿回衣服了，平常記得多喝水才能好好排出黑色物質喔！啊、225，最後的確認麻煩妳了。」

101的吆喝聲打斷了225的解說，而225則是馬上鬆開葛萊特的手，站到服裝組眾人的面前。

「那麼最後的確認──有人知道什麼是『夢想』嗎？」

眾人搖頭：「沒有！」

「有人知道什麼是『核武』嗎？」

眾人搖頭：「沒有！」

「有人知道什麼是『布偶貓』嗎？」

「沒有！」

「有人知道什麼是『壞死性筋膜炎』嗎？」

「沒有！」

225露出滿意的笑容：「很棒喔！富足部服裝組的抽查完畢，我們去抽查下一個地方吧！」

服裝組的人穿上衣服，回到工作崗位，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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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成群結隊的救護隊隊伍當中，葛萊特心中有種莫可名狀的不快感。

若是連日下了好幾天輻射雪，他會有點鬱悶，無論是在凌晨三點睡去、或是在正午醒來，迎接自己的只有濕冷的空氣和窗戶外一成不變的深灰色。

站在隊伍最後頭，他仰望天空，湛藍的天空中只有幾片如羽毛般的雲，他頓時覺得自己是曝曬在陽光下的屍體，水分一點一點被這個世界抽光。

──來到這裡到底過了多久？太陽好像一直掛在塔的正上方完全沒動？

他站在街道上發呆的同時，傳來了匡噹匡噹的搖鈴聲，救護隊的隊伍陷入了騷動。

「擾動出現了！大家進到屋子裡！」101宣布道。

「咦？」葛萊特想起剛剛也聽到一樣的搖鈴聲──不對，這次的節奏好像比較快。

其他的成員立即作鳥獸散，有人進到像是咖啡店的店鋪中、有人往巷子跑、有人躲進了剪刀招牌的店內。

反應不過來的葛萊特一人被留在外頭，他慌忙地左顧右盼。

「葛萊特先生！這邊！」

225在一間門口擺示各種茶具的店裡，她從門的小小縫隙探出身體，大力朝葛萊特揮手。

然而，咚！地一聲，一道黑色的影子從天而降，撞擊將各種顏色的陶製茶壺、茶杯震碎，225只能馬上將門關上。

葛萊特定睛一看，一個高度是他身高兩倍高的行李箱就在他眼前，反光的黑色外殼將他的視野侵蝕，某個思緒瞬間從他腦海一閃而過──

「妳放在這裡吧？跟平常一樣餵我啊？」

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按著自己手腳、劇烈吸氣吐氣。

閃爍的路燈逐漸模糊，脖子被掐住。

鐵銹味、酸臭味──

他回過神來，那行李箱已經完全展開，一片混沌的黑色空間，尖刺從中延伸而出──

「鐵、鐵處女？」

當他覺察到危機感時，從鐵處女行李箱伸出了女性衣物串連而成的觸手，觸手隨即纏繞上葛萊特的四肢。

他像是被食蟲植物捕獲的昆蟲，反抗只是徒勞，他被緩慢拖行，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尖刺迫在眼前要將自己貫穿。

噠、噠、噠、噠──

此時，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伴隨金屬摩擦的聲音──金髮碧眼的少女抓著街道上隨處可見的長椅，朝此處狂奔而來。

那綁著包包頭的水手服少女，緊抓跟她身高差不多長的長椅，朝行李箱鐵處女大力揮擊，重力與壓力的撞擊下，長椅與行李箱同時化成黑色的液體噴濺在兩人身上。

「呼──Virgil，沒事吧？」

當葛萊特與包包頭對上目光時，兩人同時喊出了錯誤的人名。

「黑眼鏡？」葛萊特看著那金色頭髮、土耳其藍的雙眼、微微下垂的眼角，除了男女生理差別外，幾乎可以把它和黑眼鏡的輪廓重疊在一起。

「88號……」包包頭看著葛萊特身上水手服的肩章編號，露出疑惑的神情：「人類？為什麼您會穿著學長的衣服？」

包包頭還拿著長椅，白色的水手服佈滿黑色的水漬，她的表情逐漸警戒。

「漁夫帽給我穿的……」

「為什麼您的身邊沒有船伕？不管您是完整還是零碎的意識，人類不應該在意識界逗留的。」

包包頭的雙眼顏色越來越深，原本是長椅的物體，現在看起來像是一種黑色的扭曲鈍器。

「您有名字嗎？還是您是會說人話的怪物？」

儘管語氣平和，但她所散發的氣場使得葛萊特癱坐在地上完全不敢動。

「包包頭，你的眼睛顏色變深了喔。」不知何時，漁夫帽已站在葛萊特身後。

他不知為何，穿著裙裝的水手服，他看起來一如往常淡定，彷彿那件連身洋裝水手服是它原本的制服一樣，然後越過葛萊特遞給包包頭一條手帕。

「謝謝學長，為什麼這個人類穿著您的衣服呢？」包包頭擦拭著眼睛，瞳孔的顏色恢復成清澈的土耳其藍。

「就是常見的、不想回去的人類啦！看在他比較輕，就稍微讓他體驗救護隊的工作。葛萊特，這是我們新銳的優秀船伕──包包頭。」

包包頭由上而下看著葛萊特，她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冰冷，但一旦和葛萊特對上目光，她露出殷勤好客的笑容：「Virgil，我是船伕包包頭，希望您在意識界的體驗還算開心──那麼，我還要去幫花學姐的忙，就先告辭。」

然後，她握著扭曲的長椅，轉身離去。

「您覺得那孩子怎麼樣？」漁夫帽看著包包頭的背影，試探性地對葛萊特問道。

「她是黑眼鏡的妹妹嗎？」

「您剛剛有跟著救護隊巡視吧？那麼有體驗到檢查身體的環節嗎？」

葛萊特有點尷尬地點頭。

「在那個環節的最後，225會對受檢者施行『語彙汙染』的測試。取水部和富足部的Virgil，在被製造出來時，腦內只被植入兩千五百上下個單字，若是在意外之中習得過多的詞彙，那就視為『語彙汙染』。」

街道另外一端傳來騷動的聲音，葛萊特看到101、225和抬著擔架的救護隊成員合流，一起快步往廣場方向走。

漁夫帽繼續說：「少數的救護隊員腦內有被植入語彙汙染表，從我擔任救護隊隊長前到現在，『妹妹』一直都是汙染表上的單字。」

漁夫帽的話隱含太多情報量，葛萊特皺著眉，他原本只想將腦袋放空，讓自己從零開始體驗意識界的生活，但是漁夫帽、黑眼鏡、225、101，甚至是見面不久的包包頭都有意無意地對他發射名為情報的彈藥，將他腦內閉鎖的──關著情報操縱者的那扇門打穿。

然後，工作時的自己狼狽地爬了出來，他嘴角不自然地扭動──那是他的習慣動作，在工作時咬著被吸乾的營養劑的吸管。

「你們是名為Virgil的生物，由生育部統一做成，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編號大的人衣領上有三條線──譬如你和101。225是兩條線。而黑眼鏡627號和包包頭628號在你們總共七百人左右的群體中算是比較年輕的，只有一條線。」葛萊特看著漁夫帽身上的女裝：「另外你現在身穿的女裝，肩章上寫著15，為什麼你能僭越數字代表的身分權威拿到那件衣服呢？原本身為救護隊隊長的你為什麼能僭越這個世界的規則成為船伕呢？」

「呵呵，我也很好奇在意識界的系統下為什麼我還沒被懲罰呢。」漁夫帽微微揚起下巴，在帽緣陰影下的金色雙瞳透出挑釁的味道。

「你也許處理掉了這個意識界的某些人物，但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你就像電腦螢幕的另一側，隨時可以竄改的文字或是影像──而我，追求的只有平均的生活，無論是操弄或是被操弄，哪一邊都沒關係。」

「我認為您意外地適合這裡的生活喔。」漁夫帽笑著對葛萊特伸出手，扶他起來，信步走在意識界的街道上。

「我也想聽聽您對黑色物質的看法。」漁夫帽又問道。

「一種被管制的情報？……就像是矯正所的待遇、人權系統的bug，統治者不想讓民眾知道的情報？」

漁夫帽沒有對葛萊特的看法做出評論，淡然地抱著胸看著天空：「我們把話題拉回去，關於包包頭和黑眼鏡，他們兩個只不過是外貌極為相似的個體。」漁夫帽抱著胸：「生育部的人應該很清楚在Virgil之間，不該有兄弟姊妹的聯繫，但是還是製造出了兩個相似的個體，尤其是包包頭──」

幾名清掃部的成員，帶著用具往行李箱鐵處女的方向走去，其中一名提著水桶的成員，唰──的一聲，直接將水潑灑在地上。

「她沒有流淚的機能，也就是說缺乏了一個排出黑色物質的管道，為什麼生育部要做出這樣的殘缺品呢？──但這種問題去請教人類也沒有用，畢竟人類每個都是殘缺品。」

「沒有流淚機能那麼嚴重嗎？應該有其他方式可以排出黑色物質吧？」

漁夫帽托著下巴：「說得也是，那麼我們就去看看吧，這也是意識界的日常之一。」

兩人沿著停靠貢多拉的岸邊走，紅色的磚牆、無限延伸的地平線、粉紅色的天竺葵搖曳著。

──儘管有許多異樣的文化衝擊，但是在如此明亮、平和的地方生活，想必那些小缺點都能無視的吧？

葛萊特這樣想的同時，漁夫帽停在一開始與救護隊成員會合的白色建築前。

「這↑裡↓(死語)就是救護隊的據點力(喜)」漁夫帽一邊說著，推開了木門，有朝氣、大聲、像101那樣：「Virgil！大家辛苦了！」

白色地磚的乾淨大廳、等候區的沙發椅旁擺滿了綠意盎然的盆栽映入眼簾──跟科提諾斯的醫院(陶德郡的醫院根本像是野戰醫院)比起來，比較能讓人緩和心情。

沙發上等候的Virgil看到漁夫帽和葛萊特笑著揮手。

引導等候者的救護隊Virgil看到漁夫帽和葛萊特，殷勤地問道：「Virgil，船伕大人您辛苦了，來到這裡是有需要治療嗎？」

「我來找隊長和225，他們在最裡面的房間吧？我們自己過去就好了。」

走廊的一面是一道一道乾淨的落地窗，能夠看到外頭湛藍的海岸線，然而從另外一面的一道一道的病房門內好像聽到了不安的聲音洩漏出來。

「……蝴蝶……在飛……」

啪、啪、啪、啪──

「早餐吃……優格……水煮蛋……」

「哈啊、哈啊……」

「那是一種色彩斑斕、拍動的生物。」

「請再多喝點水。」

滴答、滴答……

「到了七月，陶德郡才會變得沒那麼冷……」

「我在八點時去了貝雅特莉絲廣場，飲用了噴水池的水。」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有很多顏色的……怪物……」

「已經……想不起來了……」

「沒錯，你已經治療成功了。」

噗滋、噗滋……

聲音像是隔絕在窗外的雨聲，可以簡單將他無視，但若是將窗戶打開、費神去聆聽，會發現闖入自己耳道的是雨聲、風聲、車輛呼嘯而過聲、鄰居電視的廣告聲……一同煽動著自己的內心。

「病房裡，在做些什麼？」

「就很普通的喝水，還有排出。」漁夫帽輕描淡寫，然後打開了走廊盡頭的門。

「爸爸、媽媽……對不起、對不起。」裸體的男性Virgil被拘束帶綁在病床上哭泣。

地上散落著染黑的水手服，肩章上寫著495。

「這很嚴重耶。」101手上拿著大罐的水，對著495的嘴灌水。

「畢竟是被怪物直接攻擊啊。」225固定著495的下巴，讓他好好喝水不掙扎。

495好幾次嗆到、過多的水沿著下巴流下，那些液體分不出是純水、淚水、唾液。

「他看起來很不舒服耶……」葛萊特看著495把將近一公升的水都喝光了。

然後，495開始嘔吐：「嗚嗚……我好自私……都是我的錯……嘔嘔嘔嘔……咳咳咳咳……」

225拿著水桶，接住495吐出來的混濁液體。

「可是！我不想一生都住在這個破公寓！我討厭蟑螂老鼠、我想住在有恆溫控制的房子裡！」495吐出一口髒水，直直地盯著天花板高聲宣言。

「看起來有好一點，可是這樣治療效率有點慢。」101邊說著，邊解開身上的水手服鈕扣。

101解開皮帶將褲子拉下，225為他搓揉胯下，101的性器馬上就勃起然後直接壓上了495的身體，以人類排泄的洞口開始性交。

「等一下！這到底在做什麼？」驚嚇與害怕如電流一樣擴散全身，葛萊特跌坐在地，一時不知道該摀住眼還是摀住可能會流出嘔吐物的嘴。

「這對葛萊特弟弟來說還是太刺激了嗎？」漁夫帽的視線直直地看著正在性交的兩人，但他臉上的神情就像是看著一如往常的每日天氣預報。

「哈啊、哈啊……」

101專注地擺動著腰，汗水、愛液遍布兩人的身體，同時，225也加入戰局，她捧著495的臉頰，開始了激烈的舌吻。

嘶嚕、嘶嚕……唾液從兩人的嘴角流下。

「我明白在半夜看到蟑螂或老鼠在交配真的會嚇到，但是請放心、這在意識界是一種治療行為。」漁夫帽頓了一下：「人類某些疾病是經由性行為感染的吧？我們這邊只有這種被黑色物質汙染的病，這種類似交配的行為可以讓患者身上的黑色物質流出來、藉由體液交換也可以稀釋掉汙染。」

495全身顫抖，225一邊吸吮著他的舌頭，一隻手套弄著他的陰莖。

啪、啪、啪……101橘紅色的髮絲因汗水與激烈動作雜亂。

「不是這個問題……咳、咳。」葛萊特反射性地吐了出來，然而他吐出來的東西不是認知中的「嘔吐物」，只是透明的液體。

漁夫帽馬上用自己的嘴堵上葛萊特的嘴，將那些液體喝下。

將葛萊特的嘔吐物一飲而盡，漁夫帽露出滿足的笑容：「Virgil，歡迎來到世界的腦海。」

落地窗外的海閃閃發光，白色的房間，像是壞掉的錄影帶畫面，雜訊閃動、呻吟聲斷斷續續。

葛萊特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讓我回去。」

漁夫帽抹著自己的嘴角，露出惋惜的表情嘆了一口氣：「我以為終於遇到能互相理解的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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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鐘塔內的電梯前，太陽從塔頂的玻璃窗照射進來、大廳牆壁裝飾的七彩瓶子閃動著蕩漾的光芒，

葛萊特的雙眼中只有無力，像一隻被曬乾的蛞蝓。

「那麼，葛萊特弟弟，接下來我會幫您設定重返原本世界的手續。」漁夫帽示意要葛萊特進入電梯，然後繼續說著：「雖然時間很短，但跟您有了深度的交流，要說再見實在滿令人捨不得的。」

葛萊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避開漁夫帽的視線。

「您是因為火災而來到意識界的，遭遇火災的人，肉體狀態可能毀損到無法承擔您的意識，如果是這樣的話，您的意識會再次沉降到意識界。」

「到時候，用船槳把我打碎就好了。」

「您當初還嚇得發抖的說。」

一陣沉默，漁夫帽沒有操控電梯按鈕或輪軸，只是靜靜看著葛萊特。

「漁夫帽，你給我看了那些東西，現在又挽留我，你是在求救嗎？」葛萊特鼓起勇氣說道。

──你是不是討厭曾經的那個「救護隊隊長」的自己，才僭越身分成為船伕？為的是跟人類溝通嗎？你想要找人類幫忙改變意識界嗎？

葛萊特還沒把話說完，漁夫帽就露出微笑，快速拉上電梯柵門。

「葛萊特弟弟，我認為無論是人還是Virgil，都必須自救才行。」他低頭整理手套上的皺褶，說著：「您坐在破公寓的樓梯間、坐在寫滿髒話的課桌前、坐在搖來搖去的電競椅上，都只是在等待著誰的救助罷了，但是他人的救助真的是您渴望的嗎？」

空蕩蕩的高塔中，迴盪著漁夫帽虛無的笑聲。

「不自救的話，就只是接受他人強加給你的未來罷了，要確保自己是有選擇權。不過這不是代表孤軍奮戰，要認清身邊到底有哪些資源是可以使用的，無論是救護隊隊長的權力、領巾三條線的地位、來到這裡各式各樣的人類……唉呀，說太多了，但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所以也沒關係了吧。」

漁夫帽按著按鍵、開始轉動輪軸，承載著葛萊特的電梯開始往上。

「為了確保您的意識能準確回到肉體上，請您務必默念自己的名字──」

喀啦喀啦喀啦……

葛萊特看著逐漸渺小的漁夫帽，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光芒從塔頂照射進來，他茫然地看著那道光，喃喃自語：「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救助，我只是想要過著平均的生活。」

死亡的平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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