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鋒塵世錄 - 桃花夢遠

日影稀落，微風送爽，一驢一馬緩緩行進在山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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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忘機坐於驢背，斜睨一眼前方騎馬的孫女，只見杜若寒秀眉微蹙，神色凝重，心事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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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嘆了口氣，道：「你這女娃，自從離了那雍州，整日悶聲不語，莫不是在想那日的情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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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寒聞言，俏臉微變，神色略有惱意，道：「哪兒來的情郎？爺爺莫要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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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忘機哈哈一笑，左手一伸，從驢背上的行囊掏出一根蘆草，叼在嘴上，哼唱起山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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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思啊思想著情郎，盼啊盼著再相會，

山高水遠路茫茫喂——，夢裡才把郎牽回喔。

採得山花繡羅裳，針針縫你舊情懷呀——，

等郎歸時重梳妝，不負桃花開滿台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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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不成歌，調不成調，卻帶著濃濃的嶺南一帶山野風味，一句句唱得隨意卻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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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寒聽得臉頰漸紅，偏偏杜忘機又不依不饒，一句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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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短短數日相處，心中對袁飛的思念卻已悄然滋長，此刻被爺爺調笑，鼻頭一酸，眼眶竟隱隱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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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抿唇，也不回頭，夾緊馬腹，縱馬向前，瘦馬長嘶一聲，揚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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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忘機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搖頭笑道：「小妮子，這下是真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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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後，雙騎緩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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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數日，祖孫二人已入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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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於縣城中客棧投宿，安置好馬匹，略作歇息，便攜手出門，信步走上熱鬧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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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寒畢竟年紀尚幼，平素極少見這般繁華，見市集人潮湧動，商販攤棚林立，頓時興致勃發，東張西望，興高采烈地逛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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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忘機則拄著青竹杖，跟在後方緩步而行，神色凝重，心中暗忖：「祖上於青螢筆中所留的線索，與本家所遺書冊兩相結合，泉州龍溪縣中，狄家老宅，自報家門，得懷真老祖遺寶，此物能助杜家後人破劫轉運……只是，狄家老宅，究竟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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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遂向路旁攤販詢問，卻皆搖頭不知。或言「狄家早無人煙」，或道「泉州從未有此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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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忘機一路打聽，卻不知遠處一名青衫男子，正微微皺眉，暗中窺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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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祖孫二人身影隱沒於人潮之中，那男子迅速轉身，穿入小巷，七轉八繞後，來到一處僻靜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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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寂寥，藤影交錯。男子直入中堂，跪地稟報道：「啟稟閣主，屬下方才於鬧市查探，偶見一老者沿街打聽‘狄家老宅’，頗感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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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座上，一人斜倚錦榻，衣袍華麗，神情慵懶，卻氣勢不凡，正是樞密使仇士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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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音溫柔，似笑非笑道：「哦？可看清那人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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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垂首答道：「人流眾多，屬下未敢靠近細察。但觀其身形佝僂，手持一根青竹杖，言語間咳嗽連連，或有沉痼在身。不知是否與閣主所查之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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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士良聞言，眼中微光一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青竹杖？呵呵……咱家果然承天之運。本欲順手清剿滅寂黨羽，沒想到竟撞在點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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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輕擺，道：「命人散開，暗中查訪。一有消息，立刻回稟。咱家倒要看看，這天工殘黨的後人，究竟有幾分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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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拱手應道：「屬下領命！」說罷，退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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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士良支頤沉思，低聲喃喃：「若真是杜家後人，那麼這些年咱家逐字逐句、踏遍山河所得的線索，終究不錯……呵，天工門費盡心機，這心血還不是要為我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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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他揚聲喚道：「江華，備水，咱家倦了，須得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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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後簾影一動，只見一名面目清秀的宦者輕聲應道：「是，小的這便去準備。」隨即轉身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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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香煙裊裊，燈影婆娑，仇士良端坐不動，神情似笑非笑，指尖緩緩摩挲著腰間配戴的一枚溫玉，臉上寒意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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