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 第二十四章、夢境（下）

直直往東邊飛去，羅紗棋才知道為什麼要往東邊飛。

他們穿過一層又一層薄霧，就像在穿破什麼薄膜或結界，漆黑的夜立刻被光亮取代。

眨眨眼，眼前已經是一片高樓大廈。

羅紗棋認得這裡，這是她的世界。這裡，是現實。

「這是哪裡？我沒見過這個夢……」男人輕聲說著。

「夢？」

「妳啊，難道什麼都不知道就進來了嗎？」男人無奈地說，「這裡是上百或上萬個夢境組成的世界『夢境』，有噩夢也有美夢。剛剛那個就是噩夢，大概是某個人類被追殺的噩夢吧——」

「至於我……我被困在這裡很久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落寞，她反問，「你不能出去嗎？」

「不，我只是一個人類而已。我出不去。」這句話她很熟悉，就像她曾經在辦公室裡的自嘲。

這個人跟蘇謙和樣貌過分相似，卻一點也不像他。

可是又驚人地與她非常相像。羅紗棋望著這張熟悉而陌生的面龐，只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動，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她的血液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並為他們的相遇而欣喜。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麼樣了，應該已經長成一個出色的大人了吧。」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羅紗棋又彷彿在他身上看見了蘇謙和的影子。

不過，那個孩子？難道是——

「蘇九澄嗎？你說的孩子是蘇九澄嗎？」

男人愣了愣，用一種驚奇的表情看著她，「妳怎麼什麼都知道，妳到底是誰啊？」

啊，原來是蘇九澄啊。

那她會在這裡，也是蘇九澄做的吧？

羅紗棋垂下眼，深吸一口氣，才抬頭自我介紹，「我是羅紗棋，是誤入『門』的人類，也是蘇謙和的後代。」

「後、後代？」

他張著嘴，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男人像是放棄地垂下頭，安靜了好一會兒，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羅紗棋不太確定，她只是覺得有點尷尬，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才用乾澀的聲音問，「外面……過去多久了？」

「三百年。蘇謙和是三百年前死去的。」

男人又一次沉默了，這次久到羅紗棋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才緩緩開口。

「我叫蘇元舟，我是蘇謙和的弟弟。也是誤入『門』的人類。」

蘇謙和。

弟弟。

誤入『門』。

人類。

這句話在腦中反覆許久，羅紗棋才終於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眼睛慢慢瞪大，她幾乎發不出聲音，就像是他那般，艱澀地問，「你、你們當年都跑到彼方來了？」

「什麼叫都？不是只有我……嗎？」蘇元舟看著羅紗棋，不可置信地低語，「不、不可能吧，哥哥他也一直在彼方嗎？」

他似乎想起什麼，「當年、當年我們是一起去《藤園》的……難道？」

像是終於想通什麼，他面色蒼白，但又立刻追問，「不對，妳說妳是他的後代，如果他也在彼方妳是怎麼？」

啊這……

這回是真實的尷尬，畢竟是祖先的……私生活，羅紗棋小心翼翼地說，「他說我是他跟蔓兒的後代……」

「是蔓兒姐啊。」蘇元舟理解地點點頭，「不對啊，這不表示他跟蔓兒姐……然後就到彼方了嗎！？蘇謙和這個王八蛋。」

畢竟是她的祖先，羅紗棋還是沒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不過，這麼說起來蘇元舟其實也是她的祖先，對吧？所以，她的血才會這麼不平靜，這是真實的、還活著的——她的血親。

蘇元舟還活著。三百年了，他還活著。

只是被困在這裡——這個『夢境』中——三百年……整整三百年啊，那該是多麼孤單。

她無意識地操控著一條血絲，當她發現時血絲已經快碰到蘇元舟的手臂了，羅紗棋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連忙將血絲收回。

「你怎麼會進到這裡？如果你說人類出不去的話。」她問，「還有，蘇九澄是你朋友嗎？」

「阿九他是我撿的一個孩子。」或許是因為確認了彼此的血緣關係，蘇元舟將他的過往娓娓道來，「當年來到彼方後——這邊有些種族是吃人的，我想妳應該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庇護所——一座高塔，就在那裡定居下來。我不知道哥哥也來了，所以我也從未嘗試去尋找其他人類，後來有一天，我就在路上撿到了阿九。我知道他不是人類，但他還那麼小，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路上流浪。」

「後來我們就一起生活，阿九成了我唯一的親人。他的名字也是我起的。」

啊難怪姓蘇呢，我還以為只是單純碰巧，羅紗棋望著蘇元舟，這時候的他真的跟蘇謙和很像，本質上他們都是溫柔的人呢。

「阿九隨身攜帶的東西裡面有一個琉璃燈。問他他也說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一直擺在家裡。」他的視線逐漸飄遠，望著那些林立的現代建築，語調輕柔，「但有一天，他不小心把那燈砸碎了。」

「那盞琉璃燈裡原來裝的全是夢境，我下意識就把他推開了。所以就掉進來了，再也出不去。」他輕笑一聲，「事後想想總覺得有點傻，阿九是夢魔根本就不怕這些，我那樣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了。」

「只是，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推開他的吧。」

「畢竟他是我養育的孩子啊。」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iINgP3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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