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恐怖故事短篇集 - 外派見聞錄

這是我外派東南亞擔任工廠台籍幹部時發生的事。

原本我在台灣的傳產公司上班，待過這種產業的人應該都能感同身受──問題多、制度亂、人情壓力大。後來我決定離職，轉往其他公司外派海外，原以為能逃離火坑，沒想到只是從一個坑跳進另一個。

東南亞的台廠，許多本質上還是傳產文化。山頭林立、派系鬥爭，加上人在異鄉，說走就走不是件容易的事，能做的只有咬牙撐下去。

我們工廠的宿舍就設在辦公室樓上，所有幹部——無論是陸籍、台籍，甚至老闆股東，全都住在這棟樓。我剛好和一位台籍股東同住二樓，他同時也是工廠的顧問，暫且稱他為「A顧問」。

A顧問在公司內風評極差，自私自利，常常請購一堆無用的機器零件，發現不能用時就推託卸責，讓大家對他敬而遠之。我是新人，又住在他隔壁，只能表面應酬，時常聽他抱怨公司內部的事。

剛搬進宿舍時，我總是睡不好，原以為是環境不熟悉，直到某晚，我聽見一種像是孩童嬉鬧的聲音，隱隱約約、不大聲，像在玩耍或追逐。起初我以為是附近居民的小孩，畢竟這裡是工業區，也沒特別多想。

每當我週末外出時，A顧問總會拜託我幫他買大量餅乾與糖果。奇怪的是，他在辦公室從不吃這些零食，而且還是個標準養生主義者。某天我無意中看到他將好幾包完好的餅乾整袋丟進垃圾桶，我心裡不禁納悶：

「不喜歡吃也不用浪費吧？」

但想想他平常的行徑——「我是股東，當然要花公司的錢啊」——似乎也合情合理。

直到某個週末，A顧問返台探親，那棟宿舍的氣氛變得不對勁。

某晚，我在洗衣服時，孩童嬉鬧聲再度傳來。這次聲音越來越清晰，彷彿就在二樓走廊。我好奇地循聲尋找，越靠近A顧問的房間，笑聲越明顯。

我悄悄走近房門，剛將耳朵貼上去——

「咚！」

一聲重響突然從門內傳來，像是什麼東西猛然撞上門板。我驚嚇得跌坐在地，房內的嬉笑聲瞬間變得肆無忌憚，像是孩子惡作劇成功後的得意笑聲。

我什麼也不敢多想，拔腿就跑回房間，躲進被窩。那晚，我聽見房間內傳出小孩拍球、跳床的聲音，持續到天亮。

隔天，我試探地問住三樓的同事們是否聽見聲音，他們都說沒有。我也只好將這事暫時拋諸腦後。

但在A顧問即將回來的幾天前，怪事再次發生。

那天我又在走廊洗衣服，背對著他的房間，突然聽見「喀」一聲，像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接著，是幾聲清脆的孩童笑聲。

「嘻嘻嘻……」

我愣住了，因為我確定房門是鎖著的，除了A顧問與經理，沒人有鑰匙。

然後，是一連串赤腳踩踏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再折返回來。

我轉身——

只見數個皮膚蒼白的小小身影，背對著我衝進A顧問的房間，砰一聲關上門。走廊瞬間恢復寂靜。

四季如夏的東南亞，此刻我卻渾身發冷。

當晚，我接到A顧問打來的電話。他罕見地語氣懇切，請我幫他買些餅乾糖果，擺在他房間內的「神桌」上。

神桌？

這才知道，原來那些零食從來不是給他自己吃的，而是拿來「供奉」的。

我與經理商量後，決定陪我一同前往擺放供品。當我們打開房門時，一股壓抑的寒意撲面而來。

房內燈光昏暗，家具散亂如被人惡意破壞。地上灑滿打開的餅乾與糖果包裝，宛如經歷一場小型暴動。

最角落的神桌上，擺放著數尊類似俄羅斯娃娃的小木雕，被紅線纏繞、用紅布包裹，倒伏斜倚，看起來詭異至極。

我們幾乎是將手中零食「扔」上神桌後便逃也似地關上房門，嚇得不敢再多留一秒。

回到辦公室，我撥電話向A顧問回報。他沉默片刻，只淡淡說：「我知道了，等我回去處理。」

之後我們三人默契十足，誰也沒再提這件事。A顧問回來後，怪事的頻率大幅減少，只有偶爾夜晚能聽見房內的低語與笑聲。

半年後，A顧問身體每況愈下，臉色日漸蠟黃。他辭去職務返台休養，卻聽說健康並未好轉，反而每況愈下。

我想，世上很多事，求得一時之利容易，但代價從來不輕。

走偏門求財的人，最終總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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