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白澤》（現代玄幻精怪小說，日常向，無CP） - 第三章，小人妖

說實在的，我從沒想過可以看到這一種……嗯，該稱之為妖怪嗎？

那小小隻的妖怪此刻也呆若木雞地站在烹飪室上的流理台上，呆呆地看著我。

「喂！樂焱你到底進不進去啊？」被我擋在門口處的同學不耐煩地發問，「讓一讓，讓我們進去好嗎？老師要來了！」

那小小隻的妖怪這才驚醒地尖叫了一聲，一頭栽下流理台。

「什麼？」身後的同學疑惑了，「有誰在嗎？」

這小傢伙！我暗嘆了一口氣，她難道不知道平常人還是可以聽到她的聲音的嗎？

我伸手一拉，砰一聲的合上門。

「樂焱！你這是在幹什麼？」被關在外頭的同學尖叫。

我聽到細微的一聲輕響，像是壁廚的關門聲響後，才再度地打開了課室門，「啊，抱歉，忘了我身後還有人。」

「樂焱，你真是有夠怪的說！」同學們瞪我一眼，魚貫地走入烹飪室中，準備開始上課。

*****

真沒想到卡通中小人物真有其人啊！

上課中我還是不自由主地走神。

不知她跟聊齋故事中的小人有什麼關係？

這麼說來，妖怪中也有小人這一系？還是說，其實他們不是妖，而是某種謎之生物？就像只聞其踪，不見其樣的大腳人猿一樣，是地球上生物的一種？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面在冊子上畫下她的面貌。

回想起來，她還蠻可愛的嘛。我輕輕哧笑。

「樂焱同學，上課中你在幹什麼？」一股嚴峻的聲音的頂上傳來。

我抬頭一看，是文科老師。

「抱歉，老師，」我站直身，「因為突然想不起＂幾＂字怎寫，忍不住便臨摹起來。」

「上課中專心一點，別分心了。」老師告誡了一句，走開去。我鬆了一口氣。

幸虧樂盡有先見之明，在白澤圖冊上下過咒語，令一般凡人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

還是趕緊收起來吧，免得再被捉包。

我將冊子收好，專心上課。

*****

幾天后，就在我已將此事淡忘時，我卻收到小人妖的答謝。

那一天，我自個兒在學校後院樹下午睡。

偶爾，想要獨處，再加上前一夜熬夜了，所以就找個安靜的場所，偷偷地躺下午睡。

朋友們是不耐陪我午睡的，中午休息時間是他們重要的＂邦交＂時間，所以個個都各自應酬去了。

至於我，因為沒打算把未來發展成了不起的偉大，所以就可以得過且過的躲懶。

在半眠半醒的朦朧中，我彷佛聽到細微的跋草聲。

我沒有立刻醒來，或者說，我還無法醒來。至到上課鈴聲驚動我。

睜開眼，我看見一個小小的影子在不遠處的牆角閃過。

我意識模糊地愣著，然後看到我橫放在臉旁的手中有個東西。

我的掌心有一朵不知名的小黃花。

捻起小花，我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圍，都不見有這種花兒。不可能是碰巧掉入我手中。

這是她給我的嗎？

我想，她應該是想說謝謝吧？

捻著小花，我笑了。

*****

捻著小花回教室的途中，我走在走廊上。

其實仔細瞧，還是可以看到一些難以察覺的小小痕跡。

比方說，在窗台邊的木框有著細小的釘椿。

某些櫃子後有比老鼠個頭小的洞口。有些隱蔽的地方有一層層的橫板。這一切都是隱匿在不會輕易被發現的地方。

我也是從上頭遺留的一些微弱妖氣才確定這些是小人妖走動的路線。

但我沒有去追踪它們。

雖然不知畫那部小人物卡通的大叔是否真見過小人妖，了解過小人妖，但我想它們應該也不希望被打擾吧。否則也不會在被我見到的時候如此驚慌。

尊重其他生物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去干預它的生活。我本身是如此認為的。

回到教室，我用白紙折了個小紙袋，把小花小心翼翼地裝進去。

這可是我的禮物呢。

*****

回家前，我又再繞路去找表哥。

「浩，幫我查看這是什麼花。」我把那朵不曾見過的小花交給表哥。

表哥仔細觀察小花一陣子後，才狐疑地問我，「你從哪裡採來的？」

「人家給的。」我聳聳肩。「你怎總是可以撿到這些希奇古怪的東西？」

「我人緣好嘛。」我嘻嘻一笑道。

「嘖，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表哥白我一眼，準備回試驗室。

「等一下，」我叫住了表哥，「記得千萬別把它弄壞了！」

「是啦！是啦！」表哥不耐煩地諷刺我，「順便幫你鑲起來防腐，行了吧？」

「那是最好不過。」我笑嘻嘻地。

表哥氣結，邊轉身進去，邊喃喃自語，「肯定是女生送的東西，不然怎寶貝成這樣子？」

哈哈，雖然不完全對，但也相距不遠了。

*****

不過表哥真的是老好人一個。

他把小黃花還回來時，不但沒少半分，還幫我用環氧樹脂水晶滴膠固化成晶瑩剔透的吊飾。

小黃花被凍結在水晶的中心，像是時間被凝結不動一樣，綻放著最美的一刻。

「好捧呢！真是太感謝你了！」我感動萬分地盯著小吊飾瞧。

「不關我的事！」表哥表情僵硬地別過臉去，「是幫我找資料的學姐硬要做的。」

「那真要多謝她！」我高興，「我本來還打算做成乾花而已。」

「她說這種花已經很少見，為了紀念它曾經的盛況，所以就把它固化下來送給你。」

「學姐見過這種花？」

「嗯，她說以前小時候遍地都是，但現在已是不復再見。所以再見到時，非常感慨。」

我沉默了。

的確，現在別說是遍地小花，就連野草也不多見了。

「這花的學名叫：Oxalis corniculata Linn.」表哥說了個我聽不懂的學名，「不過學姐說她們都叫它小人花。」

我心中一跳，「為什麼？」

「她說，從她祖母那裡流傳下來說，小人國的小人喜歡這種花。不過她從不曾見過那些傳說小人。」

我輕輕轉動手中的水晶塊。

原來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在這裡見過小人妖啊？

我微微地笑，「幫我轉告學姐，真的很感激她。」

「你……似乎也很感觸？」

「嗯，這朵花是一個很重要的見證。」

是證明小人妖真切活著的一個存在。

雖然這一切只有我知道。

*****

但有些事卻是無法永恆不變的。

「舊校舍那裡要拆掉重建。」從李寧口中聽到此事時，建築材料已滿滿地堆了校園一角，「聽說明天開工。」

「怎會這麼快？」我大驚。

舊校舍那一帶似乎就是小人妖頻密出入的地盤，我都是在那邊見到她的。突然說拆除就拆除，那它們怎辦？

「不算快了。」李寧倒是不在乎，「打從去年就開始策劃，只是資金一直沒批下，前不久突然批下，就直接開工了。」

「為什麼會突然批下？」

「有人投訴舊校舍越來越多鼠蟻出沒，校董處擔心舊校舍可能會崩塌，所以就批准了。」李寧說完就走開去傳話，告誡班上的同學這陣子不得靠近舊校舍那一帶玩耍，以免發生意外。

班上同學們笑鬧著，發出噓聲。因為舊校舍那一處樹蔭重厚，不少學生喜歡在休息時，到那裡乘涼的。

我卻真切的苦惱著。

舊校舍要拆了，那她怎辦？

而且它們知道這回事嗎？如果萬一不曉得，舊校捨一旦拆除，居住在那裡的它們會發生什麼事？我不敢想像。

不行！無論如何，我都要通知它們！

不過，要怎通知呢？我苦苦思慮著該怎辦。要怎做才能通知她？

*****

放學後，注意到全校同學老師都一一離開後，我再度翻牆回到學校，溜進舊校舍中。

這種時候，學校只會留下一個老校工當保安巡邏，而他通常是從新校舍那一邊開始巡邏。要巡到舊校舍，還需要一段時間。

我乘著四下無人，在各隱蔽的角落，櫥櫃裡放下我上課時偷偷寫下的小紙條。

[舊校舍要拆掉重建！快逃！]

每張紙條上都以細小的字寫上這一句話。

確定在小人妖出沒的多條路線上都放下小紙條後，我聽到了老校工正往舊校舍這裡來的聲音。

雖然無法確定她是否會得到警告，但我已盡力，不能再待著不走。如果被捉到放學後還待在校園中，是會被記大過，而且還要叫來父母認領的。

我不希望讓我媽媽擔心，所以只得匆匆離去。

*****

把玩著小黃花水晶吊飾，我悶悶不樂。

自我放下小紙條至今，已過了五天。

舊校舍已拆除得七七八八，由於學校嚴禁學生靠近那裡，所以我一直沒機會去探視小人妖們是什麼狀況。也不再見那小人兒的身影。不知它們可有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去？

晶瑩的小水晶塊在我手中依然閃耀著美麗的光芒，我的心情卻不再象當初得到它時那麼愉悅。

這時，班裡一個被稱謂萬事通的男生嚷嚷起來：「你們聽我說！聽說從校舍的地下中挖到了一座道具整全，像玩具屋的小屋子呢！」

我微微一驚。

他們竟匆忙得來不及毀去踪跡？

「真的嗎？」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問，「會是誰藏在哪裡的？」

「假的吧？你從那裡聽來的？」有人質疑他的話。

「千真萬確的啦！」男同事發誓似地澄清，「我姨丈是負責拆舊校舍的人，他親眼看到，怎會有假？」

「難道是小人物？」同學們頓時鬧哄哄地猜測，「該不會真的有小人物這種生物吧？」

「那不是虛構的嗎？」

「你是說，像那部卡通一樣的小人嗎？」

「很有可能哦，不然怎會有這種東西在地底？」

「可是怎可能在這麼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我皺著眉，聽他們的討論越來越接近事實。不行！我一定要阻止！

「那該不會是花子的玩具吧？」我插嘴問道。

「什麼？」同學們驚詫，「什麼花子？」

「就是日本學校有的那種啊！」我假裝非常認真的樣子，「每次漫畫和恐怖片中都有的，專在學校出現的鬼異小女孩……你們不是也常看嘛？這會不會就是她的玩具？」

「校舍都那麼舊了，不是常有人聽到奇怪的聲音嗎？」我添油加醋地比劃，「說不定這是她藏起來的玩具，沒想到卻被人挖出來了?」

「這麼一來，她找不到玩具的話，就要找人討玩具了！」我恐嚇他們。

女生們發出一聲驚叫，紛紛拍打我，「樂焱你這混蛋！不要這樣嚇人！」

我哈哈大笑著逃開。

*****

隔天，不出我所料的，＂花子的玩具＂這故事馬上傳遍學校，沒有一人不曉的。

但凡這種驚悚的故事，越可怕，少年人越是愛傳。而且也越來越多人傳言說，在舊校舍的廢墟看到小女孩的身影什麼什麼的。

連學校出面澄清絕無此事，也於事無補。

不多時，連外頭其他校生都知道我們學校有這個花子傳說。

我每每聽到有人正悄悄跟朋友說起這故事時，都會微微一笑。

小小的人兒啊，我沒有辦法給予你們一個安身之所。

唯有轉移世人視線，讓你們不被追根究底，是我唯一可做的事了。

*****

不過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謠傳竟廣散到學校請特別人士來祓(fú)禊(xì)。

而且還是我很熟悉的傢伙！這傢伙此刻就與我面對面！

「你怎會在這裡？」我非常疑惑。

「因為某個不負責任人士散播的謠傳導致。」樂盡嘴角微彎。

「那也不必你出動吧？」我冷汗直流。雖然我不太清楚樂盡的工作性質，但他的身價可是國際性的！我們一窮二白的學校請得起尊駕嗎？我很懷疑。

「沒關係，反正我也想來你學校看看。」樂盡悠閒地在校園中踱步。

「免費服務嗎？」我陪著他走。

「象徵性收一點。」樂盡淡淡地道。

「花子的故事只是謠傳，不是真的。」我硬著頭皮道，雖然不想承認，但始作俑者確實是我。，「我只是為了保護它們，」

「我明白。」樂盡微笑，「還好，還不是大問題。」

「有看到什麼嗎？」走了一段距離，我忍不住開口問。

樂盡考慮了一下才開口，「我想，應該讓你知道的。」

「怎麼了？」

「他們撤退得有點遲了，當中有人受傷。」樂盡毫不猶豫地說明，「是從撤退留下的跡象推斷的。」

「是誰受傷了？」我的心緊緊揪住，急促地問，「有找到他們嗎？」

「不太清楚。」樂盡直接地道，「我不想追溯他們的行踪。對小人妖來說，這是一種冒犯。」

我心下一片酸楚。

我以為我的通報來得及，想不到還是遲了一步。

樂盡明白我的心情，「盡人事，聽天命。不是任何事，我們都保得住，盡力就好。」

我難過地點點頭。

但願他們安好，沒遭受太大的傷害。

*****

「對了。」離開前，樂盡似想起什麼地對我道，「別再散播謠傳了。」

我不明白他為何這樣隆重其事地交待，「為什麼？」

「有些事，相信的人多了，是會成真的。」樂盡抬頭望著學校，嘴角盪出曖昧的笑。

「更何況，那是出自你的嘴中。」

「難道說……」我被悟解的暗示內容驚呆。

「噓，不可說。」樂盡將他修長秀美的手舉起，用食指背貼著櫻紅的唇，眼中盡是捉挾地笑道。

樂盡離去後，我望著在重重樹蔭下的學校。

在昏黃的夕陽西照下，片片窗戶玻璃倒映著晃動的樹影，像是空曠的教室中仍有學生們來來往往的倒影。

難道說……

我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是乘著夕陽余光落盡前，趕緊回家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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