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訂版】魔型娜 - 回聲　貳

「啊啊啊啊啊啊！」家威使勁一扭，手中的水果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光，硬是將它往旁邊一扔，隨後往後癱坐在地，胸口劇烈起伏，剛才的決心如石沉水底，只剩一圈圈破碎的漣漪。

家威仍舊無法跨過那道人性的分界點，雙手掩面，指縫間滲出顫抖的氣息。

李長勇臉色蒼白，背抵著帳篷內壁，大口喘氣，不敢移動分毫。

「這到底是⋯⋯？」他摸著自己的脖頸與胸口，指尖探觸到微微滲血的擦傷，才確定自己還活著。

「不行⋯⋯我必須下手才行⋯⋯」家威低聲喃喃，用拳頭一下一下敲擊額頭，那聲音乾脆而絕望。

「你到底在說什麼？」李柔怡顫顫巍巍地靠近，指尖輕觸他的肩膀。

「只要殺了他，就能離開這裡。」家威眼神恍惚，過度亢奮後的失神感令他險些暈厥「但我⋯⋯下不了手⋯⋯成為殺人犯甚麼的，我做不到。」

「所以你想殺了我哥？」一雙帶著微溫的手，輕輕拉開了他遮臉的手掌。李柔怡跪坐在他面前，眼中盛著反光與水意。

「！？」

「我⋯⋯都想起來了。」她的聲音微顫「就在剛剛你拼命⋯⋯阻止自己動手的時候。」她的眼淚靜靜滑落「奇怪，明明是被困在這奇怪的地方，卻還是感到有些開心。」

這話說得令家威感到困惑，自己明明剛剛差點痛下殺手，面對這樣危險的人她明明該恐懼、該怒罵，卻露出一種近乎溫柔的神情。

起初覺得荒謬，但稍加思索便理出了答案「因為⋯⋯終於見到了哥哥嗎？」

學姊微微一笑，卻苦澀得近乎哀傷。眼鏡滑落，她匆忙抬手去扶，指尖抹過臉龐，卻只帶下一串閃爍的淚珠。

家威遲疑片刻，最終伸手輕撫她的頭髮，此時此刻，他早已收起了殺心，也為這兄妹相認感到些許暖意。

「你們到底在說甚麼？」李長勇僵直的坐在原地看著兩人。

家威頓了一下，才想起李長勇並未脫離結界的控制，仍認不出自己的親妹妹。

「沒事了，我不會再動手了。」他撿起那把水果刀，擦去泥水與血跡，重新入鞘，反手遞給李長勇「對不起，我只是想要離開這裡。」

李長勇雙手微顫地輕輕握住水果刀，緩緩放下。他的目光冰冷、卻又藏著困惑。

被警戒是正常的，家威無奈乏力地躺下，思索下一步。

「所以這到底是⋯⋯？有誰可以跟我說明一下嗎？」李長勇總算按耐不住，有些氣憤地提高音量。

「那個⋯⋯」李柔怡擦了擦眼淚，轉向他，半跪半爬地朝他湊近「哥哥！是我啊，你認得出我嗎！？」

「蛤！？」

「你親妹妹，李柔怡呀，以前我每天都黏著你玩，記得嗎？」

「妹妹⋯⋯？」

「對，你每天下班我都會找你玩，我都會搶著看你拍的照片，然後⋯⋯」說著說著，學姊又有些哽咽，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從口袋掏出了一個東西「你看！這是你留給我的錄音筆！」

她拿出了那個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李長勇端詳著，也掏出自己包包裡的錄音筆，確實一模一樣。

「還有這是我小時候的照片！你看！是我！」李柔怡拿出手機展示。

「怎、怎麼會？妳穿越時空了？」李長勇瞪大雙眼的看著「這是整人節目吧？還是⋯⋯我缺氧看到幻覺了？」說著便拍了拍自己的臉。

「哥！真的是我！」

「李長勇。」家威唐突地插入了兩人之間，決定幫兩人整理一下思緒。

「是。」被這一叫，他反而比家威還緊張，明明這三人當中他是最年長的。

「大約六年前，李柔怡⋯⋯學姊她的哥哥在登山時失蹤了，留下了這個錄音筆。」家威把指著學姊手中的錄音筆「這也是你的錄音筆沒錯吧？」

李長勇仔細端詳著，對照手中的錄音筆「是⋯⋯不只是貼紙，連刮傷的地方都一模一樣。」

「那這樣⋯⋯你可以相信我們嗎？她就是你親妹妹，而你其實⋯⋯已經死了六年了，我們現在被困在這支錄音筆的結界之中。」

「這太、太誇張了。」李長勇一臉不可置信，但兩個錄音筆相似度之高，連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傷痕都完全一致，這事實擺在眼前讓他不得不信。

「哥哥──真的是我。」學姊淚眼汪汪地捉著他的手。

「好、好⋯⋯我、我信，我相信你們，但讓我消化一下，一時之間很難冷靜啊。」李長勇雙手揉著臉，臉皮都擠成了一團「你們說我死了？」

「⋯⋯嗯，雖然你可能很難接受，但你確實死了。」家威說著說著連忙轉頭看向學姊，擔心自己講錯。

「正確來說是失蹤啦⋯⋯但畢竟六年了，當然都當做已經死了。」她聳聳肩。

「六年⋯⋯對我而言，我才登山幾天而已。」

「等等，那⋯⋯有沒有可能，你只是被困在魔神仔的結界，其實還沒死，只要這結界破了，你就能下山回家！？」學姊像是發現了驚喜，興高采烈地說著，不實的瞥向家威，盼有人能認同她。

「⋯⋯我想這是不可能的。」意外的是，在家威反駁前李長勇自己沉下臉說著。

「為什麼！？」

「如果我還活著，我不可能丟下我的錄音筆。」他苦笑著說「我可是記者啊，而且⋯⋯」

「？」

「而且我本來就是為了尋死才選這麼危險的題材的。」

「什、什麼意思？」這次換學姊一臉驚恐，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李長勇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長吁而出「這麼說來，我也漸漸想起了一些事情，我登山的理由，我⋯⋯」

「等等，哥哥！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殺？」

李長勇低著頭，躲避著兩人的目光「我還沒完全想起來，但我確實有這個打算。」

「⋯⋯為什麼？你過得不快樂嗎？」

「痾⋯⋯不算是，但⋯⋯」李長勇眼神在學姊身上游移。

「我覺得你一定想錯了，你沒有任何證據。」李柔怡捉著他的手臂，盼著有沒有其他答案。

「但事實就在眼前，這結界是讓自殺者重複自己死亡的空間，我們一直以為是黃衣山鬼把我們困在這結界中，但其實不是這樣，對吧？」家威沉著臉，說著「山鬼應該不會平白依附在錄音筆裡的。」

「你不要亂說！」學姊轉頭過來怒斥，全身顫抖。

「我選擇上山⋯⋯是因為剛好大學時有登山經驗，然後手邊有一些鄉野傳說的資料。」李長勇像是下定了決心，緩緩說著「但說到底，我確實是故意選擇獨自上山，因為我實在沒有勇氣自殺，想著如果是意外⋯⋯任何外力造成我的死亡，也許心中的負擔能更少一點。」他盤腿而坐，有些歉疚的低下頭。

「哥哥？你怎麼想自殺呢！？你不是一直都能排除萬難嗎，我想成為記者也是因為你常常跟我分享工作的點點滴滴，你這麼厲害！怎麼會想自殺！？」學姊捉著他的手臂，情緒有些激動。

「我⋯⋯並不是妳想的那樣，對不起。」李長勇深吸一口氣「我想我們還是先想想怎麼離開這裡！對吧！？」

這的確是首要任務，殺了這結界主人的路徑已經從選項排除了，還有甚麼方法嗎？

「啊！」家威忽然坐直身子，拉高了嗓門，嚇得另外兩人身軀一顫。

李柔怡忿忿的打了他一掌「幹嘛！？叫那麼大聲。」

「我之前怎麼都沒想到呢！」

「想到甚麼啊？」

家威難掩彎起的嘴角，雙手一拍，清脆的聲響脹破了低迷的氣氛。

「就是，我們都是播放了錄音筆的那個奇怪的錄音後就被捲進來了對吧？」

「嗯⋯⋯對。」

只有李長勇一臉疑惑。

「那是不是只要──」

「啊！」李柔怡一臉豁然開朗。

「只要我們再聽一次那個錄音！應該就能出去了！」家威露出了相當欽佩自己的神情。

從哪裡進來就原路返回，這可是娜娜說的！

李柔怡先是舒展了雙眉，隨後卻歪著頭擔憂地說「可是⋯⋯有個問題。」

「什麼？」

「我的錄音筆沒電了。」她俏皮地吐了舌頭。

「痾⋯⋯沒辦法換電池嗎？」

「這是充電式的，貌似包包裡沒有行動電源⋯⋯天啊，我居然這樣來爬山。」

「我是有啦⋯⋯」李長勇翻了翻包包。

「喔喔！」

「但電量早就被我用完了。」他按了按行動電源的啟動鍵，LED毫無反應。

「啊⋯⋯」在搞笑嗎。

有個不聲不響地搭上了家威的肩膀。

「嗚啊！」

「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娜娜不知何時爬進了帳篷內，氣若游絲地攀在家威的背上，像個背後靈。

「娜娜！」

「你們忘了⋯⋯我有什麼能力了嗎？」她虛弱的移動身體，依偎在家威的懷中，伸出未斷的右手放出微弱的電光。

「「喔喔！」」

「這樣就可以──」李柔怡像是收到驚喜包般笑顏逐開。

「所以可以幫行動電源充電了！？」家威一臉喜出望外，卻馬上被娜娜用腦袋撞擊下巴「痛耶！」

「你是白癡嗎！？」娜娜自己也撞得發疼，臉都皺在一起「幫錄音筆充電就好了啊！」

「啊⋯⋯對吼⋯⋯」家威一臉尷尬，溫柔地揉著娜娜的腦袋「可是這樣好嗎？妳都已經這麼虛弱了。」

「你在擔心我？喔？」娜娜仰頭看著他，貼得有些近「我很開心，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對你做過的事。」

「妳──的確──對我──做了──蠻──多──過──分──的──事──啦──但就算這樣我也──」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娜娜抿抿嘴，莞爾一笑，旋身反手就用右手捉著家威的衣襟用力一拉，雙唇緊貼，剎那間各種火花四起。

李柔怡兄妹兩人摀住了嘴，睜大眼睛盯著。

娜娜乾裂的嘴唇與他相觸，粗暴的動作卻挾帶一些溫柔，她收緊力道避免牙齒相碰，用舌尖挑開了家威的嘴，驚得家威猛眨眼，上身因娜娜的體重而往後傾斜。

「嗚嗯！？」

軟嫩的物體滑入家威的口腔，輕攪舌根，一個麻麻刺刺的觸感傳來。

「好，夠了！」娜娜慌忙推開彼此，紅透了耳根「可、可別得寸進尺。」

「咦？蛤？是妳自己──」話說到一半，家威忽然覺得全身乏力。

只見娜娜全身閃爍電光的火花，原本斷裂的左手逐漸長了出來。

「我只是把存放在你身體裡的靈力取回來而已，別會錯意啊！」她用左手食指彈了家威的額頭。

「痛！」

家威意識到原來那次鑽進睡袋裡的電擊只是為了存電，把他當行動電源，剛剛那一吻只不過是當快充接頭罷了，頓時覺得動心的自己有夠愚蠢。

「好了，那個要充電的東西呢？」娜娜伸出復原的左手食指與拇指，電光在兩指之間閃爍，活像個電擊棒。

娜娜將手指對準錄音筆的充電孔，四人擠在一起。

「小心不要把它弄壞囉。」家威有些擔憂地說。

「不會啦，我有拿捏力道。」娜娜瞇起眼睛，盯著那小小的孔洞「奇怪，怎麼有那麼多針腳，要電哪個？」

「啊──我來我來！」家威慌忙地從身後揪住她兩隻手腕，幾乎將她環抱住。

娜娜愣了神，雙眼撐大，嘴巴微張，臉上的紅潮遲遲未退，全身僵住不敢動彈。

「你！？」本想掙扎，但家威些許強硬的扣住她雙手，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妳放鬆，我控制妳手的位置，妳控制放電，OK？」家威強裝鎮定，游移的眼神被學姊看在眼裡。

「哼哼──那我幫忙固定住錄音筆。」李柔怡賊兮兮地將錄音筆按在露營椅上。

「那我幫忙看電有沒有打準吧，是要打在哪兩個針腳？」李長勇趴在椅子旁緊盯。

「最外側的兩個，那──娜娜，先放出一點點電看看。」

「⋯⋯」

「娜娜？」

「喔，喔！」回神，娜娜趕緊伸直雙手的食指，在空氣中放出些許火花。

家威控制兩手緩緩朝錄音筆靠近，世界彷彿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急促的鼓動與緩慢的肢體動作成了劇烈反比，兩人都屏住了呼吸，分不清究竟是因為緊張還是其它原因。

電弧落在了錄音筆外殼，有了基準位，家威逐步微調娜娜的手指位置「放電再弱一點。」

「嗯、嗯。」

家威的話語在娜娜耳邊吹拂，令她收起了平時的氣焰，反常地乖巧的像個小孩。

也許是常玩手遊的關係，家威的手指精確度相當地高，沒一會兒就成功讓電弧落在正確的針腳上。

「話說妳放的電⋯⋯有分正負極嗎？」家威好奇一問。

「不知道，電有充進去嗎？」娜娜的聲音輕得像在呼氣，尾音微顫，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耳尖在顫動。

「不清楚，完全沒電的話要充個五分鐘螢幕才會顯示。」李柔怡揚起眉毛，輕瞄兩人一眼，強忍姨母笑「所以⋯⋯先維持這姿勢五分鐘看看吧。」

「喔、喔⋯⋯好。」家威吞了吞口水，掌心的觸感像灼燙的靜電，連汗水都不敢流。

「嗯⋯⋯那就等吧。」娜娜低聲道，卻怎麼也不敢轉頭。她的視線在空氣裡打轉，心神不寧。

她背上明確的感受到家威那強烈又急促的心跳，震得她肺裡的空氣不斷脈動共鳴；彷彿要將她融化的滾燙熱量在背上積累，兩人身體的分界感逐漸模糊，攪和在一起令人酥麻。

時間被拉得細長，靜得連指尖的電流聲都聽得見。

不知不覺地，娜娜本僵硬的雙肩早已鬆軟，背脊也輕輕地服貼在家威的胸膛，兩人緊緊相黏彷彿已互相溶解。

沉默的五分鐘，既漫長又轉瞬即逝。

當錄音筆的螢幕亮起時，那微弱的一格電量，亮得幾乎讓人心臟顫抖。

「喔喔喔！」四人歡呼，但其中有兩人的語氣稍嫌平淡。

「那⋯⋯我播放囉？」李柔怡有些緊張的握著錄音筆。

四人面面相覷，既緊張又害怕，畢竟上次播放錄音時就被吸進這空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蛇咬，況且實際上內容是什麼沒人知道。

李柔怡放在撥放鍵的拇指顫抖著，多年懸在心上的困惑在她心中拉扯，究竟是要解開謎題還是讓它繼續封存心中，她顯露出少有的混亂。

「還、還是哥哥你來吧！」

「咦？」李長勇有些不知所措，雖然這錄音筆原本就是他的，但這對他而言算是非常尷尬的情況吧，畢竟接下來要撥放的是自己的錄音，甚至是他目前尚未知道的內容，天曉得有甚麼樣的羞恥發言在等著他。

不過也因為如此，或許這樣也比較合適。

他接過非常熟悉的錄音筆，拇指在播放鍵上游移著。

「播放自己未知的錄音感覺很不好意思呢⋯⋯還是拜託你吧！」他把錄音筆遞向家威。

「咦！這樣好嗎？這是你的錄音喔！」

「這樣最好，除了你能置身事外的播放它，我想不到還有誰了。」他笑笑。

「別看我，小心我電你。」娜娜莞爾。

左看看右看看，每個人都推卸著重任，既然錄音筆的擁有者都這麼說了，家威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好吧。」

家威接過錄音筆，握在手中暖暖的，也許是被娜娜電過，也或許是因為前面兩人在上頭灌注了強烈的情感。

「我播囉。」他環視了一下各位。

將拇指對準，趁這一格電還未消去前，避免夜長夢多，家威決定一口氣按下去。

「⋯⋯」

「嗯？沒聲音？」

「嗯⋯⋯的確以前都一直是這樣啦，也許是上次只是偶然可以播放⋯⋯」學姐有些尷尬的想拿回錄音筆。

『好渴⋯⋯』

「「「「！」」」」

『大家都在聽嗎？我是李長勇。』

看來錄音正常播放了呢。

『聽見這錄音⋯⋯大概表示我已經死了吧，這趟登山⋯⋯就是來尋死的。』

家威偷偷瞧了一眼坐在面前的李長勇，他緊咬嘴唇悶不吭聲。

『你們一定想問為什麼吧，等等⋯⋯喉嚨好乾⋯⋯咳咳⋯⋯我已經在山上待三天三夜了，糧食差不多都沒了，啊，我死的話⋯⋯媽媽和妹妹會難過的吧，但你們不要太難過，因為我做了自己都無法原諒的事，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好。』

錄音筆那頭傳來風雨的聲音。

『李柔怡，對不起，哥哥我無法繼續陪妳了⋯⋯妳還記得⋯⋯爸爸被詐騙上百萬嗎？』

好像有哽咽聲。

『爸爸被詐騙百萬後因為受不了經濟壓力而跳海自殺，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不⋯⋯」李長勇似乎有些害怕，想伸手搶走錄音筆，而家威把手往後一收閃過。

『我是個吸毒犯，已經嚴重上癮了。』

「不要聽！」搶不到錄音筆，李長勇崩潰的往後爬，躲到角落。

『因為粉實在是太貴了⋯⋯所以我策畫了一場假綁架的詐騙，騙爸爸的錢⋯⋯我沒想到會這樣⋯⋯』

「⋯⋯」李柔怡下巴闔不上，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對不起⋯⋯但我真的⋯⋯沒有粉不行⋯⋯』錄音筆裡的李長勇哭了一陣子『直到前幾天，妳⋯⋯李柔怡妳跟我說⋯⋯妳想跟我一樣，想成為跟我一樣厲害的記者，我就醒悟了⋯⋯我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我希望能永遠保持妳心中的形象，所以⋯⋯希望妳不要聽見這段錄音⋯⋯』

播完了，之後大概就是如他所願的遇到黃衣山鬼然後遇難吧。

「這是⋯⋯真的嗎？」李柔怡把臉轉向帳篷角落那捲縮的軀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只是自顧自地喃喃自語。

既然當事人的反應跟錄音都是如此，想必就是真相了，但外觀看起來明明就是健康的青年。

家威沉下臉，伸手把李長勇的包包拉了過來，翻找裡面的物品。掏出了幾包裝有不明粉的夾鏈袋，還有不少化妝品，是用化妝掩飾吸毒嗎？

不過最重要的是，錄音聽完了，卻什麼都沒發生，大家還是被困在這個結界。

「娜娜⋯⋯」

「噓。」娜娜將食指按在家威嘴上，示意要他安靜。

李柔怡走到了他哥哥身旁。

「這都是真的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李長勇嘴裡依然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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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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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聲響令家威眼前彷彿閃了白光，在學姐的手掌與李長勇的臉上留下暈開的血色。她的身體在顫抖，卻用盡全力吼出聲音「這才不是我認識的哥哥！給我站起來！」

家威跟娜娜看傻了眼，動作一致地摀住嘴巴。

李柔怡抓起他的衣領，狠狠的要把他拉起身。

「我、我、我都想起來了啊！我辦不到！正面面對妳什麼的⋯⋯回家什麼的⋯⋯我做不到！我是罪該萬死的人啊！讓我死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李長勇手裡已經拿起了那把水果刀，眼看就是要往自己的肚子一刺！

「！」如果讓他自殺，想必會跟上次依樣再次進入結界循環，一切又要重新來過。

「嗚！」鮮血直流。

李柔怡用一隻手直接握住了刀刃。

「我哥哥才不是這樣懦弱的人！」淚水傾瀉而下，李柔怡搶過刀子往旁邊一扔，腿軟的一屁股坐下「總是直面所有挑戰，努力追新聞的態度我都看在眼裡⋯⋯哥哥⋯⋯才不是這樣會逃避的人⋯⋯」

她淚流滿面，聲音已經嘶啞。

「可是我就逃避了啊！我好想死！拜託⋯⋯每次毒癮一來我都恨不得趕快毒死我自己！我害死了爸爸！再這樣下去我會害死這個家！也會害死妳的！我不值得妳救！」

「可是你錄音了啊！」學姊用力的抱住李長勇的肩膀，鮮血在外衣上暈開「你還是在死前錄了那段音，雖然說不希望給我聽見，但你還是錄下來了。」

「這能⋯⋯代表什麼？這無法掩蓋我犯的過錯。」

李柔怡低下頭，哽咽幾聲，稍稍沉澱思緒說「我每天都在想那段錄音裡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六年了，我努力成為記者，只為靠近你一點！這些時間⋯⋯努力⋯⋯這件事絕對不是錯誤的。」

她伸手，顫抖地撫上他滾燙的臉頰。

「我很喜歡寫報導的感覺，這會讓我覺得哥哥你一直都在我身邊⋯⋯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該悄悄地消失、死去，埋葬真相，就不會錄下這段音了，哥哥你其實⋯⋯」她低聲呢喃「你在尋求原諒。」

「李柔怡⋯⋯」李長勇怔怔望著她，那一刻，他眼底的光逐漸碎裂，又一寸一寸被溫柔縫合。

「我原諒你。」

剎那間，李長勇的身軀如花瓣般散開灑落，裂縫炸開了白光，轉眼之間光芒吞噬眾人。

『謝謝妳，對不起。』聲音隨光一同消散，只留下柔怡的哭聲，細微、顫抖，卻比任何風雨都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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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回山難篇就要完結

但加戲加了不少

讓家威跟娜娜互動有了曖昧的契機

也讓李氏兄妹之間的感情更為合理鮮明

只好再等下一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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