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寫手札記 - 《觀落陰的人》

阿德說他不是乩童，他只是能「看見」。

他在城隍廟旁的老公寓開了間小店，專門幫人尋找「找不到的東西」。

我走進他的店時，外頭的暮色正濃。

店裡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牆上掛著一面泛黃的鏡子。

「是要找人還是找東西？」阿德問，聲音意外地年輕。

「我奶奶...」

「去年過世的？」他打斷我。

我點頭。

阿德從櫃檯下拿出一個紅色布包，裡面裝著一面小銅鏡。

「坐下吧。」他指著對面的椅子。

阿德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他沒說的是，來找他的人越來越多，但能真正「看見」的時候卻越來越少。

他知道為什麼──這城市的靈氣在消退，就像退潮的海水，帶走了許多該留下的痕跡。

但今天不一樣。

他一看見這個年輕人進門，就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那是老一輩人身上才有的，沉澱了幾十年的情感。

我看著阿德點燃三柱清香，在鏡子前畫了幾個看不懂的符號。

「你奶奶是做什麼的？」他問。

「開雜貨店的，我小時候都在店裡玩。」

「嗯，她還在那裡。」

我愣住了：

「什麼意思？」

「你知道觀落陰為什麼要用鏡子嗎？」他沒有直接回答，「因為鏡子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深的思念。」

阿德能看見那個老婦人就站在年輕人身後。

她穿著記憶中那件藍底碎花的舊旗袍，手裡還拿著算盤。

這是他近期看得最清楚的一次。

老婦人的目光慈祥，但帶著擔憂。

她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這很常見，他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你奶奶在擔心你。」阿德說，「她說你最近都不回家吃飯。」

我的眼眶突然濕潤。

這是奶奶生前常說的話。

每次我加班，她都會在店裡等我，直到深夜。

「她還在那間店等你。」阿德輕聲說，「不是魂魄，是回憶。那些美好的時光，都留在那裡。」

阿德看著年輕人離開的背影。

老婦人的身影漸漸淡去，但她最後的笑容還留在鏡中。

他知道，這年輕人今晚會回到那間老店，或許會坐在以前常坐的位置，回想那些溫暖的時光。

他收起銅鏡，露出欣慰的微笑。

至少今天，他幫一個遊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天色已暗，他該點燈了。

那些找不到路的人，總要有個明亮的地方可以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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