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的魔術士 - 第三章-1.舊聞再談

話說在那不知天元幾年，坤元幾時的年代，發生了件駭人聽聞的事件，當時聽在百姓耳裡是震驚，聞在皇親貴冑耳裡是恐懼，他們都不願意相信此事的發生。

今兒，揪著這千辛萬苦蒐集來的破稿殘書，姑妄言之，與君道道其中滋味，君亦姑妄聽之，耐著性子聽完。

事起發生於鬱鬱之森，青青之林，在那深處有片空地，滿地雜草覆蓋，周遭群樹環繞，天藍雲白，晴方萬里，有少年行至於此。

他抬頭仰望，正打算欣賞這美好的天空，倏忽之間，天空中出現數個黑色小點，逐漸擴散開來，各個形成一具面露猙獰的人形屍體，身著破衣爛衫，雙手如利爪，眼中無人性，直看著該名少年。

少年看著飄在空中的屍體，很是興奮，露出晒足一百八十天的笑容，放下身上沉重的背包。

「這就是屍鬼嗎？」

他如此說道，然後稍微做了一下伸展，便準備一口氣解決他們。

懸浮於天際的屍鬼，並沒有真正的靈魂也沒有意識，只是單純透過魔法進行驅動的屍體而已。

頓時，所有的屍鬼都停住了，他們不再飄動，改以俯衝之勢，全面朝著少年襲去。毫無計畫，就是服從命令，如同士兵一樣。

只能站在地面的少年看著天上所有的屍鬼，瞬間向自己襲來，心中激動的情緒更加難耐，他打算試試自己開發出來的最新魔法。

以手對著天空，說道：

「號令生靈，百神伏跪，接我聖旨，杜化凶異。蒼蒼之炎，滅理大焰，祝融與共，灼燬世間。」

自掌心有一個火點飛出，纍纍弱弱，隨時就要熄滅的態勢，停在半空，霎時釋放出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威震四方，將遠處樹的枝葉點燃，然後火點逐步擴大，就在要碰到一隻屍鬼時，急遽坍縮，火龍捲誕生。

火龍捲一把將即將觸碰到少年的屍鬼給吸了過去，其他的屍鬼也跟著一個一個被吸了過去，連周遭的雜草、塵土及樹木都吸了過去。

少年看著自己的傑作，眼神中滿是佩服，臉上的笑容更是不斷。但是隨著屍鬼全數都被清理掉，他發覺情況似乎有點失控了。

火龍捲似乎停不下來了，周遭的很多東西都連根拔起，一起進到了火龍捲的核心。

少年覺得自己似乎得意過頭了，必須趕緊讓它停下，打算去拿包，取出化解魔法的道具，可是光是每前進一步都很困難，現在他只能趴在地上。

要是隨便爬起身，就有可能直接被捲入當中，最後被核心燒死。

雖然空氣被龍捲捲起，變的稍微比較涼快一些，但少年手心卻不斷冒汗，他一時之間想不到破解此局的辦法。

同時，他還看到背包有一點飄起來的態勢，似乎準備要被捲進去了。少年思忖到，要是道具被捲進去就慘了，因為這麼一來，他便沒有任何方法可以使之停下。

他艱難地向前邁出一步，他想要在龍捲把背包捲起來前，拿到背包。不幸的是，在他即將要觸碰到時，背包就被捲走了。

他看向飄向空中的背包，露出「完了完了」的表情，心裡甚是發慌，沒有一點知數。

忽然，遠方一劍斬擊劃破了天際，中止了逐漸向外蔓延的火焰，劈開了如同阻擋的龍捲，正面切開核心，魔法瞬間不穩，數秒之內即潰散四方。

看著龍捲就這樣消失了，少年方才鬆了口氣，趴在地上，但被捲起的背包卻重重地直打在他的背上。

「啊！」

隨著草葉傾折，窸窣風聲，又有人行至於此。

「哈哈！你怎麼這麼狼狽啊，昨天我見到你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樣子啊。」

那人以極其譏諷的話語說道，慢慢朝少年走去。少年聽到聲音，趴在地上狼狽地轉過身去，只見有個身著軍裝，腰間配長劍的年輕男子走來。

「少囉嗦，我想做什麼可都是我的自由，哪用的著你管！」

「哈哈，既然說不要我管，可是你剛不是差點就陷入危機了嗎？」

「少囉嗦！不管有多危險，我一定都可以自救的。」

少年似乎忘記剛才發生的事，如此篤定說道。

男子見自己拗不過少年，無奈嘆口氣，伸手將扶起。

「不過，你怎麼會來座森林？」

少年哼哼兩聲，一臉自信地從包裡拿出一份委託書，上面內容寫說，到這座森林裡將使屍鬼作亂的法術陣破壞，即可獲得五百金幣。

男子將委託書認真看完後，不可置信地看向少年，說道：「你不覺得這是詐騙嗎？」

「怎麼會是詐騙？五百金幣可不是小數目，而且這都有公會做擔保的，只要我完成任務他們一定會付錢的。」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這東西本來就會有公會做擔保，但是不是有去無回，成功了能否回到公會去領報酬這才是重點，像這種開天價的，照理說肯定是有問題的。」

「那是你不缺錢，吃公家飯的才這麼說，像我這種平頭百姓，不冒點險哪賺得點錢。況且……」話鋒一轉，「我也可以順便測試一下魔法。嘻嘻！」

男子真的拗不過這小子，無奈嘆口氣，但轉念一想，這個賺大錢的機會，怎麼能錯過呢？

「我知道了，要去你就去吧，我不會攔你。」

少年滿心雀躍，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男子卻話鋒一轉說道：「但是我也要跟去，算是保護你的安全吧？」

少年以「不要不要」的眼神看向男子，不過男子哪會讓他拒絕，畢竟這是發財機會。

「好了，走囉！」

男子一手抓起背包，一手抓著少年的肩膀，以一種半推半就的姿態，往深林深處走去，即便少年意願度不高。

隨著他們的深入，枝葉越是繁茂，甚至到了寸步難行，必須拔劍劈荊斬棘的程度。

每深入一步，他們的體力都不斷下降。

「你說這種不毛之地，真的會有人在這裡設法術陣嗎？」

「如果對方是真的有心將這一切變作是陷阱的話，設在越是奇怪的地方，越是有可能。」

約行了百步至千步之遙，他們方才瞧見前方有間陋室赫然矗立於群樹環繞的森林之中，地面雜草叢生，青苔蔓延，蛛網羅布，蛇蠍盤據，甚是個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地方。

同樣也是個適合「埋葬」秘密的地點，進來困難，出去更是困難。

「就在前方了。」

少年說著，就打算衝出去，一口氣把任務做完，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慢著。」

男子卻以手擋住少年的去路，他自從這深處的森林，便一直感覺到不對勁，似乎一切自然的東西，都不太自然。此地過於淒涼，真的不是人會來的地方。

「做什麼！趕快把事情做完，走人了，你難道還想繼續待在這種地方嗎？」

「我當然也想趕快離開這裡，只不過，我作為一位皇家首席魔術軍衛司官的直覺告訴我，真的不能再前進了。」

相較於少年急躁，男子更顯得沉穩許多，雖然只是直覺的反應，但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附近有個東西，既不是在靠近，亦不是在遠離，就是杵在那裏等待獵物落網。

「我們撤退。」

男子經過嚴密地判斷說道。

「什麼！不行，五百金幣可不是一筆小錢，我一定要拿到。」

說完，少年不顧男子的阻攔，低過身硬是穿過，直奔向陋室。

「快回來！那是陷阱！」

「什麼？」

一張大嘴，血淋淋的大嘴正在微笑。

通紅的眼瞳，不是血絲密布，而是天生的模樣，正在凝望。

坐在陋室的搖椅上，撫摸著大腿上的玩物。

一切已成定局。

男子迅速拔出腰間長劍，遙指天際，灌注魔力，然後以看似緩慢的速度揮下。

未顯露的斬擊，從少年身上拂過，逕直飛向陋室，瞬間爆裂，瓦房徹底崩裂，揚起大量煙塵，同時有東西飛上天。

「怎麼回事……哇！」

爆炸的衝擊波向少年襲去，少年腳跟站不穩，向後飛去，男子咬緊牙關，逆著衝擊波朝少年後方跑去，一把將他摟在懷裡。

「嘻嘻嘻嘻～嘿嘿嘿嘿～啊啦啊啦～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呵呵呵呵～」

那人以如同女性聲音一樣高亢的笑著，同時前後搖晃著搖椅，臉上洋溢著無人能敵的笑容，她很開心。

待濃煙散去，少年轉過身看去，男子亦惡狠狠地瞪向那個人，只見她身穿酒紅與紫相間的貴族服飾，髮色為靛紫瞳為紫，渾身被荊條綁在椅上，只有手是自由的，卻在撫摸著一個骷髏頭。

「你是什麼人？」

男子厲聲質問道，同時將劍鋒指向她。

「嘻嘻～我是什麼人？我是神？嘻嘻～我專吃人的，嘻嘻～」

女人說話瘋癲瘋癲，又像是精神病一樣無故憨笑，自顧自地旋轉著腿上的頭顱，然後突然將之往下一拋。在半空中，頭顱聚集各方的黑氣，凝聚成一隻人形走獸。

「把他們都給我殺了，我要吃人～～～」

女人突然語氣又變得哀怨起來。

男子面露難色，他對著少年說道：「你快走，我來斷後。」說完，就把少年往後推，自己打算抓準時機，直接把女人給殺了，解除魔法。

「你不要看不起我！靠我的魔法一樣也是可以打倒他的。」

「我叫你快走！」男子語氣逐漸變得凌厲起來，沒有了方才的溫柔。

「……我走不走可不是你管得了的，我一定可以打倒他！」

怪物伸出那逐漸成形的左手，朝著他們揮去。

男子見大事不妙，又勸不動少年，只得一把將他抱起，躍向空中，閃避即將襲來的攻擊，可誰料那怪物的手竟然瞬移到空中，並且塑形出手指就要將他們抓住。

「嘖！」

男子揮弄手中長劍，劃出一刀穿過手心的痕，將其斬斷，勉強躲過此次危機。不過，因為痕而斷裂的手，卻讓男子到抽了一口涼氣。

被斬下來的手竟然以類似流體的形式回歸怪獸，並且手也再次生長完全。

這並不是正常影魔法可以辦到的水準。男子心想。

隨後，他在空中一蹬，將少年原路的方向帶去。一落地，男子端下身子，撫摸著少年的臉頰，再次語重心長地告誡少年：

「你快點走，等我把他殺了我一定追上你的。」

靠著面部神經傳來的感覺，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手在發抖，他對於要戰鬥有著恐懼，這是一場勝利渺茫的戰鬥。

少年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頭，默不作聲地點頭了。

「好！」

見少年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男子轉過身，一無反顧地往戰場衝去。

再次返回戰場，只見那凶獸渾身有紅光竄動，於眼瞳附近更是形成了向外擴散的漩渦。

「……這真的是影魔法嗎？」

倏忽，紅光一閃，地面崩塌，男子因此落入峽谷之中。可他不放棄，以那把長劍插崖壁上，讓自己不再往下落，然後望向天空，嘴裡唸著聖潔的光之咒語。

「怎麼可以掉下去！不可以掉下去！快把他抓上來！」

搖椅上的女人看著自己的「食物」因奴僕的失誤而掉落峽谷，馬上顯得慌張，還渾身抽搐起來。

怪物遵照女人的指示，自斷一隻胳膊分作數百小獸，全數投入峽谷之中，以將男子攫起。

但在無人預料的情況下，男子以堅忍不拔的毅力，嘴裡叼著劍，爬上斷崖。即將到達頂峰時，男子想到自己不能就這麼出去，最好是利用這個環境讓怪物失勢，自己才好一招解決他。

男子拿下嘴上叼著的劍，將之插入岩壁，並灌入魔力。他打算把怪物腳下的一片地方，全變成易滑動的沙子，並使怪物大半個身子掉進峽谷，好困住他。

「悠悠蒼天，冥冥大理，時風移轉，凝陰始見。穆穆貞仰，皇皇垂躬，催光逝逝，湮滅進級。」

這熟悉的吟唱方式，男子不禁轉頭查看竟是那少年又跑回來了，而且還在吟唱自己的獨創魔法。聽著聲音，那怪獸也發現了少年，並要對發動攻擊，但少年的詠唱還沒結束。

「……顧不得那麼多了！」

瞬間，怪物所踩的地面全都變作沙地，順著峽谷一路滑落，怪物急轉過身，快速揮弄手臂，想趕趕緊拔上去，可地面一直滑動，根本上不去。

就這樣怪獸就滑入峽谷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瘋狂左右擺頭，嘴裡卻以極其低啞的聲音嘶喊著，令人不堪耳目。

男子爬上斷崖，正準備一步跳上去直接砍了女人，卻警覺發現那怪獸的一隻手伸出峽谷，要將少年一同拉下去。少年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氣，才剛放鬆，哪來得及反應，就跌坐在地上。

男子連忙扭過身，朝少年的方向奔去，就在一步躍過峽谷時，他赫然看見，峽谷底下一雙通紅的大眼，血淋淋的大嘴就正對著他。

「……完了。」

那原本伸向少年的手，急速扭轉反伸向男子，一把將他抓住，壓頭，捏碎在掌心，被怪物往峽谷底下帶去。

男子手中的長劍因為附上了聖潔魔法，成了聖物，被怪物抓住的瞬間就彈了出去，掉在少年眼前。

少年看見，男子握長劍的手，帶著自己的發明──生死與共手環，頓時心頭一驚。

忽然，飄在空中的女人渾身炸血，峽谷底下的怪物，以自己為中心產生了巨大爆炸的衝擊波。

少年見狀，抱著長劍就是跑，臉上淚水卻不斷流下。他不敢回頭看，太恐怖了。

各國公認首屈一指的魔術師就此殞命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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