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叛客》修訂版 1.0 - ⚭ 開幕（3/3）

原來他便是警察廳的最高領導人⋯⋯他平常甚少在公眾場合露面，加上我不太留意政府的新聞，難以第一時間把他認出來。

他看起來是個六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頭深灰色的頭髮夾雜些淺灰白髮，短而整齊。他一直眼望前方，眉頭微微皺起，嘴唇緊閉不發一語，非常嚴肅。他身穿一件深灰藍色西裝，西裝整齊乾淨像新買回來的一樣，在他的西裝身上找不到一絲皺褶。

果然警察廳長官跟晴葵的重光廳有密切的關係。

忽然間，石原先生往我們這邊一瞄，他雙眼一瞇像顯示出有點不滿神情。

是我多疑？我之前應該從來沒有接觸過他⋯⋯

還是他是盯著櫻井瀧或雄一郎？還是雄一郎肩上的川上一智？

我回頭一看，才發現身後只有櫻井瀧，雄一郎並沒有追隨上來。我掃視四周，也不見他的蹤影。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石原先生，他已經把頭別去，繼續往前行。而他身後出現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沙耶加！

沙耶加果然沒死。

一股莫名其妙的能量從心底湧上到眼睛去，將熱淚從眼角擠出來。眼淚滑過充滿皺紋的面，流到嘴角處。

我任由眼淚流進嘴角。我的嘴角上揚，不斷揮動雙手，再大喊沙耶加的名字。

現場由於太吵耳，我的呼喊被周遭的歡迎聲淹沒。

沙耶加自然不會留意到我，即使她能留意到，也必定認不到我。

不管怎樣，沙耶加妳還生存⋯⋯實在太感恩！

雖然我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但至少她現在是安然無恙。

唯獨是眼前的沙耶加木無表情，臉色蒼白像剛大病初癒般。

正在跟沙耶加在聊天的，也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黑木美柚。

我的心酸溜溜的，應該是在介意昨晚她不認得我的事，但同時我有點擔心她，不知那個冒牌貨會對她怎樣。

我實在沒有想過自己會擔心這討厭的妹妹。

她頭轉過來，跟我四目相投，眼神隨即流露出和昨晚一樣的驚恐。

她一手扯著沙耶加的手，一手拉著後面一個男子的衣袖，他就是我最討厭的人——另一個自己！

這冒牌貨在美柚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他便跟美柚和沙耶加一起朝這邊盯著我，流露出混雜著討厭和恐懼的眼神。

被盯著的我感到十分不自在，隨即僵住了身體。

美柚跟隨著晴葵上去演講台。她一邊上台一邊回頭盯著我，比昨晚的眼神多了一份厭棄。

我到底在幹甚麼了？多年來我不是討厭她的麼？怎麼現在會希望從她身上得到某種認同？

多可憐的我。

一想到這裡，便覺得無地自容。決定不想再多看美柚一眼。

我的目光落在冒牌貨身上，駭然發現他單手抱著沙耶加的腰，跟沙耶加身貼著身，抱著沙耶加的五指快要觸碰到她的胸部。

他們看起來甚為親暱⋯⋯這到底是何時發生的事？

這混蛋在冒充我的身份之餘，還佔沙耶加便宜？

觀看沙耶加的表情和身體語言，她居然好像頗接受那冒牌貨這樣做。

我認識的沙耶加絕對不是那種亂搞男女關係的人。以我所知，她之前還未試過正式談戀愛。

更重要的是這混蛋以我的身份幹這事，我不知道他還對沙耶加做了甚麼。

冒牌貨此時發現了我在瞪著他，便跟我四目相投。他和沙耶加一起走過來。

我握緊手中的電子面具裝置，向著這冒牌貨走過去，盤算著如何揭穿他。

看著他全身身穿我的衣物，加上那張惹人討厭的臉上的一絲傲慢，一股力量隨即在我心頭湧起，然後竄到我緊握住的一對拳頭上。

我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自己的臉。

我跟冒牌貨雙雙到了演講台前的位置，在周遭一片對晴葵的歡呼聲中，互相對峙。

「你這混蛋，快把手機還給我！」冒牌貨先發制人，對著我大聲叫駡。

沒想到被這冒牌貨先嗆了一下，頓時火上加油。

「⋯⋯你搶了我的身體！你到底有甚麼目的？快說！」我盯著他讓人不自然的臉——原本屬於我的臉。

然後我不自覺地凝視著沙耶加，她看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精神還可以。

我的內心看見沙耶加活著還是很激動，很想知她昨晚的情況，到底她如何活下來。

沙耶加她雖然臉色蒼白，但我留意到她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看來她像蠻喜歡和冒牌貨這樣的肢體接觸。她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像把我當成是瘋子一般看待。

冒牌貨明顯注意到我凝視著沙耶加，一臉不滿道：「喂！你看夠了沒有？」

他將身體靠前，把沙耶加牢牢地抱在懷中，像要宣示沙耶加是屬於她的。沙耶加完全沒有抗拒，而且伸手環抱著冒牌貨的腰。

沙耶加現在是將她的心意，放在這跟我一模一樣的混蛋身上吧？她一定以為『我』已經接受了她的心意。

這媽的冒牌貨，用我的身體在佔沙耶加便宜！

「你今天別走⋯⋯！我無論如何也會取回我的身體！」我向著他怒喊。

「瘋子⋯⋯！你不交出手機的話，別以為可以輕易逃掉！現場四周都是警察！」

我目光飛快地在現場掃視一圈，他所言不虛，到處都是身穿警服的人。

對著和自己一樣的人說話，有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和不自在，同時又有種討厭的感覺，很想快些完結這對話，但又不想就此放過他。

「誰到最後會被抓，等一下便知呢。」我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並刻意再靠近他一點。

「我在最後警告你⋯⋯馬上交出手機來！」他手指著我的臉。

「嘿⋯⋯！我才不會交給你！」我不明白為何這冒牌貨一直強調要我的手機。

這時我留意到沙耶加依然注視著我，我沒有回望過去，因為我知道她不會認得我。只是在我的腦海中，她昨晚的話再一次浮現：『你能陪我一起吃嗎？』

我甚是不爽，今天陪在沙耶加身旁的，不是我，而是面前的這個陌生人。

「跟你爭吵是浪費時間⋯⋯！」冒牌貨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伸手往外套裡的暗袋，像要掏出一件東西。

他的手緩緩從衣袋裡抽出來。我屏息凝神，希望不會是甚麼武器。

「黑木清秀！」台上傳來一把女聲。

我們雙雙望向台上，是晴葵叫我的名字。

她以冰冷的眼神盯著我們。

身體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

是因為晴葵呼叫了我的名字。這跟之前川上一智發動死亡徊憶時一樣，正是我之前如何得到死亡徊憶的一刻。

難道晴葵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我發動死亡徊憶麼？

「上來吧。」晴葵續道。

冒牌貨一臉不屑，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上台。他的手抽離外套的口袋，放棄從外套裡拿出東西來。

晴葵瞄了我一眼後，便退回到台上。

我才意會到晴葵是在叫這個冒牌的，而不是我。

我不再是大家眼中的黑木清秀。

我不是我。

晴葵站在台上的中央，跟其他人成形一字排開。她回頭俯視著我，並報以冷酷的目光。她身後的石原先生也以冷漠的眼神盯著我，他們身旁的冒牌貨和美柚，還加沙耶加，都散發著一股深深的不滿和厭惡。

看著他們⋯⋯我心裡酸溜溜，怎麼連自己的妹妹和多年的朋友都背棄我？

在他人眼中，我已經不再是黑木清秀，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這個世界已經一早把我遺忘。

不，他們是討厭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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