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朝並不是沒有宮妃到佛深寺修行的先例，不過去的一般是大行皇帝留下來的太妃，又或是犯了罪，被罰去修行的廢妃。就像是先帝的李太妃和常太妃，兩人皆沒有子嗣，便於太后仙逝後出宮到了佛深寺帶髮修行，一直待到壽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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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聖上正值壯年，程貴妃不單有兒有女，五公主更是才剛完婚，她為甚麼就非要到佛深寺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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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如今在哪？」世嬅在采風的幫忙下，迅速起來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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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快到了，聽說聖上在貴和宮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連朝服也沒有更換就甩袖走了。」采風把福全讓其轉告的話一五一十的說了，「但程貴妃卻像是沒事人似的，已經在打包整理東西，說是要趕在午時前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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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聽了，心頭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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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聖上發脾氣，姨母還在打包東西這樣的細節也能傳出來，就說明貴和宮沒有打算把事情捂住。本來還在猜想著，到底是姨母自己要走，還是聖上下的暗旨，如今倒是沒有疑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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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宮娘娘都聞訊了吧？」世嬅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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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各宮宮門緊閉，不讓宮人隨意進出，怕被牽扯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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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正常。聖上和姨母的關係時好時壞，又哪有人敢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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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說間，世嬅已經著裝完畢，道：「咱們去貴和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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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風還是有點猶豫，「太子妃，您還沒出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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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卻沒有管她，俯身察看女兒的狀況，見昭昭仍舊酣睡著，沒有被她們驚擾到，心才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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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乳娘進來守著小郡主，醒了再把她抱到側室去。」簡單交代完，世嬅就提步向外走去，再問：「側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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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風還沒有回答，世嬅已經看到守在寢殿屏風外的女子，顯然亦聽說貴和宮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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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玉屈膝行了禮，便道：「太子妃，讓我代您到貴和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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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聽說程貴妃要到佛深寺去時，剛玉就知道任世嬅不會坐視不理。但先別論這人尚未出月子不能吹風，就是聖上那邊，先前已叱責過她一頓，現在任世嬅正是被留宮察看的狀態，絕不能再行差踏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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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剛玉自己的意思，東宮現在就該閉門謝客，從這事中抽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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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已經很了解任世嬅的性子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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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留在這裡看著小郡主，我先去探探消息吧？若有甚麼話要帶給程貴妃的，我也可以傳話，您就別要去了吧？」她注視著世嬅，正色道：「萬萬不可再觸怒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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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明白剛玉這是好意，但細細回想姨母前天說的話，只覺這次並非帝妃兩人耍耍花槍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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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貴妃是我姨母，有許多話她未必就肯跟妳說。」況且，如果姨母真的出宮了，這便是她最後一次機會與其接觸，了解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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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不鬆口，只道：「而且，聖上既然已惱了我，也不差這次了。到目前為止，聖上對妳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就不要把妳也折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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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還需要一個可以撐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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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說完便要舉步，剛玉忙伸手把人攔住，急道：「您不只是程貴妃的姨甥女，還是東宮的太子妃、小郡主的母親；就算不顧著自己，也得想想殿下和小郡主，若是聖上真的遷怒於您，您讓小郡主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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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垂眸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手，「玉兒，我知道妳在想甚麼。但我這樣做，並不只是為了程貴妃。」抬頭直視著剛玉，續道：「聖上春秋正盛，皇貴妃就出宮去佛寺修行，這樣是把皇家的顏面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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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和程貴妃的事又豈是我們可以置喙的？太子妃這樣說是僭越了。」剛玉同樣不依不饒。如果她夠膽說句真心話，程貴妃離宮對東宮來說根本是百利而無一害，「您靜心想一想，聖上雖然是發了脾氣，但還是按時去了上朝，也沒有阻止程貴妃收拾東西，難道就不是默准了程貴妃出宮嗎？您這樣巴巴的趕過去貴和宮，聖上會怎麼想？後宮又會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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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是後宮和順天朝未來的女主人，絕對不能讓德行有損，讓人覺得她不識大體。任世嬅再這樣隨心而為，就算是太子與任宰相也保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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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心一急，不禁提起了嗓子來：「那妳有沒有想過，聖上是在等待有人能為他留住程貴妃？」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大，她懊惱地皺起眉頭，深吸了口氣，壓低聲線解釋道：「就像是敏兒那會兒，聖上雖然心知這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定也希望過有人能阻止他。程貴妃不聽話，聖上不可能拉下臉面來求她別走，但如果聖上真捨得程貴妃，就不會和她拉鋸這麼久了，一道聖旨壓下去，要了程家上下的性命財產，還把她不屈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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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才是真正的僭越。世嬅不由得把聲音壓得更低，「但聖上沒有。那是因為他不願意再讓程貴妃受委屈。而這滿宮的人，除了我，還有誰能替聖上留住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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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她不去，才會更加觸怒聖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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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世嬅說了這麼一番話，剛玉只覺更加不妥，「您這是在豪賭。」留不留得住程貴妃又如何呢？難道聖上還能明著遷怒於東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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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就是帝妃兩人之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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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嬅已經沒有耐心再跟剛玉拉扯下去，別過頭就對其身後的蕙翠和喜翠下令：「妳們扶側妃進去陪著小郡主。」又注視著眼前人道：「昭昭還在睡，別要吵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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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不管剛玉的反對，就急步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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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風只得福了福身，追上去為太子妃披上披風，盡量不讓主子吹風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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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嬅去到貴和宮時，宮人正鬧哄哄的在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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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蘇像是知道她會來似的，就立在宮門旁邊迎接：「參見太子妃，奴婢在等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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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相蘇的表情，世嬅心中的不安更甚，勉力一笑，低聲跟其說起了話來。3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4dUgTb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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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好，我聽說聖上和娘娘昨晚又鬧別扭了？」邊說邊跟在相蘇身後，走進了貴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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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有所不知，這次聖上和娘娘是鬧得有些僵了。」相蘇搖了搖頭，卻是半絲笑意也擠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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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世嬅便跟著收起了笑容，正色問：「娘娘真打算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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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豈是可以胡說的事情呢？」相蘇回答：「五公主新婚燕爾，奴婢還不敢報給她知道。二殿下則是派人傳了話來，說是會在早朝後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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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到底發生甚麼事了？」世嬅偷瞄了相蘇一眼，只見她臉色一僵，愈發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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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多事情，奴婢是沒資格說些甚麼的，」相蘇一頓，側頭就給了世嬅一個深深的注視，「如果太子妃能夠的，就請多勸勸娘娘吧？」又壓低了聲線，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量補充：「這麼倔強，總歸是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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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姑姑放心，我會看著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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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蘇勉強扯出一抺笑，就不說話了，在前面領著世嬅往側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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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踏入殿內，世嬅就見程惜芙一身素衣白裙，歪坐在殿裡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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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淡掃蛾眉的模樣，和前日盛裝駕臨東宮的女子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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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有人來了，她輕輕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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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嬅兒來了嗎？」臉上掛著一個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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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微愣，已不知有多久，姨母沒用這種自然的態度跟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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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嬅兒叩見娘娘。」她說著一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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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吧。」程惜芙瞄了瞄相蘇，示意她給世嬅賜座。「妳還沒出月子，怎麼就跑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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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乖乖坐好，抬眸審視著程惜芙的神情，直言道：「娘娘，整個恒安禁宮也在傳說您要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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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惜芙歪著螓首，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來，「對啊，都傳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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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為何呢？」世嬅蹙著眉，急急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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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惜芙沒有立刻回答，只淡淡瞥了相蘇一眼，後者便機靈地把殿上的人都轟了出去，自己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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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殿立馬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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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更加專注地看著姨母，直到對方輕啟檀口，吐出了一句輕飄飄的話：「本宮只是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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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了出來，隨即散失在偌大的宮殿裡，好像並沒存在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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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眸光一暗，像有人用砂紙磨著她的喉嚨般，唇乾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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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離開東宮後，本宮去了龍翔宮。」這次不用世嬅再問，程惜芙便繼續說了下去：「或者本宮還是心存希望吧，覺得他的心裡會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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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出來，笑意卻沒有進到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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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說，只要太子能把敏兒平安帶回來，我就不再逼著原兒和太子爭位，他想讓誰繼承大統，那就由誰繼承吧？我不爭了。」她的視線拉得很遠很遠，不知在看著甚麼，「作為回報，我要他封我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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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程貴妃真的會出宮嗎？會嗎？欲知後事如何，請待下回分解！又，喜歡新的封面嗎？我自己是覺得還不錯呢（害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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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逢星期一、三及五晚上十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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