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一與世嬅之間的氣氛，瞬時變得緊繃，就像根被收得過緊的琴弦，誰也不敢伸手碰觸，唯恐一不小心，弄出太過刺耳的聲音，甚或是撥斷琴弦，割破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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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這種緊繃並沒有維持太久，殿外便傳來太監的通報：「聖上駕到！皇貴妃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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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連忙跟著承一起身離席，上前迎接聖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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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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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娘娘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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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起彼落的恭迎聲中，凌續與程惜芙連袂步入龍翔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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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規矩地垂頭行禮，但就算不用眼睛去看，亦能清楚感覺到來人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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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皇帝貴妃皆是人，人不就差不多那樣嗎？還能有多大分別？但這站於雲端日久的兩人，確實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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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氣度，不怒而威。不過是大步跨進殿內，便像自攜日月星辰，照得滿殿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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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旁邊的⋯⋯那本該是皇后娘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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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宴之上與聖上同來共坐，本該是專屬中宮的榮耀。如今，卻歸了另一個女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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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女人，是她的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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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她也想到這點，世嬅可以肯定，太子不可能不在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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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就在她姨母的陪伴下，坐到龍椅之上，笑瞇瞇地瞅著下頭一眾妃嬪和皇子公主，龍心大悅地道：「起來吧。這麼冷的天，你們都辛苦了。」
「這是聖上的萬壽節，宮中人人期盼已久就想來給您祝壽，又哪來辛苦之說？」程惜芙端坐在龍椅下側，眉眼含情地斜睨了凌續一眼，「聖上平日勤於政事，就是像萬壽這樣的大日子，咱們這一大家子才有機會歡聚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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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這樣說，是在抱怨朕忽略後宮了？」凌續劍眉一挑，臉上還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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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哪敢抱怨。」程惜芙眉眼彎彎的，「這麼多小輩在，聖上就別拿臣妾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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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都是朕的錯。」凌續朗聲大笑，又回過頭來對其他人道：「都坐吧，別站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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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令謝恩，返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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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世嬅仍舊半垂著頭，心中莫名有著幾分愧意，不好意思直視眼前這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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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場上似也沒有旁人和她擁有相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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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甫坐定，便聽到欣弦搶先開口，嬌聲嚷道：「母妃方才說得對，父皇您都不知道兒臣多麼期待今晚的宴會，光是想這壽禮就絞盡腦汁想了好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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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麼用心嗎？」見欣弦刻意擺出一副費煞思量的小模樣，凌續又再笑了出來，「那欣兒最後決定獻甚麼禮給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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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乃一國之君，天下共主，想要甚麼東西沒有？」欣弦誇張地嘆了口氣，「兒臣一個居於深宮的閒公主，又能掘挖到甚麼珍寶獻給父皇？不就只能做些針線活兒，為父皇繡了幅『壽』字掛畫。哪像二皇兄，為了給您祝壽，竟然從大宛找來一批汗血寶馬，聽說其中還有匹野馬王，是百年難遇的良駒，這樣的壽禮啊，兒臣可準備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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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凌續一聽，忙轉頭望向凌祈原，驚喜地問：「欣兒說的可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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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原立刻站了出來，朝父皇一拱手，笑容滿面地道：「回父皇的話，兒臣確是尋來了十匹大宛良馬，包括那匹野馬王，如今正養在京郊牧場，只待今晚獻給父皇。恭賀父皇萬壽無疆，我順天國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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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好！」凌續撫掌，龍顏大悅。朝廷之前試了無數次想用黃金跟大宛換購汗血寶馬，始終無功而還。沒想到此事，卻給他的二兒子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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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兒是怎樣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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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原笑著，朗聲回道：「之前兒臣把三皇妹送嫁至大宛時，便親見大宛駿馬之優良，把此事擱在了心上。之後，兒臣一直和延留大王子保持聯絡，希望他們能割愛。過了這麼些時日，大宛王室終於被兒臣的誠意打動，願意出售十匹駿馬，讓兒臣給父皇賀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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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千金難換一匹汗血馬！當年高祖便是在這馬背上得天下，難得你有這心思！這禮朕喜歡！」凌續左手一拍桌案，大喜：「來人，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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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謝父皇賞賜。」凌祈原接過宮娥遞來的酒杯，朝他父皇再次行了一禮，把杯中物一飲而盡，乘勝追擊地道：「父皇若有興趣，明日早朝後兒臣便陪父皇到牧場瞧瞧這批新馬，匹匹皆是腿壯有力。來年秋圍時，父皇騎著那野馬王去狩獵，甚麼獵物也能手到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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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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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續看來是真高興，又再稱讚了祈原幾句，自己也跟著喝了杯酒，看得一旁的程惜芙眉開眼笑，美眸閃著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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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不禁偷瞄了瞄身旁的太子，只見承一神色自若，沒有因為被祈原搶了頭彩而面露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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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幼有序，獻禮之事本該由太子開始，被欣弦這樣一攪和，聖上親自開口問了祈原的壽禮，那獻禮該有的次序便被攪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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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這大宛駿馬確實是非常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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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圍狩獵甚麼的，其實並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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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世嬅這樣被養在深閨的女子也耳聞過大宛駿馬天下第一，耐力好、速度夠，連匈奴的千里馬都望塵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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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原這次成功找來汗血馬這樣的良種，朝廷就能拿他們來配種，提升順天兵馬的戰力。只要應用得當，就是能萬世留名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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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原這份禮，確實是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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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珠玉在前，排在之後的其他人無論奉上甚麼古玩珍寶，恐怕亦難令聖上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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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是不是信了她之前的透底，承一對祈原的獻禮似沒有太過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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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最後，太子也沒有告訴世嬅自己究竟備了甚麼禮。先前姨母明裡暗裡多番跟其探問，她仍舊能直接回上一句：不知道，她探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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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知道，就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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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內心深處，世嬅同樣知道，太子這一仗並不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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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如今，瞧見承一一臉平靜，她才明白過來。若非胸有成竹，他又怎能如此從容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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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祈原獻禮以後，欣弦乾脆讓人把她繡的那個「壽」字掛畫呈到御前，纏著讓聖上稱讚她的繡功，要聖上也給她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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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位份較低的妃嬪本不敢明目張膽的搶在太子之前冒頭，但見承一始終無動於衷的，一個接一個亦躍躍欲試了起來，在欣弦之後逐一上前祝壽，妳既撫琴獻技，我便賦詩獻詞，向君邀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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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嬅默默地伴在承一身邊，笑看著這殿上一幕接一幕的爭奇鬥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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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當年紀最小的道樂小皇子也在聖上面前耍了套姿勢良好，力度稍欠的拳法後，太子才終於有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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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出招了。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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