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風、歌 - 第五曲、風歌（3）

溫德爾緩緩站起身看向風吹來的方向，只猶豫一會，好奇心就壓過一切，催促他去尋找歌聲的真相。一離開雲杉林，他立刻看見記憶中老爸爬上去探路的那座小山丘。與當年才九歲的時候不同，如今溫德爾已能輕鬆攀登眼前的丘陵，於是他立刻決定到上頭眺望看看，也許能藉此找到歌聲的主人也說不定。

溫德爾帶著一把冰斧來到山丘腳下，才剛要開始攀爬，他忽然注意到雪地上有個淺淺的痕跡，以固定的間隔往丘陵頂端的方向綿延而去。

「這是……腳印？」

難道歌聲的主人就在山丘上？

溫德爾這麼想的同時，也對這人竟能在鬆軟的積雪上以如此輕盈的步伐行走感到佩服，就連行動無比輕快的狐狸，腳印都肯定比這個深。

心中滿是好奇的溫德爾繼續跟著腳印走，最後，腳印停在一面超過兩公尺高的岩壁前方。溫德爾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別的路之後，將雙手攀在岩壁邊緣，深深吸了口氣，才剛準備用力把身體撐上去，一道莫名熟悉的歌聲就傳入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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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時，妳我間命運的齒輪

便如那緩緩啟動的風車開始了轉動

它將加速旋轉，還是減緩停下

我無從知悉，但妳也同樣迷惘

永不止息的時光之風啊

將我帶到了妳的跟前

祂織出一首如慕如訴的哀歌

也升起一片終將落下的幕帷

別怕，就放聲高唱吧

我將牽起妳的手，在風中翩翩起舞

直到那餘音迴盪的旋律

在白色之風的伴奏裡

劃下一切的開始與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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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德爾一下子愣住了。他呆站許久，才感覺到兩行淚水不由自主沿著雙頰緩緩流下，就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流淚。

是因為蘊含在歌聲中過於深刻的憂傷？還是那不似人間應有的絕美嗓音，單純地觸動了他的內心？

溫德爾抹了抹眼淚，心中想要見對方一面的渴望越來越強烈，於是他一鼓作氣爬上岩壁，發現上頭有個平台，而一位身穿白色連帽長袍的人正背對著他，雙手插在長袍兩側的口袋，一動也不動地望向遠方。從那纖細的背影看來，似乎是個女人。

聽到溫德爾雙腳踏上平台發出的輕微聲響，那人倏地轉過身，拜此所賜，溫德爾發現對方白色的兜帽下，就連臉頰也被白色的面紗所包覆，只露出一雙烏黑清亮的眼瞳，而那泛淚的雙眸中，似乎隱藏著深沉的哀戚，又帶著幾分祕密被撞見的驚慌。

兩人對視了幾秒，心情莫名激動的溫德爾率先道：

「妳是誰？」

白袍女子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定定注視著溫德爾，似乎正在思考些什麼。這時，溫德爾感到風兒逐漸往女子的方向集中，但隨著對方開口說話，這樣的感覺又瞬間消失無蹤。

「在問別人的名字前，先報上自己的姓名應該是最基本的禮貌吧？」

那輕柔而溫潤的嗓音，配上毫不相稱的冰冷語氣，莫名形成了一種奇妙的氛圍。就聲音聽來，溫德爾直覺對方年紀應該與自己相差不遠，但另一方面，少女明顯的不悅也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呃……我叫溫德爾，溫德爾．菲特。」

下意識報出姓名後，溫德爾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連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

「好了，現在總能告訴我名字了吧？」

但白袍少女並沒有如他所願，反而再度追問：

「你來這兒做什麼？」

聽少女的口氣毫不客氣，溫德爾感到愈來愈不高興。

「照妳的邏輯，問別人在做什麼之前，應該先說說自己在這裡做什麼吧？再說，我想去哪裡做什麼事，難道還要先經過妳的同意？」

一口氣把話說完後，溫德爾隱約感到有些驚訝，因為他明明不是會輕易鬧脾氣的人，卻還是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少女脫口說出了這些話。就在溫德爾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怎麼了的時候，少女的面紗輕輕動了動，冷淡地說道：

「要去哪裡做什麼的確是你的自由，但要不要把名字告訴你，也是我的自由。」

「我剛才已經報出自己的名字了！」

「我有強迫你嗎？」

溫德爾頓時啞口無言，少女也不再理會溫德爾，轉過身繼續眺望遠方。溫德爾不禁又氣又好笑，但他也好奇少女到底在看什麼，於是順著對方的視線往東北方遠眺。

「欸？」

一看之下，溫德爾頓時像石化一般僵住了，因為遠方的景象與他的預期簡直有如天壤之別。

雖然從未登上過這座山丘，但溫德爾經常從平時聽風的那座高峰眺望四周，他知道這一帶已然接近雪山山脈的東部盡頭，朝東方而去，綿延的白色山巒走勢會愈來愈低，並在遠方接近視線盡頭處，變為低矮的丘陵地形。

但如今在他眼前，白色山巒的走勢卻中斷了。那片記憶中的冷杉林，連同迤邐的山脈從中斷開，中間出現了一道不知多深的寬大裂隙，簡直就像是整座山被某種巨物劈開後留下的痕跡……

溫德爾又仔細看了一會，忽然發現裂隙和森林之間有一小塊半圓形的空地。

難道那就是當年他看見冰藍之風的地方？裂隙剛好就出現在那裡？

百思不解下，溫德爾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神祕少女。

這少女是不是知道什麼？

感受到溫德爾的視線，少女側頭瞄了他一眼，像是讀出溫德爾的想法般說道：

「真可惜，我什麼都不知道。」

話雖這麼說，少女的語氣中卻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調侃，溫德爾當然聽了出來，但他終究沒有立場去質疑對方，況且如果繼續追問，反倒像是他在死纏爛打了。不知怎地，溫德爾無論如何都不想向對方示弱。

見溫德爾沉默不語，少女似乎有些意外，她又瞥了溫德爾一眼，見他明顯是因賭氣而悶不吭聲，面紗後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但這微笑也只是一閃即逝，視線回到遠方的裂隙，少女神色又是一黯。她嘆了口氣轉過身，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喃喃道：

「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吧。」

溫德爾見少女準備離去，儘管對她沒什麼好感，仍出於好意道：

「要我幫妳下去嗎？那個岩壁的高低差還挺大的。」

見溫德爾明明被自己捉弄了還主動提議幫忙，少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這個高度不算什麼。」

溫德爾聳聳肩不再說話，少女走到平台邊緣，像是想起什麼，忽然道：

「奉勸你一句，不想死的話，明天就別像今天這樣到處亂跑了，乖乖待在家裡吧。」

說完，不待溫德爾回應，少女從平台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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