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亞瑟 - 第四章節七之真實間的綺夢（二）

亞瑟注意到女子的衣著──輕薄的紗質衣物貼合著身形，在微風下輕輕飄動，透著幾分異域風情。他不禁想起某次在市集中，提寧曾買過一件類似的衣裙送給恩西亞。當時，恩西亞笑得開心，但亞瑟感覺得出來，那笑容背後藏著些許尷尬與敷衍。

那套衣服的出勤率少得可憐，他手指一算，兩隻手都用不著。

他記得曾在某些書籍上讀過，人的潛意識會將記憶與想法投射進夢境，然後以隨機的方式呈現出來，這也是起初夢見自己那些過往時產生的疑惑。

但，這次不一樣。

這個「夢境」未免過於清晰，過於真實。

他已經分不清楚夢境、幻境與現實的區別。

就在亞瑟陷入自我懷疑的瞬間，大地微微顫動。

隆──隆──隆──

低沉的震動聲從遠方傳來，彷彿某種龐然巨物正在逼近。

亞瑟立刻警戒地抬頭，只見一頭巨大的生物自遠處奔來，牠的每一步都讓地面輕顫，所過之處，草浪翻湧。

但它的目標並非亞瑟，而是那名女子。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腰間的武器，然而下一秒，他的動作僵住了。

那頭生物在女子面前停下，沒有攻擊，反而溫順地低下頭，在她的掌心輕輕蹭了蹭，發出低沉、寧靜的呼嚕聲。

它的身形如山嶽般巍峨，高達四米，全身覆蓋著如雪般的長鬃，六條強壯如駿馬的肢體穩穩立於陽光之下。它的面容有幾分類似狐狸，然而那雙深邃的眼眸卻閃爍著智慧與靈性。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頭頂那對優雅而堅韌的長角，彷彿蹬羚般向後蜿蜒。

在女子的撫摸下，這頭巨獸微微側頭，低鳴了幾聲，彷彿在與她交流某種只有他們能理解的語言。然後，它轉身，步履輕盈地踱向不遠處，悠然自得，卻始終沒有離女子太遠，彷彿依戀著她的身影。

亞瑟沉默地望著這一切，心中滿是疑惑。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在哪裡？」他的目光仍不自覺地落在女子身上。

或許是因為她那雙宛如恩西亞的眼眸，又或許是因為這整個情境過於現實，他的大腦無法輕易接受，於是只能試圖從她的神情裡尋找答案。

只是，他的視線似乎停留得太久了。

女子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人常說，女人的直覺總是敏銳。這句話並沒有多大問題，儘管亞瑟立刻慌張地撇開視線，她還是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變化。

兩人再次對視。

亞瑟回神之時，猛然一愣，而她也僵住了。

不過，這次她並沒有如先前那般警惕與防備。相反的，女子的表情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她的耳尖開始泛紅，連帶著雙頰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

「別、別這樣看人嘛！」

她慌亂地移開視線，緊張地抓住衣角，像是無法適應這樣被注視的感覺。

亞瑟再次愣住了。他陷入疑惑的深淵。

這裡……真的只是夢嗎？

他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緊低下目光，再次向她道歉。短暫的沉默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當他們察覺到彼此的笑意時，又同時抬起頭對望，隨即再度竊笑。

如果一開始是這樣，那該有多好呢？ 亞瑟在心中暗自苦笑。

「這裡是薩希褐旦摩嗎？」他問道。

「薩希褐旦摩？」對方微微皺眉，似乎在思索這個名字，隨後搖了搖頭，「好像在哪裡聽過，但可以確定的是，你現在身處波哈紗納的領地。」

她見亞瑟皺眉，隨即微微一笑，語氣帶著幾分好奇。「嘿，陌生人，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好不好？噢，對了，我是愛默兒。」

她從薄紗中伸出纖細的手，掌心微微向上，帶著幾分膽怯，卻又透出誠摯的友善。

亞瑟望著她真誠的笑容，遲疑了一下，隨即伸出手與她相握。

「哈，真抱歉，竟然讓女士先自我介紹呢。我是亞瑟……請原諒我的失禮。」

「沒關係！」

愛默兒的臉頰微微泛紅，撥了撥頭髮後，興奮地伸手觸碰亞瑟的戰鬥服。隨即她才意識到，自己竟忘了徵求他的同意。

兩人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嘿，亞瑟，」愛默兒的眼中閃爍著好奇與期待，「你來的地方還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這種光亮的材質，我從沒見過呢！跟我說說看吧，你的世界一定有許多有趣的故事！」

她再次輕輕觸摸亞瑟的手臂。

亞瑟揚起嘴角，正準備開口，遠處卻突然傳來騷動。

靠近森林的六腳生物驟然發出警戒的嗷嚎，神態緊張，迅速朝他們奔來。牠猛然抬起前足，在兩人面前停下。愛默兒神色一緊，迅速站起，抓住坐騎上的繩索，流暢地踏上繩編騎鐙，翻身騎上背脊。

「快上來！」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怎麼了？」

「我們得快走，魔物來了！」愛默兒的表情嚴峻，目光頻頻瞥向森林。

「魔物？」亞瑟聽見森林深處傳來窸窣聲，許多飛獸從樹梢間驚恐竄出，四散飛逃。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從樹林中竄出，速度快得亞瑟來不及反應！

黑影凌空掠過，猛然攫住愛默兒，將她拽向半空，轉瞬間便朝森林的方向疾馳而去。

「愛默兒──！」

亞瑟瞳孔驟縮，眼看著她的身影迅速遠去。他來不及多想，立刻翻身，騎上她遺留在身旁的坐騎。

令他意外的是，那六腳生物並未掙扎，反而順從地微微扭動身軀，幫助亞瑟穩住姿勢。當牠感受到他的雙手緊握住頭角時，便毫不遲疑地猛然衝出，箭一般地朝著黑影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亞瑟緊貼著牠的身軀，疾馳入森林，耳畔盡是狂風呼嘯。

樹木在視線兩側飛掠而過，枝葉顫動，發出「颯颯」的聲響。

啪啪──啪啪！

六腳生物踏過潮濕的泥土與枯葉，奔跑的節奏快速而穩定，輕盈地閃過盤根錯節的氣根與突起的岩石。

亞瑟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那道黑影。

而與此同時，他發現這匹坐騎似乎能讀懂他的意圖，總能精準地朝著黑影隱沒的方向前進。甚至在高速行駛中，牠還會根據地形提前給予暗示──如果前方有橫生的樹枝，牠便會稍稍壓低頭部；若是有巨石擋道，牠則會提前微微抬頭，隨後加速起跳，穩穩越過。

他們倆的配合天衣無縫，宛如並肩作戰多年的夥伴。

然而，黑影的速度並未減緩，反而越飛越遠。

亞瑟咬牙，雙手微微施力，緊握住羚角。坐騎彷彿能感受到他的決心，猛然加速，奔馳如風，簡直比飛梭還要敏捷。

森林的邊緣驀然亮起，他們來到了高地。

前方是斷崖，沒有路了。

然而，坐騎並未減速，牠彷彿知道亞瑟的意圖，毫不猶豫地朝著懸崖邊緣躍起。

亞瑟輕拍牠的背部，借力一躍，猛然躍入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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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咒術的運行下，地面轟然裂開，一根纖長的巨樹破土而出，直衝天際。亞瑟乘著巨樹的衝勢飛得更高，筆直地朝目標撲去。

黑影終於清晰了。

那是一隻飛行的魔物，渾身披覆著幽暗、陰森的羽毛。

牠的身軀龐大，圓潤如球狀，身後翅膀像是鵬鷹，展翅後長達九米，形態彷彿是鳥與蝙蝠的混合體。牠飛行時，羽毛如墨般隨氣流翻湧，然而，亞瑟隱約看到，翅膀下方的圓渾的軀體上，那些濃密的羽毛裡竟隱藏著數不清的……眼睛。

血紅色的眼睛，殘暴而嗜血，正緊緊盯著他。

當亞瑟撲近的瞬間，魔物炸開身軀的羽毛，數十顆眼珠暴露在空氣中，每一顆都滴溜溜地轉動著，鎖定他的動向。

魔物的飛行速度顯然因此緩慢下來。

機會來了！

亞瑟持刀飛掠而去，直取魔物的翅膀。

然而，他的刀鋒劈下的瞬間，魔物的反應卻超乎他的預期──看似柔軟的羽翼竟在剎那間緊縮，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質結構。

刀刃劃過，發出刺耳的撞擊聲，硬生生被擋住。

翅膀的內部竟然是骨刺？！

亞瑟來不及思考，魔物已經展開反擊。

牠猛然翻轉，翅膀如利刃般劃過空氣，直直朝亞瑟胸口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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