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亞瑟 - 第五章節三之妒忌的化身（十）

前情提要：

黑刃的攻擊不僅限於物理性，更是深入亞瑟的內心。它竄改了他的記憶，甚至將那些最深沉的恐懼全部喚醒……

他和所有人一樣，驚恐地注視不遠處的那道巨大鐵閘，彷彿身後的黑淵裡有噬人的怪物。黑暗深處傳來一聲悶響，如某種沉重骨骼撞擊牆壁。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低鳴，彷彿地底傳出的哀號，嘶啞、沉重、浸透血腥。

那東西從黑淵中緩緩探出身軀──不，那不是單一的形體，而是一團扭曲的集合。

牠的皮膚如燒焦的熔岩石塊，皴裂間滲著黏稠膿液；骨骼裸露在外，像刺蝟般生長錯亂的利刃。頭部像是人與獸的混合，臉部卻缺了大半，只剩下兩顆發著紅光的眼珠，深陷在破碎的顱骨內，死死盯著牠的獵物。

牠張口──

那不是嘴，而是一道縱向裂開的血縫，牙齒如蟲足般層層交錯，從內部湧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鐵閘的氣味、血的味道、人的驚恐，像是激發了牠的本能。牠衝撞而來，利爪一揮，將石牆刮出一條深深的裂痕。

面對一頭龐然巨獸。牠一張口，咬碎他同伴的肢體，利爪破開胸膛，將內臟一一挖出，享受今日的餐宴──腥氣與血光撲面而來。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亞瑟慌亂之間，巨獸已經看向這裡，牠猛地撲了過來──

畫面快速消逝，思緒的洪流將他淹沒。

虛臾間，他彷彿被托住了，也看到了一些畫面。

一張熟悉的臉浮現──愛默兒？

有人躺在床上？哈，這傢伙一天到晚出現在我房間。

還有那個老是抽著菸斗的傢伙──拜託，別再用那副眼神看向這裡了。

最後的畫面定格，彷彿被潑上溶劑的畫布，所有色彩混作一團，旋轉、流動。

亞瑟忽然感受到一陣溫馴的風拂過，猛地睜開眼，大地青綠，視野寬闊。他的屁股下是一片巨大的樹葉，稚嫩且肥短的雙手緊抓粗壯的葉脈，順著山坡急速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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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激動且開心地喊出聲。

眼前日照溫馴，遠處的下方繁花盛放，微風在草間留下奔跑的痕跡。片刻的刺激旅程後，他拉起樹葉，朝山坡上的老人──是艾斯──揮手。

雖然遠，但他彷彿能感受到對方正露出歡喜、無憂的笑容。

他大跳後轉了幾圈，感受到風的拂動，大地的生機，一切如此溫柔、真實。

他揮手，高聲呼喚。

「艾斯──我要再來一次──」

等等……我……在做什麼？

不等他意識回籠，艾斯身後的天空變得火紅。

還來不及反應，一隻龐然巨掌自烏雲裂縫中伸出，爪尖如刃，而艾斯彷彿不知道威脅正在逼近。他來不及張口喊叫，在一瞬間，巨掌猛地揮下，緊緊攥住艾斯，尖銳的指爪猶如刑具，刺穿他身體各處。

隨後手一緊握，瞬間一片血肉模糊。

亞瑟的驚恐頓時炸裂開來，尚未喘息，畫面再次驟變。

他站在森林的瀑布前。

愛默兒站在那裡，美麗的臉龐含著微笑。

頃刻間，水池冒出大火，晶透的水面化成鮮血，如同地獄的深淵，天色驟然變紅。亞瑟的雙手不受控地抬起，猛然將愛默兒推入那火池裡。她在裡面痛苦地打滾，叫聲淒厲。

他想要去救她，但雙腳卻無法行動。

此時，前方發出細而滲人的笑聲，全身著火的愛默兒緩緩站了起來，那張如雪般的肌膚融化如蠟，滴落的皮膚掛在骨架上。潰爛的皮膚讓她的牙齒裸露，大笑幾乎讓它裂到耳朵邊。

「亞瑟……呵哈哈……」她像是瘋狂似的大笑起來。

公主……？

她緩緩走近亞瑟，指甲瞬間變得尖，猛地朝亞瑟胸口一擊。

喀啦！

利爪穿透胸骨，直搗亞瑟胸腔。

撕裂的灼熱從胸口發出，他不想，也無法反擊。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心臟瘋狂跳動，只差從嘴裡冒出。接著，那份恐懼不知何時已經沾染上思緒，眼前的一切與腦中的幻想交織壓迫。僅存的一絲防線已經被擊潰，惶恐與驚慌未及從口中冒出──

喀！

忽然，一聲清晰的破裂聲響起。那聲音既陌生又熟悉，像某種物品在瞬間崩碎。

意識洪流頓時凝滯，凝結了亞瑟所有感知。

他眼前忽然一黑，世界彷如陷入死寂的黑暗，緊接著，他似乎聽見某種怪物的咆哮，凶猛而有力，足以撕裂凝重的空氣。

在那無盡的黑暗中，他能感受到恐懼如飛蠅般逃竄。一團混沌的黑霧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在驚慌的那瞬間，一點微弱的光從黑霧中悄然閃現，如星辰初燃，雖小，卻耀眼刺目。

亞瑟感覺到心臟瘋狂跳動，但沒有固定的節奏。

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有股東西……碰到了不該觸碰的領域。

混沌的黑霧忽然又出現在眼前，變得龐大無比。它彷彿在這黑暗的虛空中張開大口，嘴裡的利刃足以絞碎他。它傳來了一陣彷彿能撕裂靈魂的吼聲，直接衝擊亞瑟的心靈深處。它迅速吞沒他的意識，發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彷彿點燃了一切。

亞瑟猛地睜眼後，眼前的景象再度令他驚愕。

胸腔撕裂的痛苦沒了，那份潛伏在體內的恐懼正在逃竄；而他，卻回到了烏拉瑪革競技場上──

這次，是他們三人被丟到那競技舞台上的那一幕。（註1）

薩洛梅站在原地，面前是一位身形高瘦卻肌肉虯結的老者。他甚至比薩洛梅還高，寬肩窄腰，肩上披著斜掛的紗衣，胸膛裸露，整個人如火雕般矗立，背對著亞瑟。

那人站在那裡，彷彿天經地義。而薩洛梅，竟對他的出現毫無半分驚訝，彷彿對於身處不遠的自己視如空氣般透明、薄弱。

「嘿，你們兩個！」薩洛梅看向老者的方向說，「能上來這裡的，可不是正常人，他們可不會對你露出慈悲之心。」

老者輕笑了一聲，語氣低沉：「你覺得我們像是正常人嗎？」

畫面如海嘯般瘋狂襲向亞瑟的記憶，心底猛然一震。

他開始想起來了，記得這一幕、記得這裡發生過的事──

但……怎麼……

他的認知緩緩開始與他的記憶吻合。

不、不對。那場景應該不是這樣的。

那老者站的位置──應該是他才對！

他遲疑瞬間，眼前的老者緩緩轉過身來。對方的雙眼蒙上一條破舊的麻布，上面的紋路幾乎被磨平。即便雙眼被那條布遮掩著，對那人而言，彷彿只是個裝飾品。他似乎知道亞瑟的位置，緩緩走近。粗壯的手臂舉起，一把扯下雙眼上的蒙布。

見對方的容貌，亞瑟背脊驟然一寒。

他看到一雙如骷髏般凹陷無物的眼窩，只有兩團燃燒的烈焰在那裡肆意翻騰，彷彿深淵中的煉獄，那些火焰幾乎能吞噬靈魂、焚盡意志。

那老者對自己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仿若隱藏著什麼意味。

眼窩內的那團火焰愈燒愈旺，連空氣都開始扭曲，整個場景瞬間被炙熱吞沒，化為一片地獄熔焰。

老者什麼也沒說，只是笑──那笑，冷靜、無聲，卻令人不自主地感到膽顫。

那抹笑容又如鐵鉗，死死地夾住亞瑟，令他動彈不得。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靠近，雙手扣住自己的臉頰，臉幾乎貼到面前。他好像聽見對方的哼笑，然後，那雙眼裡的烈焰彷如活了起來，從那深凹的眼窩中直奔而出，強行灌入自己的雙眼內。

「啊啊啊──！」

亞瑟聲嘶力竭地哀嚎。那不再只是痛苦，而是一場靈魂的焚燒──怒火，如洪流般從胸膛炸裂而出！

猛然間，火焰的炙燒忽然消失。

他睜開雙眼，幻境驟然凝止。

他仍立於森林瀑布前，噴濺的霧氣凝結成細小的水珠，飄浮在空中。

愛默兒站在那裡，微笑如舊，只是──一縷黑影悄然纏繞於她的身側，遍佈整個水面。

亞瑟彷彿看清了一切。

那份徬徨與迷惘倏然消散，意識重新歸位。

波哈沙納、卡赫巴……還有愛默兒！

他想起來了──此刻，他正與卡赫巴背上的黑刃對峙。

他知道這不像過去的夢境，他清楚知道關於自己記憶的脈絡，而那改變卻來自於他握住黑刃的那刻。面對屢屢攻擊他心靈的幻境，內心忽然熄滅的怒火再次燃起，洶湧而至。

他拳頭上的金色光芒耀眼。

他怒不可遏，高舉手，一拳重重砸向水面上的黑霧。

「去你媽的黑天使──！」

（註1：該場景於2-2-1 虎上拔毛→快速翻閱點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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