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亞瑟 - 第一章節七之似夢似真（一）

「亞瑟，你最好牢牢記住」這段話語持續在亞瑟腦海中迴響。他感覺聲音繚繞的時間足夠有半個世紀長，宏亮的聲線讓他想忘都忘不了。9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3YnYTmLRu

隨後又是一陣呼喚，但兩者聲音截然不同，既粗獷又沙啞。

過去的幾週期以來，他可是熟悉不過了。

「亞瑟、亞瑟！嘿，醒醒！」

一根槍管在亞瑟的腦袋旁輕輕捅了捅。那是薩洛梅。他雙眼疲憊，狼狽地躺在亞瑟旁約一米處，知道這是喚醒後者的唯一辦法。

「薩洛梅？」

亞瑟緩緩睜開眼，腦袋裡一片空白，迷糊地望向槍管伸來的位置。薩洛梅厚實的雙手蓋著自己的腹部，像是一副安詳入棺的模樣。而他自己全身也動彈不得，壓在身上的艙門鋼板像棉被一般壓住他。

他不由得慶幸，這鋼板若再往上移十來公分，恐怕腦袋就要開花了。幸好，除了偶爾的頭痛，身上並沒有感到其他不適。

「對不起，我暫時沒力氣移動……不過，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薩洛梅有氣無力地說。

「嘿，老粗，你怎麼了？」

薩洛梅張開蓋在腹上的手，露出一根銀白色的物體從他的身體內冒出，然後又將那地方蓋上。流下的鮮血往地面滴落，他身體下的不是陰影，而是一片黑紅色的液體；那顏色融化了周圍的落雪，鮮紅欲滴。

這可不妙！

「我的天啊──」亞瑟錯愕不已，驚訝與緊張交織在他疼痛的腦袋上，這可是最糟的情況。「能拔出來嗎？」

「哈，該死的鋼板刺進了我的腹部，我正躺在它上面呢！」薩洛梅喘了兩口氣，語氣中帶著無奈。

「還行嗎？你們的要害不是在腹部嗎……」

「差點，如果兩邊對調，我早就死定了！」

亞瑟頓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總之得先脫離這片鋼板。他焦急地拼命推開身上的鋼板，但這片該死的重物實在太沉。而更令人挫折的是，一用力，流經腦部的血液像棒槌敲打著大腦般的痛苦，隨之而來的暈眩讓他再度放棄了掙扎。

「噢，馬的！太、刺激了！」

「哈哈……咳……」

薩洛梅剛吸了一口煙，被亞瑟的動作和話語逗得笑出聲來，但這一笑卻讓傷口周圍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縮，瞬間傳來刺心的痛楚，提醒著他身陷困境。

「哎──」亞瑟深嘆一口氣，似乎想要緩解一些痛苦。「這下可糟了……沒摔死，但我們可能都會死在這場風暴下。」他見薩洛梅又點起菸管，心中閃過一念。「給我來上一口吧。」

薩洛梅驚愣地在虛弱中擠出一副賊笑的面容。「嘿嘿──我早就知道你想了很久。」

「囉唆！」語畢，亞瑟眼前一黑，視線似乎瞬間關閉後又重新開啟。

「你怎麼了？」

「應該是腦震盪了吧。」意識短暫的離線讓他感到暈眩，腹腔內早已有了嘔吐的反應，但他強忍著那股乾嘔的感覺。「這下不用等風暴結束我的性命，恐怕嘔吐物會先把我淹死。」

「那這樣你還硬要抽上一口？這會讓你更暈吧。」

亞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管他的，給我就是了！就當作死前嘗試一下吧！」

「嘿，亞瑟。我應該跟你懺悔的。」薩洛梅點起菸管，努力吸上一口，讓上面的火星在狂風中存活。

「怎麼？穿過你體內的東西刺激到腦袋了嗎？」亞瑟氣若游絲地說。

「對不起，好像刺激過了頭！嘿嘿──」

「神經！」

薩洛梅盡力將菸管放到亞瑟嘴邊，只見亞瑟學他猛然深吸一口，菸管內的火苗迅速燃燒著菸草，發出啪吱的響聲，嚇了他一跳。

「嘿，小口一點！你要提早陣亡可不是這種作法！」

亞瑟才不管他說什麼，任由一股濃烈的煙霧咕嚕地進入氣管，濃厚的煙塵刺激著氣管絨毛，令其加速蠕動；它告訴肺部必須擠壓一下，將那些不該進入的氣體強行推出去。

「咳……咳咳……」

隨著一聲猛烈的咳嗽，亞瑟的身體縮起，血液猛然衝向腦袋，眼前漸漸陷入一片漆黑，視線在抖動中交錯。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接著又是瘋狂的咳嗽。

「哈，叫你小口一點吧。」

「咳……哎？」

「亞瑟？」隨著亞瑟的突然靜止，薩洛梅緊張地看向他，神情慌亂。「嘿，亞瑟！亞瑟！你不會死了吧？」

回過神的亞瑟忽然轉頭望向他，那眼神冷漠得像死屍般，令人感到恐懼。

「死你個頭！嘿，幫我找幾根粗一點的樹枝。」亞瑟擺動著頭，指向身旁一根如手骨般粗大的樹枝。「像那樣子的，越粗越好！」

「做什麼？」

「我要讓樹枝撐住鋼板，這樣能幫我爭取一些脫離的空間。」

被嗆得不輕的亞瑟，似乎在猛烈的反應中感受到鋼板的移位。他的胸膛似乎沒有那麼難受，可能是鋼板受到扭曲，開始浮動。或許……再多一點指節的空間，亞瑟就能逃離它的魔掌。

薩洛梅最終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抓來幾根粗壯的樹枝，交給亞瑟，由他負責將它們使勁地塞進鋼板的縫隙裡。幾番嘗試後，太粗的樹枝仍然不行。

翹曲的鋼板在亞瑟的蠕動下，終於有了些許移動的跡象，似乎快要撐起來了。

亞瑟就像毛毛蟲一般，一點一點地從厚重的鋼板下鑽出。此刻，只要能離開，不管腦袋會不會炸開，他都要試；這是他們唯一生存的希望。在逃出的那一瞬間，兩片鋼板「嘣」地合在一起。

他撐跪在滿是白雪的地面上，拼命大喘，腦袋裡已經快要崩裂。最後，他滴下一口唾液，抬頭看著眼前大樹下遍佈飛船的殘骸，最大的部分只剩下駕駛艙的控制台和部分的機鼻，靜靜地躺在那裡，接受飄雪的覆蓋。

「莉莎……最後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提議刺激感的……」薩洛梅低聲說。

冷冽的氣息灌入亞瑟的胸膛，稍微緩解了頭部的不適。他無力地抬起手又放下。「去你的，現在還不是懺悔的時候。她有機會重生，但你可不會吶。」

亞瑟艱難地爬到薩洛梅身旁，拉開後者摀住傷口的雙手看了一會，接著撥開淹沒在白雪中的殘骸。

果然如薩洛梅所說，他躺在一片艙門上，原本的門片在墜毀時被撕裂成尖銳的長條物，這傢伙運氣真不好，撞上艙門的同時也被它刺穿了腹部，背部的洞口可能比正面還大。要從那裡拔起他，恐怕比躺著還糟糕。

亞瑟瞬間眼前一黑，再度無力地倒下，整個人沉沉地栽向厚厚的雪裡。

「亞瑟、亞瑟！」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昏迷的。再次醒來時，薩洛梅焦急的神情映入眼簾。他聽見心臟瘋狂跳動，像是經歷了一場高強度的劇烈運動，凶猛得仿佛隨時都要從胸腔破殼而出。

「嘿，亞瑟！沒事吧？」

亞瑟艱難地撐起沉重的眼皮，要不是現在薩洛梅的處境，他或許會任由意識將自己帶入夢鄉。他咧嘴一笑：「哈，我回來了！」

「該死，嚇死我了。」薩洛梅緊張地展開一抹寬心中帶著無奈的笑容。「怎麼辦？要不要考慮先挖個墳墓？」

「少耍嘴皮了。不過似乎你也只剩下這功能──」

亞瑟艱困地從地面上爬起，這看似平常的動作卻讓他痛不欲生。他雙手撐地，喘息著：「我們肯定是去不了肯德雷司……大概還沒走到一半就斷氣了。」

「嘿，亞瑟，沒關係的。」薩洛梅一臉平淡地看向他。「救你自己，走吧！我早該在幾週前就死了。要不是你，我也沒機會享受與你們的快樂時光。你還有機會，先走！別讓這場大雪殺了你。」

「不！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安靜點讓我想想看。」

「風暴越來越大，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亞瑟跪在地上，身體上已經覆滿了雪花。如果不是大樹的遮擋，恐怕身上的雪會更多。他這樣持續了近十分刻。一抹似曾相識的畫面閃過，它與暈眩互相搏鬥著。

那是一團白色的物體，對了，就是它！但它在哪裡？

「亞瑟──求你快點走吧！」

「好像有感覺了。一定有辦法的，再給我一點時間。」

薩洛梅對他露出恥笑的神情。「哈！你這種人，我是第一次遇到呢。」

「我管你遇到幾次……如果可以的話……再撐一下，讓我心跳和腦袋平緩些……噁！」話音未落，一股湧流從亞瑟的胃部擠上來，綠黃色的液體從喉嚨冒出，讓薩洛梅看了都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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