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刺客,無名。」
刺客無名,這是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或者說,它本來就不是一個人的名字,天下無人知道他姓誰名誰,武功是何境界,只知他從不失手。
刺客本無名,但隨著他從不失手的消息傳開,不知從何時起,江湖稱他為「刺客無名」。
他亦正亦邪,曾於大戰前刺殺敵國大將,使百姓免受戰亂之苦,也曾刺殺世家名門子弟,使家族遭受滅頂之災,也有人說,只要出得起足夠的價碼,他便什麼都能做。
即使是不問世事的藥王谷,也聽過刺客無名的名號。
聽見刺客無名可能是罪魁禍首,任逍遙訝異瞪大眼,視線落在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上,心中微沉,想再次確認般的問:「妳如何確定?」
「這道直入心脈的傷口是由他特殊的匕首所劃,仔細看前端有似明月的弧度,必是無名的明月刀無疑。」千絕語氣淡淡的解釋,任逍遙凝望著她,沒有去問她為何知道這些,只是忽然想起江湖流傳的一句話。
明月下落,無名索命。
刺客無名從不失手,那麼這一次,他有可能會失手嗎?
凝望著淡淡說著這一切,彷彿宣告溫京華死亡的千絕,原來還想著盡力找解藥的任逍遙第一次露出迷茫不安的表情。
面對這般傳說中的人物,他猶若螻蟻,真能憑著自己剛剛出山的本事將溫京華從鬼門關中拉回來嗎?
「什麼表情?」千絕似乎有所感,側頭望向少年,伴著一聲淺笑,目光通透又洞徹人心:「你覺得自己沒用?覺得自己救不了他?」
「……」心緒被清楚明瞭的道出,任逍遙倍感狼狽,雙手忍不住握拳,語氣卻不願退讓半分:「沒有。」
「沒有就好。」似乎放下心,千絕又轉過頭去,替溫京華大致整理一下被自己拉開的衣襟,語氣平靜地開口:「任憑你再強大,也有覺得自己無用的時候,所以要學著在還弱小的時候為心中之『道』去義無反顧……才不會在強大以後的某一天,因為自己無用,就不敢實踐捍衛心之所向。」
「……」任逍遙細細品味著千絕的話,看著她平靜的動作,想像著此刻她眼眸深處洶湧著的情緒,明明不過十來歲的年紀,言語間卻流露歷盡人世的通透,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方才少年緊張徬徨的心情竟奇異的鎮定下來:「你說得對。不管出手的人是誰,都不會改變我們想要救他的心情,也不應該改變。」
少年的目光隨著說出口的話一點一點的亮起來,像迷途的人找到歸家的方向,讓千絕忍不住微微笑起來。
「任逍遙,你相信我嗎?」千絕面向任逍遙,笑靨如花,也不知道在這強敵環伺的一刻,她為何能這般自信的笑,讓人不由自主的頷首回應:「信。」
「那你當我的護衛,陪我去一個地方吧。」千絕頓了頓,攤開手無奈道:「畢竟你也看出我全無武功,想做些什麼也沒辦法。」
「你有辦法?要去哪裡?」任逍遙聽出千絕的意思,不掩訝異地瞪大眼。
「我們不是找到兇手了嗎?」千絕淺笑著,笑容裡有著自信和一絲狡黠:「我們去桃花閣問世坊,去給刺客無名下帖子,順便問清這整件事。」
千絕說的每一個字,任逍遙都聽得懂,可也不知為何湊在一起,他便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去桃花閣問世坊?給刺客無名下帖子?
桃花閣號稱知曉天下事,除了排定聞名天下的五大榜以外,於大啟多處設「問世坊」,答疑世間之問。
只是問題有價,桃花閣會向問話者索取相應的報酬,號稱沒有回答不上的問題,只有你出不起的報酬。
偶爾也會有人委託問世坊傳遞消息,但要求的報酬相比純粹問話,高了不只一星半點,是故任逍遙出山以來便有耳聞「問世一問值千兩,桃花一事逾萬金」,非世家子弟、王公貴族,是很難請得動桃花閣傳話的。
尤其千絕說要傳達消息的對象,還是傳聞沒有人見過其真容的刺客無名,且不說桃花閣究竟識不識得刺客無名的真身,就算識得,這般難事,桃花閣會出什麼樣的漫天價碼都未可知。
但很奇怪的是,任逍遙看著眼前掛著笑意的少女,直覺竟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
彷彿再荒誕的話,從她的口中道出,都成了可以做到的,勢在必行的事情。
她真的可以做到。
哪怕她看起來沒有半點武藝,哪怕她只是一位年歲不到二十的小姑娘。
這種感覺真的很沒有道理,但又是如此理所當然。
於是任逍遙知道了一件事,原來能讓人相信、讓人強大、讓人倚靠的不是武功,而是無畏又堅定的心志。
「好。」任逍遙凝望著千絕,沒有多問,只是給予信任的輕輕頷首。
「爽快。」千絕滿意一笑,眼似有煙波流轉,靈動可愛:「那護衛大人,本姑娘的安危就託付給你了。」
「不過我們若要出去,溫京華他……」任逍遙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皺起眉,想起昨夜不過才離開不到一炷香時間,便差點與其陰陽兩隔,心中餘悸猶存。
「你在這守著他。我先回千香樓一趟,讓小紅來照顧他,然後你我再出發去問世坊。」
「如此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