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哲一直耿耿於懷，對父親的粗暴行為，異常費解。
言爸爸是個很能與後輩打成一片的人，在學校裡是非常受學生歡迎的老師；在家中從來不會擺出嚴父的架子，對憶哲、心詩來說，是無話不能說的知己式老爸。正因為這樣，剛才父親的行徑更讓憶哲懊惱不已。
車上，憶哲整個車程都沒說過一句話，就連言爸爸噓寒問暖，又或是耍嘴皮逗他，他這做兒子的就是以行動表達不滿。
不是要胡鬧混過去，又或者關懷備至就可了事，憶哲要的，是言爸爸的衝動行為背後一直不說的原因。然而，偏偏對此言爸爸三緘其口，完全沒有告訴憶哲的打算。
回到家中，兩父子還是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在他們家中，簡直是稀奇事。憶哲印象中，健談又愛鬧的父親，自他懂事以來，就只曾有一次這般反常。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晚上，言爸爸加班工作到深夜。那時候，憶哲跟媽媽與姐姐都迷上了一套過了半夜十二時才重播的清裝劇集，一起看完之後還要兩小一大圍在電腦前找資料、討論劇情。平常，言爸爸會加入發言，但那個晚上，他一回到家中，就自己躲進房間，直到翌晨也再沒有出來，也沒有如常送兩姐弟上學。言媽媽說，言爸爸遇上交通意外，幸好只是車子報銷了，人總算安然無恙，但難免會沒有心情云云。那時候才十一歲的憶哲，根本沒有把父親的失常放在心上……
剛才在小車子時，言爸爸還勉力逗憶哲，可一回到家，便先兒子一步，躲進房間了，現在回想起來，情形就跟八年多前那夜一模一樣。
小車子完好無缺呀，到底有甚麼事讓言爸爸心情不爽到這種程度？
現在已長大成人的憶哲，當然知道，言爸爸的失常跟心情怎樣完全無關。然而，到底為甚麼？
他坐在客廳，一直留意著父親的房間。
然後不久，小戀的簡訊來了。
「言爸爸還好嗎？有沒有跟你打摔角？」
那是每當憶哲做錯事時，言爸爸獨有的懲罰方式。他不會打罵兒子，而是教他打摔角，以最正統的方式教導他如何不受傷地進行這種運動，出一身汗，期間不免受一點皮肉之苦。摔角打完了，言爸爸才會平心靜氣的跟已沒有氣力的憶哲講人生大道理。
憶哲不記得何時告訴過小戀這些，但看見簡訊的內容，他還是會心笑了。升上高中後，憶哲與言爸爸只有感情更好，幾乎不曾犯下長輩眼中的錯誤，打摔角這遊戲，兩父子很久沒再玩了。
「他怯戰，躲在房間裡。」憶哲回覆。
「你任由他躲起來？」
「我都未見過他這樣沒禮貌。對不起呢，請代我們向文舒哥道歉。」
「憶哲學長，這樣不好。你快叫言爸爸出來跟你打摔角。」
「或許他也在懊惱自己怎麼這樣失常，不要打擾他比較好。」
「不！你快去敲門！就問問他，到底看見甚麼好了。」
「不就看見妳跟文舒哥，有甚麼好問？」
「憶哲學長，照我說話做吧。」
小戀的簡訊，讓憶哲愈來愈糊塗了。
「不要讓自己後悔呢。」
這一句，更加讓憶哲完全摸不著頭腦。
而這段對話，似乎也是小戀，第一次如此直接向憶哲表達關心。
「謝謝妳。」
憶哲送出那樣的一句後，依言放下手機，走到父親房門前。
曲起手指，在門上敲了兩敲。
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沒有回應，也沒有甚麼被移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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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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